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

日本东丽公司于2月26日发布本年度十大产业关键词，涵盖物联网和工业4.0、人工智能、连网及自动驾驶的新一代汽车、共享经济、现代物流大规模的自贸协定、发达国家制造业回归、开放与锁闭战略、原材料轻质化，以及中小制造业和地方创新等诸多重大前沿领域，对我制订和实施创新驱动发展及产业转型升级战略等均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一、產业关键词解读

（一）物联网和工业4.0

所谓物联网，就是设备的互联网，即在设备中植入传感器，将其连接到网络系统，进而实现性能提升与服务便利化。德国在工业4.0中率先提出了强化物联网在制造业中的应用。据美国调查公司高德纳预测，相关连接设备将由2015年的49亿个，增加到2020年的250亿个。

拓展售后服务是企业物联网应用的最直接选择。占民航飞机引擎6成市场份额的美国通用公司，通过签订可以获得引擎以外数据的保密契约，收集分析相关飞行数据，并提供提高飞行效率服务，今后还计划扩展至医疗等领域。生产线的可视化也是物联网应用的主要目标之一。LIXIL将资深设计师的设计诀窍可视化，并进行统一管理。

物联网技术不仅在于使设备相连，还能通过机能的提升创造出新的商业机会。在智能手机刚刚普及几年之后，相关的物联网技术就使得全球的产业结构、生活方式，乃至社会发生了比较明显的变化。因此，要从延伸产业链、创造新的商业机会的角度来看待物联网的发展。

通过不连续创新打破既有商业秩序的往往是中小企业，对此，大企业不仅要建立起相应的防范机制，更要实施先手战略。调查显示：相比全球企业更注重创造新商业机会（占比57%），日本企业更注重提高效率与降低成本（占比68%）。其与美国企业的差别更为明显，在对物联网技术可提高效率与降低成本、创造新产品和服务、加强对顾客行为和市场的分析、改变商业模式、强化产品与服务的研发等作用的认知方面，美国企业的关注度分别为16.7%、26.9%、27.6%、28.8%和41%，日本企业则分别为48.2%、1.2%、17.6%、12.9%和22.4%，明显表现为生存战略和进取战略的差别。

德国政府在2011年之后，开始通过实施工业4.0，推进物联网制造技术的产学官协作，将工厂和设备连为一体，采取最佳生产并创出新价值。工业4.0的核心是网络物理系统，它将现实空间与数字模拟空间紧密结合在一起，在眼前创造出近乎现场的状态，可进行观察分析，并优化生产活动。德国的工业4.0，也称第4次产业革命，是以对产业模式转变的认识为前提的，并试图在全球主导这样的转变。产业革命不仅需要划时代的技术，更需要技术的廉价与普及，这才是工业4.0的实质。

鉴于美国在可联网汽车、自动驾驶汽车等方面的支配地位，德国已有失去汽车行业竞争力的危机感。为适应竞争规则的变化，建立超越单个企业的标准化的生产体系或许是最佳途径。在软件和数字家电等领域竞争失利的日本企业，或可借助设备优势，通过物联网与软件、服务相融合，进而重新崛起。

（二）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受到关注起始于它在产业界的应用，2016年3月，谷歌人工智能完胜围棋前世界冠军再次引发全球轰动。目前，人工智能已超越计算机和机器人，具有人类的看、听、说、学及思考等功能。人工智能的研究开始于上世纪50年代后期，目前是第3次高潮，在深度学习的进化技术方面实现了突破，脑科学知识已被全面用于人工智能开发。

人工智能的应用前景十分广阔，2020年将实现自动驾驶、农业自动化、智能物流与机器人等，2030年将在教育、秘书等领域实际应用。目前除声音和图像检索实现飞跃外，不同语言之间同传的自动化，以及众多稿件的照片自动甄别技术也被开发出来。已具体应用的有：自动驾驶汽车、微软开发的人形机器人、IBM开发的认知型计算机、谷歌的围棋人工智能等。

自2012年以来，全球主要IT公司均在研发基于深层学习的人工智能，并在美国形成了一股投资热潮。谷歌在2013年收购了有着深层学习第1人之称的杰弗里·辛顿的“DNN研究”，2014年又收购了有“内心深处技术”之誉的人工智能创新企业。IBM同时开展智能应答及决策支持系统方面的三个大型项目，并开发出以福尔摩斯的医生助手命名的“华生”人工智能。

