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瑶+张华

36岁的肖瑶曾是武汉市电力系统的正式员工，在婚后第六年生下儿子。可是2011年11月，儿子一岁五个月之际，她竟然奇迹般地怀上了二胎。肖瑶是独生子女，按政策可以生下二胎，为了照顾孩子，她还是辞职在家，生下二胎——一个漂亮女儿。亲戚朋友都夸她是“儿女双全，人生赢家”，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人生赢家”实乃纸上福气，很难提现！儿女双全的美好生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绚丽多姿……以下是她的自述——

为母则刚：二胎这条路跪着我也得走下去

我24岁与做生意的老公结婚后，竟被医院诊断为多囊卵巢综合征，这是一种与遗传有关的不孕症。为求子，我在湖北省妇幼五楼生殖中心足足奋战了6年，才于2010年生下儿子。由于觉得自己反正有病，不可能怀孕，儿子出生之后，我压根没有避孕的概念。可造化弄人，儿子一岁五个月的时候，我居然奇迹般地怀上了二胎！我坚持做人流。可老公坚持留下，他说：“孩子满心欢喜地来投奔你了，就不该杀了孩子。”

这句话太狠了。我连鸡都没杀过，怎么舍得去杀一个人呢？况且，当年我们手头也有50多万元积蓄，养活两个孩子不成问题。婆婆也力劝我生：“你只负责生出来，孩子不用你带，剩下的都是我的事。”我对婆婆的话深信不疑，于是辞职生下了女儿。我被推出手术室，老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给我生了一儿一女，这辈子你就是我最大的功臣。今后家里的事全是你说了算。”我很欣慰，觉得老公这么有良心，今后我的日子肯定很好过。

亲朋都夸我，刚刚32岁的我就“两年生俩”，“儿女双全”了，实乃“人生赢家”。可我没得瑟几天，生活的狰狞就朝我原形毕露了——女儿一岁之前，是一段鸡飞狗跳、天昏地暗的时光。每天，家里充斥着女儿要吃奶的哭声、两岁多的儿子不肯上幼儿园的哭声;每天，家里都有干不完的活计。我试图花钱解决问题，请保姆带孩子，但我请的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保姆特别喜欢在小区里谈论我家的隐私，说我的坏话。当这些话从邻居口中传到我耳中时，我就请保姆离开了。这个保姆有过我家钥匙，我担心这个保姆报复我，还换了门锁。之后我就不请保姆了。

眼看日子如此艰难，当初满嘴担当的婆婆也开始谋划临阵脱逃了。在女儿两个月的一天早晨，婆婆借口梦见我已逝的公公哭了，必须回老家给公公烧纸，就脚底抹油溜回农村老家了。于是乎，每天，我自己带嗷嗷待哺的女儿，送哭闹不休的儿子，中间再打仗一样地烧火做饭。这种日子只过了3天，我就崩溃地冲老公咆哮：“你妈啥意思？把俩孩子都扔给我？那当初是谁说的我只管生，不管带？”我打我婆婆的手机，可婆婆当然知道这个时候打她的手机“没好事”，就借口信号不好，关机了！

我气得面如死灰，继而把希望聚焦在老公身上：“那你呢？你不是说我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功臣么？你总得帮我带孩子吧？”老公的脸色也不好看：“是！但是！我得出去跑，得想办法挣钱！不挣钱，拿什么给两个孩子更好的生活？”或许于心不忍，他又给我描绘了一个宏伟蓝图：“最近我正在谈一个大生意，能挣几十万，到时候加上原有积蓄，我们不就有一百万了吗？我们拿这钱在武昌区的复地东湖国际给孩子们买套学区房，到时候学校离家就一分钟路程，你再熬到女儿也上学了，不就能享福了吗？现在你还是克服困难，带大孩子，别影响我挣钱！”

他这番话，在打消了我“嚣张气焰”的同时，也无情地扒掉了我的“功臣”画皮。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指望过老公能帮我带孩子。女子本柔弱，为母则刚强。我既然脑子短路选择了二胎这条荆棘丛生的路，那么现在就算跪着我也得走下去！

