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华

云＼我没有额定十万的信用卡交给你随便刷＼但我可以将今后七十年的工资和稿费转账到你的户头＼云＼我不能买下羊绒貂毛给你每天轮换＼我不能给你买真丝内衣＼但我可以将你整夜冰冷的脚＼在我怀里最热的地方焐热

——赵燕写给晓云的情诗节选

赵燕，1983年出生于武汉新洲一户农家，高考落榜成为农民，他心有不甘，外出闯荡。从农民到农民工、工厂包装工、冲床工、小区保安，再到销售员，他一路挣扎，却还是偌大的城市里一个无房无车无存款、兄弟姐妹多的小人物。而这样一个“三无一多”的穷屌丝，却爱上了一个父母是武汉市公务员，自己是销售高管+拆二代的优质城市女青年。

两人间的差距，显而易见。她会爱上他吗？这样悬殊甚大的爱情能持续多久呢？穷小子对“白富美”许下的承诺，能一一实现吗？

一毛钱短信，遇上最好的爱情

2008年，赵燕辞去物业管理员，说白了就是保安的工作，选择去售楼。不过“售楼先生”远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光鲜，他被分到咸宁，那年正值楼市低迷，整个房地产哀鸿遍野，他的业绩低落。

工作的失意，理想的迷茫，咸宁之夏，赵燕狼狈至极。看着身边同龄的人陆续结婚，老家父母劝他回家相亲，“你们烦不烦啊？我一个矮穷矬谁要啊？”他在电话里对父母大发雷霆，借此宣泄心中的不满……

赵燕兄弟姐妹多，家里交不起学费。2000年，因为欠学校4000多元的学费，他毫无尊严地参加高考，不出意外地落榜。他无法释怀对父母无能的痛恨，还有对自己的痛恨，整日到处浪荡，打架闹事，父母由着他，不敢对他多说一句。他窝在家里，看着父母插秧、除草、打谷子……“我要当一个农民吗？”他不甘心像父母那样脸朝黄土背朝天，他要出去闯一闯！2001年，赵燕离开家乡到了武汉，做工厂包装工，后来到江西贵溪卖过服装，做过冲床工、小区保安、销售员……他白天努力做事，晚上就坐在床板上写东西。记录高中时的恋爱故事，记录工作的累和苦，像所有外来务工人员一样，他没什么朋友，也没有更多消遣，只是一个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的小人物。虽反感父母要求相亲，但他也渴望上天赐他一个女友，拯救他颠沛漂泊25年的人生。一天，鬼使神差的，他给朋友发短信，问有没有女孩可以介绍给他，朋友扔给他一个手机号码，和陈晓云三个字。

2008年6月，他独自在宿舍玩手机。不经意间翻出那个号码，鬼使神差地发了个自我介绍过去。几分钟后，对方回了他一条70字的长信，“你好，赵燕，欣然接到你的信息……”他根本没期待那条一毛钱的短信会收到回复，更没想到她回得这么认真。第一次联系，两人发短信聊到半夜两点半。

第二天，他发觉自己忘不了她了。下班后，又打长途聊了几个小时，他了解到她是江夏纸坊人，是武汉一家公司的销售高管，比他大四岁。

随着了解的深入，赵燕发现两人的性格、爱好有太多相似，都爱看书，爱旅行，爱聊天。

赵燕平庸的生活，从此注入了绚烂的烟火。读过无数本小说诗歌散文，却从未给女孩写过情书的他，像疯了一样无时无刻、乐此不疲地写信，短短十几天，就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几天下来，两人居然互发了几百条短信。她的每一条短信，都如一滴温和亲润的晨露，沁人肺腑。赵燕慢慢向她吐露心事，与父母的隔阂，工作的无助。短短一个月，赵燕已深陷她的温情漩涡不能自拔，对她的思念如星火燎原，他确定自己深深爱上了她，强烈要求见面，附诗：“天赐万千宠爱＼我若捧你在手心＼可否？”

2008年7月底，他们约在武汉的武胜路新华书店见面。下了火车，赵燕早早来到书店门口等着，晓云发来短信说还有半小时下班。半个小时，像一个世纪那么久！赵燕心情忐忑：我没钱没貌穷屌丝一个，她会接受我吗？可现实是他想太多了。他们见面的情景像极了言情小说中的桥段，赵燕拿一本《八月未央》，晓云拿一本《告别薇安》，用网络流行语互相发问。他说：“你还记得兰若寺外的宁采臣吗？”她答：“我就是横行网络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云（陈晓云）妮宝贝。”他们相对一笑，并肩前行。那一刻，赵燕感觉世界都向他微笑了。余光中，他仔细凝视了她，精致的淡妆，优雅的淑女装，发丝飘逸。

那一天，他们逛了江滩，卷起裤管走在江水中玩沙;坐在轮渡上吃冰淇淋，到图书大世界淘书。他送了她第一份礼物——两本《读者》。她的笑脸绽放如同夏日的荷花，洁净而清新。他们又爬珞珈山、荡舟东湖……仿佛前世相知。傍晚，他们坐在草坪上，晓云给了他一个建议——辞职，回武汉发展。

