刘丽娟

[摘要]2012年影片《寒战》上映，自上映以来便取得了不俗的票房战绩，首周便以将近亿元的票房占据当周内地票房榜的首位。一些喜欢这部电影的人称《寒战》是近十年来香港电影的复苏之作。笔者也认为《寒战》是继《无间道》之后最好看的香港警匪片，影片通过一起劫持警车、警员的非常事件，反映了香港警署、廉署、保安局等法制机构在处理公共事务过程中的运作规则。新颖的切入角度，耳目一新的故事架构和其政治意义，都是成就这部影片的不可或缺的因素。

[关键词]《寒战》；香港警匪片；警警模式；文化内省；法治

在《寒战》之前，香港警匪电影已经低迷了很久，2002年的《无间道》可谓是香港警匪电影的救世之作，使得香港警匪电影再一次攀上巅峰，但距离2012年的《寒战》也已经有十年之久。这十年当中，香港导演不断进军内地，探索和寻找与内地最佳的合拍片方式，以期能在庞大的内地电影市场中立足，并分得一块蛋糕。期间有失败，有成功，曾收获赞誉，也割刈批评，香港导演们经历着类似分娩的阵痛，他们经常糊里糊涂，不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不知道到底是缘于香港和内地的文化差异，还是内地的电影审查制度束缚了他们的手脚。但是，他们从未停止过前进的步伐，在这十年中，香港警匪片有极具个人风格的杜琪峰的电影，也有渐成品牌的“麦庄”组合，这个组合几乎成为香港警匪电影的最好诠释者。经过一批批香港电影人的不懈努力，终于，香港警匪片迎来了《寒战》，它被称赞为“十年最佳”。《寒战》的出现显示了在商业烂片充斥市场的时代里，香港导演的大将之风，破开了香港警匪片自《无间道》以来十年的低迷之旅，究其问鼎票房的原因，不得不归功于它的锐意创新。

一、独特新颖的切入角度

（一）创新的警匪片模式

以往“香港制造”的警匪片有其显著的标签：帮派、大佬、地盘、暴力、内鬼、江湖血性、灰色领域等，总结其模式，无一例外都是“警察抓贼”或者“贼戏警察”，属于经典的“猫鼠游戏”。这些都是多年来香港警匪片吸引人的地方，也是其票房的保证。这是香港警匪电影永远不舍得割舍的标志，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随着这类电影的日益增多，出现了千篇一律的现象，与之同时发生改变的还有观影人的口味，那么，在观众看腻了这类电影之后，其票房的下滑是可以预见的。香港电影人也看到了其变化趋势，于是锐意改革、创新。

2002年的电影《无间道》之所以能够成为经典，除了登上奥斯卡的马丁斯科塞斯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影片对传统的香港警匪电影本土特色在继承之后的创新。《无间道》一方面保持了香港警匪电影的特色，依旧有警匪冲突、街区混战、内鬼等经典元素，另一方面提升了香港警匪电影的内涵：深化人物的人性，细致地刻画人物内心的变化，关注人物的心路历程，使人物不再脸谱化，而是让其具有个人风格。这也让观众记住了正反两个阵营中两位优秀的电影人刘德华和梁朝伟扮演的经典警察和内鬼的角色，这是香港电影很少放大的地方，卧底元素在香港的警匪片中不是新生事物，但是能够挖掘其内涵的却不多。时至今日，《寒战》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如何在已然成熟的、模式化的香港警匪片中脱颖而出，即如何破局？如何化茧成蝶？从人物塑造上分类，香港警匪片中有杜琪峰式的个性化警察形象；有林超贤式的传统的警察形象；有好警察的形象，亦有坏警察的形象，也有代表香港警匪片的处于灰色地带的个人警察形象，像《无间道》中刘德华和梁朝伟塑造的警察形象。那么想从塑造警察的个人风格上破局已经是几乎不可能的了，那么就只能另寻出路，《寒战》就另辟蹊径地选择从格局上突破，影片突破了以往传统的警和匪对峙的模式，把视线向上移动，首次对上了警察的高层，阐述了警察局内部高级管理人员之间的斗争，开辟了警警对峙的新模式，导演把观众带人了以往不为他们所知道的地方，也正是这种从未涉足的领域才是能激起观众真正兴趣的所在。未知神秘的事物永远都能勾起人们的好奇心，好奇心是推动事物发展的一个动力。虽然《寒战》并未像西方电影敢于直指总统级别的斗争，但是，对于香港警匪片而言，这种警察级别的论战尚属首次，已经迈出了很大的一步，开了香港警匪电影的先河，不可谓不新。