生了二胎，家庭狗血剧从来不断档

我一个人带俩孩子实在吃不消，只得把我那正在小县城跳广场舞的妈妈“加急”请到武汉。我妈常埋怨我：“要说传宗接代，都是老百姓，他家有什么传家宝让你传啊接的？何况你已经给他家生了儿子，这再给他家生个女儿不是画蛇添足么？”孩子的哭声加上妈妈刻薄的挖苦让我很崩溃。一天中，至少有三次我都想冲妈妈拍桌子，请她马上立刻离开武汉。但好汉不吃眼前亏，赌一时之气把她请走了，我两个年幼的孩子怎么办？我只能尽量稳住妈妈。我再也不想请保姆了，因为网上关于保姆的负面新闻也太多，与其跟一个陌生的保姆磨合，倒不如跟有血缘关系的亲妈磨合。

生活，也曾露出一线光明：2012年底，女儿出生半年后，老公财运还不错，赚了100多万，再加上我们手头原有的50多万，2012年底，我们信心满满地走进复地东湖国际售楼部，打算给孩子买套学区房。当时房价还不离谱，一套130平方的三居室，只要140万，楼层低一些的两居室，90万就能拿下。老公说：“我们手头有150万，我再借30万，我们全款买下两套二居室吧？”售楼小姐很期待地看着我。可我看到怀中小猫一样幼小的女儿，突然很没有安全感，说：“如果我们买房把手里的钱花光了，拿什么养活孩子？”老公说：“买不买你决定吧。我不是说过嘛，今后家里的事你说了算。”于是我说了一句让我抱憾终身的话：“不买。回家。”

在千辛万苦中，我终于挨到了女儿三岁。我将女儿送进幼儿园那天，特意请我妈在汉口的金钱豹自助餐厅大吃了一顿。席间，我不停地往妈妈的盘中夹最好的菜，发自内心地说：“这三年，谢谢你帮我带大孩子。今后，你就在武汉跟我享福吧。”

可我话音未落，我那消失了三年的婆婆却突然幽灵一样飘回了武汉！她像没事人一样扛着两袋土特产不请自来了！我连续一周不理她。老公便求我：“我知道你恨我妈。我求你表面上过得去，主动跟我妈说句话吧。”于是我冷冷地开口跟婆婆说了第一句话：“纸，这么快就烧完了？我还以为你得烧一辈子呢。”或许是理亏，婆婆不敢恋战，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这次就是来带孩子的，我把四季的换洗衣服都拿来了，谁赶我我都不走。”

婆婆上门后，家里的狗血剧从来不愁断档，一个尖锐的矛盾彰显出来了：婆婆开始排挤我妈，处处挑刺。白天，孩子上学之后，两个老人之间就充满了火药味。我和我妈关上门合计了一下，找准了问题的症结：“以前她嫌孩子小，带着累，所以借口烧纸在老家躲了三年;现在孩子上幼儿园了，她感觉享福的日子来了，所以想排挤走我妈，霸占住武汉。”我妈红着眼圈感叹：“我辛苦帮你把孩子拉扯到能上学了，以为能喘口气了，你婆婆却来伸手摘取胜利的果实，这真是‘牛打江山马坐殿啊。”妈妈哭过之后，执意买当天的火车票回老家。

我极力阻拦，可妈妈很冷静地帮我分析现状：“你是我生的，你当然心疼我。可是，一山哪容二虎？同理，一个家里怎么可能容下两亲家呢？我再不走，为难的就是我女儿了！哪怕你婆婆坏到天上，但你老公还是好的。我再不走，你和你老公接下来分别为各自的妈妈打架闹离婚了！我走，倒不是怕你婆婆，而是怕我的宝贝女儿离婚啊！”妈妈的话，冷静、理智，让我一时哑口无言。