182封情书，穷文青维系爱情的绳索

为了爱情，他义无反顾。

2008年8月，赵燕拖着行李又回到武汉。不过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晓云去接他。那天，武汉下暴雨，成了“看海”的城市，但留给赵燕的，不是浪漫，而是心酸。他俩提着大包大箱，瓢泼大雨中根本无法撑伞。他家在农村，当天必须找到住处才不至于流落街头。晓云陪他淋着雨，一家家问有无房可租，不是没有，就是价格太贵。找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浑身湿透了，鞋子里都是水。直到傍晚，他们才终于找到一家能“承受”的小屋。那是他最辛酸的往事，赵燕牢牢记在心里，他想，我赵燕将来一定要给这个女人买套房子！安顿好后，他们都已疲惫不堪，此时晓云早已饿得虚脱，赵燕强打精神说：“今天，我回武汉了，请你吃顿饭，好好庆祝一下！”可晓云说：“你以后找工作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能省一点是一点。”闻此，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何德何能，居然碰到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孩？”

5元钱的鸡蛋炒饭，低廉而简单，在街边简陋的小摊上，他们一人一碗，相对而坐，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赵燕对她发誓：“以后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有了爱情，他还要挣面包。因高中学费没补齐，算是肄业，赵燕只有初中毕业证。找工作四处碰壁，简历投了一大堆，面试了无数次，都没回应。他心情很低落，吃不下睡不好，觉得偌大的城市，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关键时刻，晓云帮他分析利弊，给他推荐招聘信息;看他胃口不好，她每天下班后去给他做饭吃。晓云在认识他之前根本不会做饭，有一天她煎鱼时，手臂被滚烫的油烫了许多泡，可她一句怨言都没有，赵燕握着她烫伤的手臂来回吹气，又感动又惭愧。

10月，赵燕忙着找工作，忘了她跟他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晓云不但不生气还安慰他，给他煮鱼汤。后来，晓云用她所学的人力资源知识，替他选择了一家公司。赵燕拿着地址，直接上门面试，结果被录用，从事的是他擅长的售楼工作。为了他们的未来，赵燕像拼命三郎一样工作，几乎看遍市面上所有的销售书籍，他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站姿、说话。他对每个人微笑，赵燕告诉自己，“钱从客户的口袋到销售员的口袋”，这是世界上最长的距离。为了晓云，再难他都要走下去。为了他工作的体面，晓云用低廉的化妆品，却为赵燕买来高级西服。她说：“你是销售经理，你的衣着品位决定了客户要不要买你手里的房子。”赵燕每天对自己说：“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你不能不努力！”随后半年，房地产回暖，他工作变顺，一度连续几月成为售楼部销售冠军，后来又做到副总经理。

晓云看他经常在纸上写东西，但写完之后常常找不到了，便从她工资挪出钱为他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拿到电脑，赵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手写的情书，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到电脑里，放进D盘永久保存。他这才发现，他居然写下了182张纸片，182封情书。他问她：“亲爱的，我没钱没貌，你为什么喜欢上我？”晓云总是羞涩一笑，转身逃掉。后来赵燕想，在那些苦逼的日子，他一个穷小子，就是靠这些情书俘获了优质文艺女青年晓云吧？

小保安终于娶到白富美

俗话说“有情饮水饱”，但这是行不通的，尤其是在丈母娘面前。当晓云的母亲得知女儿和这样的穷小子交往时，立刻使出雷霆手段干预，不让她出门，不断地给她相亲。赵燕知道她母亲是为她好。赵燕：农村，无房，无车，无存款，兄弟姐妹多，“三无一多”的一个小人物，要换做谁都会反对。可是，他要争取！

赵燕上门了，结果自己啪啪打脸：这时他才知道，晓云的父亲是铁路局干部，母亲是江夏一中的教职工，晓云家庭环境比他优越，而且后来区改造拆迁，她一跃成了“拆二代”，家里还了数套房子，这些资产过百万，晓云是个“白富美”。赵燕有些气愤，晓云之前从没在他面前提起过，他心想着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城里姑娘罢了，谁知道，两人间的差距巨大。赵燕站在晓云的父母面前，有种被戏弄了的感觉，现实让他羞愧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赵燕向晓云违心提出了分手。晓云却像一头犟牛似的抗争，在家绝食三天三夜，宁可与母亲决裂，也要与他在一起，甚至说家里再不同意就要与他“私奔”。晓云质问他：“你不是跟我说过，我若不离不弃，你必生死相依的吗？你凭什么要放弃？！”赵燕内心的感动难以形容，他紧紧抱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致最珍贵的你，用笔杆子为你打天下

丈母娘最后妥协了，说，买了房子才同意他跟晓云结婚。为了买房，赵燕拼命售房。同时给报纸杂志写稿，“蚊子腿也是肉”啊，可他发现，自己挣钱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房价的涨速。他的斗志渐显颓势。