日本也在大力开展人工智能领域的研发，经产省产业综合技术研究所于2015年成立了新的人工智能中心；理化研究所于2016年初设立了专门从事人工智能研发的AIP中心；文部科学省计划未来10年向人工智能研发提供1000亿日元的经费。丰田与先锋公司均在美国设立了独立的人工智能研发机构；PFN除与丰田开展合作研究外，还与FANUC开展技术合作。据EY综合研究所的预测，日本的人工智能相关产业市场规模将从2015年3.75万亿日元，扩大至2020年的23.84万亿日本，并在2030年达到87万亿日元，将超过目前50万亿日元的汽车市场规模。

人工智能的发展也促进了新一代机器人的诞生。日本政府在2015年发布《新机器人战略》中指出，伴随着物联网社会的到来，在技术革新与新的商业模式的影响下，机器人已步入新的人工智能时代，它将重新绘制相关产业的发展，日本必须顺应这一潮流。

（三）连网及自动驾驶的新一代汽车

汽车的物联网化已成为发展潮流。就新一代汽车技术而言，环境友好无疑是主流，但随着汽车的物联网化，2015年连网与自动驾驶汽车已独领风骚，并对安全技术体系提出了新的要求。汽车的安全观也从传统的预防安全和冲突安全，扩展到驾驶支持领域，即：通过车载传感器来识别道路环境，支持安全运行，包括冲突回避刹车系统（AED）和自适应巡航控制系统（ACC）等。据估计，先进驾驶支持系统（ADAS）的全球市场规模，将从2012年的1000亿日元，增加到2020年的1.2万亿日元。

ADAS快速发展的背景则是高速通信LTE和智能手机的普及，汽车通过互联网与道路基础设施相连接，进行信息互换。在网络汽时代，汽车不是作为一个单体，而是作为智能社会的信息终端之一（行走的智能手机）而存在。2013年以来，苹果、谷歌、微软等美国IT企业正通过各种方式进入汽车领域。日本国内的主要导航设备公司也捕捉到了这一商机，并利用云平台来提供信息服务，努力成为人与车相连的中介。

随着汽车的物联网化、网络汽车的出现、新安全技术的发展，以及新一代信息服务系统的开发，自动驾驶汽车将成为必然。大的汽车公司、IT企业、风险投资公司等众多企业的参与，明显加快了开发速度。丰田公司在上世纪90年代就开始自动驾驶技术研究，计划2020年前后推出可在高速公路上自动变道、超车的汽车。美国Uber公司则采取了更为积极的战略，并大力网罗相关人才。

从先进驾驶支持系统到实现真正的自动驾驶，仍需要相当的时间，主要原因为：一是黑客入侵软件导致事故发生的责任认定规则（厂商、软件供应商、驾驶员）；二是不同汽车厂商通信规则的标准化；三是人身安全及社会认可度等。自动驾驶将会极大地改变我们的经济和社会生活，人们将不再追求拥有汽车，而变为需要时可用的机器。此外，自动驾驶技术还将带来以下冲击，一是避免相撞使车体轻量化，将引发材料使用的明显改变；二是无人驾驶将带来出租车成本的大幅下降；三是货物运输成本的降低会引发新的运输竞争；四是交警人员的大幅裁撤；五是5小时车程左右的短距离航空市场的萎缩。

自动驾驶技术是在物联网和工业4.0的大潮中兴起的，美、德将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相结合，创造出了新的价值组合—“网络物理系统”，并努力推动该领域的官民分工合作。

（四）共享经济

随着共享商业模式的抬头，与他人共享个人旅游休闲资产等交易平台在全球迅速成长，共享经济这一新的商业模式和消费形态备受瞩目，市场规模也在迅速扩大。业界的两大巨头为，个人空房短期出租中介公司Airbnb和智能手机打车服务公司Uber。美国媒体称Airbnb和Uber为“点播经济”，即：消费者使用智能手机，在自己需要时就可直接下单。普华永道的调查显示，共享经济的市场规模将从2013年的150亿美元，扩大至2025年的3350亿美元。日本自2013年以来，也先后出现了以智能手机为平台，开展淡季球场和婚庆场所预约、货物配送、拼车、接送孩子、缝制众包等服务的物联网中介。

共享经济快速成长的背景是物联网和智能手机技术的发展。因识别用户所在位置变得很容易，才出现了对未充分利用资源进行共享的方式方法，在此过程中成本也得到大幅降低。里夫金在《边际成本为零的社会》一书中指出，共享经济产生与壮大的基础是作为21世纪智能基础设施的物联网的形成。依托物联网形成了信息、能源、运输等相关智能基础设施，大幅提高了效率与生产率，产品与服务的边际生产成本几乎降为零，使协作共享成为可能。

共享经济在全球的扩展，也带来了消费行为由“所有”向“共有”的转变，以及价值观的变化。对大众消费理念的反叛、环境负荷的降低，以把个人所有降低到最小限度为座右铭的“极简主义”，将逐步盛行开来。共享经济的发展，以及空置资源利用率的提高，也意味着社会总供给能力的增加，这对少子化与高龄化问题突出的日本等国来说，无疑是打破劳动力与供给能力双不足现状的有效途径。