（二）战争地点的转换

随着影片的模式由传统的警匪对峙转变为警警对峙，从传统的兵贼竞技转变为警局高层的明争暗斗，争斗的地点也从传统的暴力街区变成了警察局的办公室。虽然《寒战》中也有传统的街战场面，有爆破戏，有飞虎队的真实枪战，这些都是香港警匪电影的标签，影片并未将其全部舍弃，而是继承了传统，但是，斗争的主战场却是在办公室。

影片刚刚开场，一场经过精心谋划的恐怖袭击在香港爆发了，一队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警察被恐怖分子劫持，甚至连警车也踪迹全无，香港陷入一场从未有过的治安危机中，但是更为不巧的是，香港警察局的最高领导警务处长却在国外未归，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由梁家辉所饰演的李副处长领导的鹰派和由郭富城所饰演的刘副处长领导的鸽派便因一场代号为“寒战”的行动发生正面交锋。由梁家辉扮演的鹰派的李副处长处事相对简单、直接、粗暴，他用私权掌控大局，僭越香港法律规定的程序，私自宣布香港处于紧急状态中，用他的话来说，应对危机是第一位的，其余的都应避让，包括法律程序，但这却造成了事实上的个人独裁。而以郭富城扮演的鸽派代表人物刘副处长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李副处长的违法之处，他联合警察局内的其他和他立场一致的官员，以法律为依据，“罢免”了李副处长，解除了李副处长在所谓的“紧急状态”下的独裁权力。在这个过程中，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官场智慧，在刘副处长的谋划之下，一度把战场由警察局的办公室转移到了香港廉政公署的办公室，造成了警界三方的内斗，三方斗志、斗勇、斗智慧，这里动静相宜，迷雾重重，步步为营却又危机四伏，办公室内没有硝烟的战争，丝毫不逊色于荷枪实弹的街战，紧张的争斗格局让人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二、全新的文化内核

一一港人的文化内省，要法治不要人治

《寒战》之所谓“寒”，指的是两种意识形态之间的斗争，在本片中指的是人治和法治两种意识形态的斗争。

任何一种社会制度发展到相对成熟的阶段，那么，这个社会就一定要时刻保持对自身制度的警醒和反思，诚所谓居安思危，但是社会制度是决计不能随便动荡的，否则便会有倾覆之险，那么，用文化形式进行探讨、比较和反思变成了最常见也最安全的形式，也形成了一种文化现象。

影片《寒战》完全可以看作是高度法制化的城市香港借用电影语言所完成的一次文化内省，即前面所说的用电影的方式对自身的社会制度进行探讨、比较和反思。有人曾把电影《寒战》和《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做对比，开篇都是一场恐怖活动摧毁了日常社会所赖以生存的法律制度，使得人们的栖息之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治安危机，不同的是两部影片解除危机的手段，在影片《黑暗骑士崛起》中，恐怖分子劫持了人民的公共意志，以恶制恶，用违法的行为制止违法的行为，利用法律的漏洞，把自己的犯罪行径通过合法的手段变成了“人民的意志”，用法律的漏洞洗白了自己的滔天罪恶，法制被“坏人”利用，城市岌岌可危，在此千钧一发之时，出手的是蝙蝠侠，个人英雄蝙蝠侠再度崛起，用了凌驾于法制之上的“非常手段”平息了这场危机，使得社会制度得以保存，城市得以保全，用“人治”的手段解决了法制社会的这场危机。而在影片《寒战》中，鹰派的李副处长选择类似于蝙蝠侠的独裁手段解除危机，但刘副处长却希望用“法治”解决危机，在影片中，刘副处长对李副处长大喊的那句“你这是人治不是法治”，彰显了港人对自身法制制度的忧心。最后，法制的利用者用制度“宏观地把握全局”，声东击西，引出了幕后黑手，用法制解决了这场治安危机。《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彰显的依旧是西方电影中一贯推崇的个人英雄主义，也显示了公众对自身法制制度漏洞的担心和不信任。而《寒战》则抛却了英雄主义，虽然暴露了法制制度的漏洞，但却对法制充满信心，相信法治才是最适宜这座城市的治理方式。