迟迟无法提现：儿女双全，竟是纸上福气

妈妈走后，我和婆婆开始带两个孩子。孩子们虽然从小在一起长大，但他们似乎互相接纳不了对方，放学后，他俩呆在一起不出半小时，就得发生争执，让我烦不胜烦。

平时，我精神压力大，周末喜欢去花山希尔顿酒店住两晚，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我不愿意带两个孩子一起去，因为本来就是去放松的，我不想让好好的放松之旅又变成了带孩子之旅。因为儿子与女儿相比更好带，吃喝拉撒都不劳我额外照顾，所以我一般会选择带儿子前往。女儿小时候对此无感，可她一旦到了三岁，就特别觊觎这个好事，一次就要求我带她去希尔顿酒店。我随口敷衍：“可是哥哥会数学呀？你又不会。等你也会数学的时候再带你去吧。”为了让她信服，我当场问儿子：“33+17等于几？”儿子说：“50。”“100-19呢？”“81。”“22+19=？”“41。”“很好。你很棒。”我随口夸了儿子，以为这事就算是糊弄过去了。

没想到，周六的早晨，女儿突然冲上来挡住我，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会数学了。不信你听，33+17=50！100-19=81！22+19=41！你不是说等我会数学了你就带我去吗？”我还在愣神，儿子就戳穿了女儿的把戏：“这是昨天晚上妈妈出的题，你背下来的！我考你个最简单的，10-3等于几？”

女儿一怔，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她既不知道答案，又想赌一把，就说：“等于5吗？”儿子牵住我就走：“妈妈，咱们走。妹妹是骗子，明明等于7，她说等于5，还说自己会数学。”

这时，女儿明白大势已去，突然之间泣不成声。我心疼地抱住她，为她的小心机唏嘘感叹。最后我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这次，就带她去酒店度假。听到我的决定，女儿破涕为笑，可一向温顺的儿子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摔坏了自己的旅行杯，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回想此事都震惊不已。从经济学上分析，资源永远是有限的，一个40寸电视硬要拆成两个20寸的，一包糖果硬要分成两份，一个哈佛大学的学费硬要拆成两个野鸡大学的学费，谁肯接受？越是在资源被威胁的情况下，共享资源的人彼此之间更容易产生矛盾！

2016年4月，为了让六岁的儿子在9月份能上复地东湖国际自带的那所优质小学，我第二次来到售楼部，可是，事隔五年，这个楼盘已经售罄。我转战二手房中介公司才知道，现在复地的二手房价飞涨，5年前我看过的那种90万的两居室，现在市场价是350万！我脑袋一蒙，气急败坏地说：“这房子镶金边了吗？凭什么这么贵？”中介说：“现在这房子最严峻的问题不是贵，而是无房可卖。这里不仅有重点小学，还会引进省重点武珞路中学，很多买家持币以待，房东都不乐意卖呢。今年年初，复地的二手房价就直飙三万，且有继续上飙的势头。”中介也发起了牢骚：“可惜我5年前没钱，如果5年前我有钱在复地买套房，这辈子都够花了——这比贩毒的利润都高，还不用担心被枪毙！”

中介的话如支支利箭，直射我的心脏。我几乎是面如死灰，踉踉跄跄地走出中介公司。5年前，我有钱啊，并且有150万现钱，有财力在复地买两套，放到现在市场价就是700万！就因为我当时想多留点钱养二胎，才没有勇气下手，以至于我错失了一个发大财的机会不说，还连累儿子错失了一次成为富二代的机会。我浑身发抖地回到家，看到老公正把女儿抱在腿上怡然自得地上网。我用尽所有的善良，才没把中介的话复述给他听。我担心他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会一口老血喷在键盘上。算了，他还沉浸在有儿有女、家庭幸福的美梦里，我还是厚道点，不急着打醒他吧。

回顾二胎之路，除了生活一地鸡毛之外，现在的我只剩下百般滋味在心头……

[小编发言]

本文是一个二胎妈妈的“满腹牢骚”，系她的个人体验，一家之言。我们不妨也探讨一下二胎的好处。首先，二胎能让孩子不孤单。一些独生子女从小到大孤孤单单的，有喜悦有心事也无人分享分担，因此很羡慕有兄妹的人。二胎，能让孩子儿时有玩伴，长大了互相帮忙，多个亲人多走动。其次，二胎能让父母老了感觉有依靠。一个孩子将来出去上学了工作了在外地安家了，父母无人陪伴身边，多少有些黯然。多一个孩子，也许总有一个留在身边，不会那么失落寂寞。总而言之，生不生二胎，是一个家庭依据客观条件共同商量和选择的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亲爱的读者朋友，您的看法呢？

编辑/郭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