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 智 ·域外采风·

巴黎如何“视旧如命”

在很多文化里，“故乡”就是“母亲城”“母亲土地”的意思。如果无法辨认自己成长的城市，也就相当于忘记了母亲的面庞，正如土耳其诗人纳乔姆·希克梅所讲：“人的一生中有两样东西是永远不会忘记的，这就是母亲的面庞和城市的面貌。”

英国国际古迹及遗址理事会主席曾伯纳德·费尔顿曾说：保护城市风貌，就是保护一些古建筑以及其周边的环境，因为它们具有建筑、美学、历史、考古学、经济、社会甚至是政治和精神的价值。

在欧洲乘飞机，从舷窗向下望去，有时很容易辨别出飞越的是哪座城市，因为欧洲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风貌，屋顶的式样和颜色都有规定，而且几百年、上千年几乎保持不变，巴黎就是这样的一座城。

每个拐角都有历史

在巴黎，哪怕是街心的一个雕塑、路边的一座小教堂、民居的一扇窗都在讲述着“每个拐角处都有历史”的荣光。即使是普通的民居，要改造，也必须征求整个社区的意见。

与世界上很多国家的城市规划主导部门不同，巴黎的城市规划与建设，主管部门是文化部而不是建设部，这被解读为法国政府对城市历史、文化、艺术的尊重。

为保护历史遗产，法国还专门设立了特有的“国家建筑师”制度。“国家建筑师”是由有一定工作经验的建筑师、规划师组成的。他们经过专门培训并通过国家考试后获得正式任命。

在城市景观遗产保护区内，一切建筑的建设、改建、维修、拆除都要经过“国家建筑师”的批准，甚至种树、伐树也要经过他们同意。没有例外地，市长也必须听从规划师的意见，当然，市长如果认为规划师的意见不合理，可以向上一级政府申诉。国家建筑规划师和市政部门通过的建筑计划，还要在社会上广泛征求民意，遭到多数民众反对的建筑计划必须撤销或重新规划。

1961年，法国铁路公司想把建于1898年的巴黎奥赛火车站拆除，在原址上建豪华酒店。此计划遭到多数民众的反对，法国文化部便撤销了法国铁路公司的重建许可，根据民意把奥赛火车站列为历史建筑予以保护。现在，奥赛火车站被称为“欧洲最美的火车站”。

1991年，塞纳河沿岸历史建筑群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成为对巴黎人“护旧”直接的肯定。

法律构成基本框架

巴黎建都有1400多年的历史，而城市自身的历史已有2000多年。站在埃菲尔铁塔上放眼望去，老城一片黄墙青瓦，全部是历史遗留下来的老建筑格调，即使拆除重建也保存原有建筑风格，没有高层建筑。

二战之后，巴黎人口经历了一次快速增长，不少非洲移民涌入巴黎，造成巴黎的住房紧缺。在住房需求的强大压力下，巴黎并没有在保护老建筑方面作出退步，相反，他们进行了更为严格的规定。

巴黎保护历史风貌首先是通过法律实现的。1913年，法国就颁布了第一部《历史遗产保护法》，并在随后的半个世纪中3次立法对历史建筑进行保护。

1962年颁布的《历史街区保护法》（通常称《马尔罗法》），不仅确定了各种公共和私人角色在旧城保护区中的权利和义务，并且划出了“保护区”，对成片的区域进行全面保护。

《马尔罗法》明确规定了政府对文物建筑与历史街区保护的权力，同时也限制了房主的部分权力，允许对房屋内部进行改造，但不得随意改变房屋外立面的颜色、装饰物等；历史风貌保护区内的建筑不得随意拆除，对新建现代建筑控制很严，比如兴建的建筑高度、建筑风格等必须与老城整体风貌和谐统一。

目前，巴黎有两个历史风貌重点保护区——马雷保护区和第七区保护区，马雷保护区位于塞纳河右岸，涵盖了从巴黎市政厅到巴士底广场的广阔区域，跨巴黎的第三区和第四区；第七区位于塞纳河左岸，集中了埃菲尔铁塔、荣军院、战神广场等许多历史遗产，法国国民议会等众多国家机关也坐落于此。

四部法律构成了保护历史建筑的基本框架：景观地、历史建筑周围500米的区域也在被保护的范围之列；除国家级历史建筑、景观地、保护区的管理权归中央政府外，其他文化遗产的保护权下放到地方政府；设立“保护区国家委员会”，国家建筑与规划师拥有在保护区中审批建设的权利。

为保老城，发展新城

在历史风貌保护区，交通也是一个大问题。与国内一些老城的胡同弄堂道路相比，巴黎老城的道路要宽一些，但却不能满足汽车发展的需要。

巴黎老城大部分道路是双向自行车道，仅有部分道路可容一辆车通过。为了缓解城市的交通拥堵，同时又不破坏传统的放射状道路肌理，巴黎市开始发展地下轨道交通，建设了全世界较为密集、便捷的城市轨道交通系统。

老城区几乎方圆500米内均可找到地铁站口，并设置了480多条全天或部分时间禁止其他车辆使用的公共汽车专用道。此外，巴黎等欧洲城市都有制定征收入城费的制度，一方面可以适当缓解古城交通压力，降低对古城环境的破坏；另一方面可以为古城保护筹措一定资金。

近10年前，巴黎正式提出“大巴黎计划”，把城市的新规划聚焦在巴黎郊区，希望能够扩张巴黎城市规划的蓝图，这样既可以保护老城传统风貌，也可以满足现代化进程。

老城区旁的拉德方斯区因此获得了蓬勃发展的机会，巴黎人将这里改造成为了巴黎的新城区，高楼林立和各种前卫的设计成为主流。法国政府认为，新区发展程度越高，人们越不愿意将新建筑安放在老城区，这样，传统城市风貌的保护就越是容易实施。

历史建筑有了新含义

然而，历史风貌不仅仅是文化地标，巴黎人也给它们赋予了新的含义与功能。

在历史风貌保护区，古建筑也被合理的开发利用。比如说，巴黎的教堂基本都保留着宗教功能，仍然是教徒做祷告的地方，但也有些教堂因其在全球都有很高的知名度，拓展了旅游功能，允许游客参观游览。巴黎的教堂一般都免费开放，但同时也开发一些收费项目，增加旅游收入。最著名的便是巴黎圣母院，塔楼通过收费形式对外开放，可供游人俯瞰巴黎全景，尤其是塞纳河沿线的人文风光。

此外，巴黎老城内众多历史建筑的使用功能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有的成为商场、酒店，有的则成为企业或机构的办公场所。

值得关注的是巴黎的一些工业区，由于城市功能调整以及旧城环境保护的需要，不再适宜发展工业，而这些工厂又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在城市改造过程中往往尽可能保留其外观或原有建筑框架，内部改造后进行功能置换。比如左岸地区的大磨粉厂等厂房改建成为巴黎第七大学的图书馆和行政中心，仓库改建为阶梯教室，而建筑外部都保存完好。

（摘自《解放·周一》2016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