香港之所以能成为世界闻名的金融中心，除却特殊的历史原因之外，香港所拥有的健全的法制体系是成就其金融中心地位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香港的法制体系，保证所有的政治经济的行为都在法律限定的范畴中进行，任何个人和组织都不能凌驾其上，如影片中刘德华扮演的保安局长对记者的答复：“廉政公署的例行调查，是不需要我同意的。”明白无误地告诉观众，香港是法制社会，法律高于一切，政府和高官也是无权僭越的，否则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基本上达到了内地所追求的“权利公平、机会公平、规则公平”的目标。影片多次通过影片中主要人物之口强调香港乃是法治之地，健全的法制才是香港安定繁荣的基石。

法制把所有的人和组织都框定在社会契约内，在处理事务时，个人和组织的一些动作被限定，可能会使得办事效率降低，耗费一定的社会资源，但是它最大的利在于能规避最坏的结果。任何事物都是双刃剑，法制亦不例外，权力的过度集中必然催生腐败，过度分散则必然导致瘫痪。所以，法制体系建设既要保证各个环节的协同整合，又要统筹安排好各方权力的制衡。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在法制执行的过程中出现漏洞，体现法治的优越性。电影在最后的字幕中强调：“各个部门长官各守中立，相互制约，体现了普通法制城市的制度的优越性。”

在以往的香港警匪片中，我们经常能看到的是个人英雄主义在法治下的被压抑，他们是孤胆英雄，用一己之力抵抗法律中那些所谓“合理”“合法”的地方，淋漓尽致地展示了英雄的无尽苍凉，展示的是法制在法治社会的无力感。但是影片《寒战》却是在告诉世人：只有法治才能让香港更安全，让港人更放心。影片让港人知道香港的警察在为他们做什么，正如影片中的台词：“香港民众有权知道真相。”影片中法治派代表人物刘副处长的胜利，表明了在法治和人治中港人的选择，只有法治才能带领香港走向更繁荣的未来。

《寒战》的成功代表着香港警匪片破冰之旅的成功，它转变了传统香港警匪片的切人角度，把观众的视线由常见的警和匪的对峙模式向上转移，转移到了警察内部高级领导层之间的对峙模式，虽然由于文化和制度的限制，影片并没有敢于涉及金字塔顶端的总统级别，但是，这无论是在香港还是在内地的当代电影中都已然是开先河之举。《寒战》首次向观众展示了香港政治体制中高层面对治安危机时的运作模式，满足了观众的好奇心。同时随着斗争双方由传统的警匪转变为警警，匪所制造的治安危机也就变成了这场对峙的陪衬，使得斗争的主战场也发生了改变，由传统的街头转移到了神秘的警察高层的办公室，这里没有硝烟的斗争随时改变着办公室外斗争的走向，这也是传统的香港警匪电影没有涉及的。这部电影的成功除了切人角度的新颖，最大的成功在于其所诠释的文化现象的内核，《寒战》用电影诠释了新时代新形势下港人对自身社会制度的文化内省，也表明和坚定了港人的依法治港的态度。同时这部电影也狠狠地刺痛了内地社会的神经，近年来，由于权力的高度集中导致贪腐案件呈井喷状爆发，严重地影响了政府的公信力，百姓的反腐呼声日高，因为我国的法制建设还很年轻、不够健全，只有不断地深化和加强法制建设才能保障国家的稳定和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希望影片《寒战》不仅是港人对自身社会制度的文化内省，更能成为内地法制建设的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