共享经济的优点很多，在欧美正在得到普及，但在日本等亚洲国家，却遇到了各种法规及政策障碍。在日本，像Airbnb那样的民宿则是《旅馆业法》限制的对象；Uber那样的私家车搭客，也与《白色出租法规》相抵触。因此，据此建立新的规则、培育新的商业模式是当务之急，传统行业更应尽快制订顺应共享经济发展的相关战略。

共享经济的发展需要以数字化人口为依托，作为全球唯一的超老龄化社会，日本的数字化人口是主要国家中最低的。作为数字化人口少数派的日本，保持旧有价值观及生活方式的力量更强，面对共享经济的快速成长，以及新兴产业对传统产业的利益侵蚀，更需要社会经济模式的转变。

当前，共享经济通过顾客行为与供应链系统的变化，已开始向制造领域渗透。美国GE公司在2016年初宣布加入汽车共享项目，福特公司也与汽车共享企业Zipcar合作，共同推出多人共用1台车项目。共享经济不仅限于汽车及新产品领域，正在使用的产品权益的分享、服务共享等新模式也都在探索之中。

（五）现代物流

物联网的普及使得业种之间的竞争变得更加激烈，产品销售能力与企业竞争力相结合的时代已经来临，而物流的差别化则是确立竞争优势的前提之一。先于其它公司将产品呈现在顾客眼前，让顾客更方便地买到所需要的产品，已成为企业物流战略的核心。如：东京某酒类销售企业自1998年开始提供免费配送服务，从价格战略向附加值战略转变，企业自己拥有物流公司，承诺收到订单后在东京23区范围2小时之内送达，包括小到1瓶酒的订单，目前该公司销售额已达到1千亿日元。

全方位服务企业的迅速增加，也与现代物流的发展密不可分。所谓全方位服务，即商家可接受通过店铺、计算机、手机等各种方式订货，并在顾客确定的时间和场所交货，包括零售店、住宅、便利店等，顾客可选择在线、店铺、刷卡、现金等任意方式支付。这就是所谓的紧密联系顾客、顾客订单多、忠诚度高战略。全方位服务不只是简单的营销，更是网络与实物融合的具体体现，它有助于企业实现供应链的全面变革。如美国的零售业已出现了涵盖从订单到配送、决算、退货等全供应链型企业。

伴隨着物联网和工业4.0的进展，物流业也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主要表现为：一是基于物联网的普及，整个物流链在功能与信息等方面实现了全方位互联，“可视化”程度明显提高；二是物联网的进步使得生产模块化，不仅工厂对需求变化的适应力大大提高，对运送方式的灵活多样性要求也更强；三是跨行业的工业4.0，要求全体工部门来制订包括物流在内的各种标准，对物流系统功能与标准提出了新的要求；四是3D打印技术的发展降低了试验品和模具的运输需求，成品物流的大规模定制和单品管理化趋势明显；五是随着智能机器人对人的替代性增强，生产与物流用人将明显减少，物流的24小时联动性将更加显著；六是虚拟设计等技术进步使得店面展示的必要性越来越低，进而引发零售业的变化。

二、相关政策建议

第一，密切跟踪全球最新理念发展与技术动态，从长远战略高度，做好供给侧和需求侧改革方向及政策设计，在我国即将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关键阶段，抓住当前全球技术转变的重大历史机遇，在尽力避免出现新的过剩产能的同时，争取通过创新发展实现弯道超车。

第二，以《中国制造2025》为基点，坚持五大发展理念，突出创新发展。以各国家创新基地为依托，强化产学官协作，深化科研体制改革与创新，尽快摆脱我国R&D总投入高于日本，成效远逊于日本的现状，为我国实现由中等收入国家向高收入国家的战略转型，提供必要的产业和技术支撑。

第三，紧跟全球经济、技术发展的潮流，尽早破除发展中的体制、法律及政策障碍，使得我国巨大市场优势得以释放。充分发挥市场机制的决定性作用，支持物联网、人工智能等相关领域的技术研发与企业重组，做大作强相关产业，力争在新一轮的国际产业变革中，掌控部分话语权与主动权。

第四，基于一带一路等战略，以人民币国际化主要目标，将金融、产业、市场、基础设施建设等重大要素融为一体，加快走出去进程，提升走出去的效益与质量。积极参与新领域国际国则、标准的制订，努力提升国际合作项目的技术含量，逐步打造人民币经济圈，以避免重蹈日元国际化的覆辙。

（作者单位：国家发展改革委宏观经济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