这时，晓云鼓动赵燕动用售楼顾问三寸不烂之舌向她母亲借购房款。他们列了一个收入计划和工作规划，来了段双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成功向晓云家人“借”到了一笔钱。晓云拿出所有积蓄，借遍亲戚好友，最后赵燕家人卖地，终于凑够房子首付。

2009年5月，他们在武汉一家楼盘签下了购房合同。他终于有了一个家，一个和晓云的家。他抱着她在满是灰尘的毛坯房里乐得转圈。

2009年圣诞节的第二天，在人潮汹涌的江汉路时钟下，他拿出一只小小的银戒向她求婚，她泪如泉涌。他们紧紧相拥。那天，他们偷出家里的户口本，到民政局领证了。接下来，为了装修和婚礼，两人开始了伤心伤肺的拌嘴之路。一套房子已经榨干了他们的钱，装修成了最大的难题。一开始两人还幸福地坐在电脑前下载浪漫温馨的图片，期待装修效果，可最终发现，钱不够，不得不省去吊顶，省去书柜，省去墙纸，接着又在材质上专挑选物美价廉的。看着晓云失落的样子，赵燕给她赔笑脸，承诺过几年缓过劲来一定按她喜欢的样子改。这是一个女孩对家的全部幻想啊，他却办不到，赵燕惭愧得很。接下来的婚礼、婚纱照都要花钱，可赵燕已身无分文，于是除了白天销售，晚上他悄悄写起了剧本、小说，还意外成为了一家地方报纸的专栏作者，只为了赚取微薄的稿费，为婚礼助力。当他从报纸上得知，武汉F64电影制片厂有一个爱情剧本征文大赛，他报名参加，最终，他的剧本得了二等奖，奖品是价值8888元的婚纱摄影套照。他和晓云拍了这套“昂贵”的婚纱照。穿着婚纱的她笑靥如花，款款向他走来，赵燕感觉她就像仙女。

3月5日，结婚前一日，赵燕给武汉楚天金报举办的情书大赛写的情书获奖了，奖品是一枚千叶珠宝的大钻戒。到家后，他迫不及待地给晓云戴上。她问他哪来这么多钱买钻戒，赵燕得意地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我用笔杆子挣的！”晓云戏谑地说：“那我是不是书中的颜如玉呀？”两人幸福相拥。第二日，他们在赵燕的家乡小镇新洲李集拜堂成亲。

2011年，女儿赵奁宸出生。晓云假装吃醋地说，“这下你有了小情人，我地位堪忧啊”，赵燕当即写下《致我28年的老情人》抚慰妻心。虽然做到了月入万元的白领销售先生，但他内心的文学梦一直没停歇，他每天坚持写文章，也出了几本书，但内心却想当编剧。一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人，能行吗？他犹豫不决。

2015年5月，晓云鼓励他辞职做编剧。最初的四个月，他每月收入为零，为了逼女婿一把，晓云父母说过不会接济他们，家里的重担全部落到了晓云身上。在编剧这个行业里赵燕还是新人，他投了一些大纲和梗概给影视公司，都如泥牛入海。他加了无数编剧QQ群，微信群，整天关注着群消息，关注影视公司的审片人，却没卖出去一个剧本，人变得特别颓废。有时在家里一天一句话都不说，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头发掉了不少，抽烟也特别凶。这时，晓云对他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要是写剧本实在挣不了钱，再回来找工作我也支持你。”还开导他说，“导演李安在家里当了八年家庭主男，后来还不是拍出了奥斯卡影片？你坚持写一定会有成绩的。”妻子在他零收入时不抱怨，还鼓励他，赵燕慢慢静下了心。

可能是上天照顾他，也许是他太拼太努力，2015年9月，赵燕8万元卖出了第一个剧本，之后就有导演和影视公司找他定制剧本。如今，他的网络大电影《超五星选美》、《学妹快跑》、《花满楼》等陆续在各大网站上映，其中《学妹快跑》登录腾讯视频首页，两天点击率超过2000万次。

赵燕一点点实现着梦想，也兑现着他对晓云的承诺，重新按照她的设想装修了房子，买了车，买了第二套房……2016年2月14日，他在武昌区注册成立了自己的影视工作室，今年下半年策划一部网络大电影《夜魔灵1》，由他导演和编剧。努力好学的他已成为香港鬼王导演彭发先生的弟子，即将合作亿元电影。

赵燕和晓云的婚礼

他现在经常出差，和各影视公司谈剧本，也经常在外跟剧组拍戏。有时在宾馆写剧本，一写就是一个月。他一般会用当地的座机给妻子打电话，主动汇报行踪，还会把约他去谈剧本的导演的电话和名字、单位一一告诉她，说：“要是我被绑架了，你就把这些资料给警察，让警察来救我。”其实，赵燕是在告诉妻子，“老公正在做正事，不可能有机会去‘走私呢！”忙完了，他会给她发一些浓情蜜意的短信，就像恋爱时他的情书一样。

赵燕说：“如果没有晓云，我不知道自己能否从一个农民走到职业编剧。在我此生所有的作品中，吾与吾妻，是我写下的最美剧本。”

编辑/杨晓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