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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以人格结构论分析《念念》中三个主要人物形象

2016-07-12彭洁华浙江师范大学文化创意与传播学院321004

大众文艺 2016年6期
关键词:阿翔念念母亲

彭洁华 (浙江师范大学 文化创意与传播学院 321004)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以人格结构论分析《念念》中三个主要人物形象

彭洁华 (浙江师范大学 文化创意与传播学院 321004)

张艾嘉导演的文艺片《念念》通过现实、回忆与幻象之间的交错,讲述了三个幼年时因亲情缺失而产生隔阂、阴影、迷茫的年轻人,在寻找答案中与心中劫念和解。育美,一个情绪偏执的画家;育男,亲和实则自卑的导游;阿翔,渴望有所成就却失败的拳击选手。在碎片式镜头表达、缓慢的节奏、温暖色调等影像叙述中,三个主人公在寻觅中,突破本我的心灵困顿,完成自我和解、自我救赎,获得超我的成长。本文运用弗洛伊德的人格心理结构理论,分析片中三个主要人物形象的塑造及发展,探究张艾嘉这一女性导演的影像风格,及其电影表达的丰富内涵。

念念;人物形象; 本我;自我;超我

影像风格一贯具有文艺气息的王家卫在《一代宗师》里用了这样一句台词:“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意为只要信念一直在,就总有被回应的一天,哪怕现在无人理解,终有会有被人理解的一天。张艾嘉提到:念念的英文是“murmur of the hearts”,她还强调《念念》讲的不是故事,而是情绪。在片中,她塑造了三个关系交错的年轻人,在跳跃的时间轴中,他们心中的执念(儿时的童年阴影)逐渐化解,完成心灵救赎。影片探究了父母与子女之间的代际矛盾以及家庭破碎对孩子造成的童年阴影,通过育美的怨念、育男的思念、阿翔的执念展开,在舒缓的节奏、唯美的影调中,最终以治愈性结局收尾:遭受童年创伤的子女在主动探寻答案中,主动理解,意会父母的抉择,重获成长转变。

“这三重人格分别是:本我、自我和超我。所谓‘本我’,是指潜意识中与肉体最接近、最直接反映肉体需要的力量。……而‘自我’则是适应社会的,是本我与客观世界之间的调解人。……同时,在本我和自我之上还有‘超我’。所谓超我,是指从自我中分化出来的,超越了自我的那种‘道德化的自我’,是指导自我的‘大法官’。”1而《念念》中的三个主人公也正经历着这样的三个阶段。当他们处在现实中,在亲情的缺失中迷乱,渴望爱,却又产生出逃避的心理,如育男投身忙碌的导游工作,游走在绿岛与台东之间,育美依赖安眠药以及抽烟,以抽象画风创作表达情绪,阿翔不顾眼疾,入魔般地训练等,但这是他们处于本我的最原始状态。而后他们都在梦境、幻觉等潜意识中表达出最真实的自我状态,如育美曾跟心理医生说:“我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我才觉得是最真实的”;他们试图通过潜意识中梦的方式,来获得自我认同与满足。而又通过这样的虚实交错,他们完成了超我的心灵救赎,回归理想的状态,达到内心和解。本文试图通过弗洛伊德的人格心理结构理论分析这三个主要人物,探究影片人物形象塑造和个性发展,以及电影表达的丰富内涵。

一、育男:思念幻觉里的自我和解

“他在《母亲的原型》一书中写到‘…文学作品里所描写的有关母亲在心理上造成的种种影响,其实,真正起影响的并不是母亲,而是她身上所反映出的那种原型’。但荣格本人并不明白,这种原型的负性力量是多么强大。…负性心理在母亲身上形成了基本模板,使她能够控制我们每个人的成长,因为我们是她的儿子。”1而《念念》中的母亲原型——李心洁饰演的母亲阿贞是一位渴望自由的不甘平庸的女子,但也因为她自私的执意逃离,以抛夫弃子为代价,甚至宁做他人的情人,最后还因难产而死,但更大的影响是,家庭的破碎对其子女所造成的长久心理阴影。片中的育男正是受到了母亲的负性力量影响,对母亲选择的不解,渴望母爱,并试图寻找存在感,是育男原始的本我状态,实际上,即使从事着忙碌的导游职业,有着热闹的人际圈,怀恋着故乡一切,他却是孤独、困惑的,如成年后的育男与幼年的育男都望向广阔的大海的镜头里,都是不变的阴郁表情。童年记忆中的阴影,他年近三十却迟迟不结婚成家,对组建家庭心生畏惧,成为奔波在绿岛与台东之间的游子。

“梦不是没有价值的,不是荒谬的,也不是大部分意识昏睡,只有少部分活动的产物,它完全是有意义的精神现象——事实上,是一种愿望的实现。它应该算作是一种清醒状态的精神活动的延续。”2育男是渴望家庭温暖的,对母亲以及妹妹有着深切的思念,对于那段偶遇母亲的经历,牧师也说:“你一定是太想念她了”。导演借助这样的思念,安排了时空穿越的幻觉场景,育男在酒吧喝醉穿越了时空,看到母亲、儿时的妹妹及自己。温柔的母亲在烛光映衬下如圣母般慈爱。在思念的幻觉里,母子进行了有意味的对话,而育男也在对话中获得了多年困惑的答案:他问:“你偏心女儿对不对?”母亲的答案却是:“怎么会?我儿子也很有天分”;育男通过梦境来实现自我意识中的诉求愿望,对本我进行合理的满足。

成年的育男认真写着作业,母亲缝补衣服,哼唱着《台北的天空》,在昏黄的色调里,画面温馨而美好。在得到答案的育男以潜意识实现自我升华,完成超我的完善,得以释然。穿插在幻觉里的父母争吵场面,使他也理解了母亲的选择以及母亲讲述美人鱼故事的自我指涉。释怀后的育男三十四岁生日给自己做了面,跑步,与朋友热情招呼,尽管还是独自一人,但却已豁达随意。评论中一句“生日当然要跟家人过呀”点醒了他,他决定放下工作,不再匆忙地路过台北,而特意来到那个母亲和妹妹离开后所去的地方,并寻找妹妹的踪迹。机缘巧合,在一家书店,他偶遇了妹妹的女儿及丈夫,看到妹妹关于母亲诉说的美人鱼故事的画集。

二、育美:怨念化解中的母性觉醒

同样受到母亲的负性影响的,还有育男的妹妹——育美。育美是一位印象派的画家,极具艺术家气质的敏感、偏执的个性,因为童年的经历,她极度缺乏安全感,试图在男友阿翔的身上寻找安慰,无奈男友却一心专注拳击比赛,并且无视她的关心。对于母亲离家出走的举措,十分不理解,甚至为此她充满着抱怨、憎恨,尽管儿时的她最信赖母亲,母亲带走的也是她。她也跟心理医生说:“从小到大,我最相信她,我相信她讲的每一个故事。”她也跟妈妈的情人说:“有时候我觉得我恨她,可是,我越恨……”。对母亲的爱恨交织,其实是充满着怨念的。而这份怨念的积攒也显现在她怀孕后的不知所措。而她可以向心理医生坦露自己的心声,却不愿告知爱人自己怀孕的消息;而她精神也处于焦躁的状态,甚至继续服用安眠药、吸烟。信任却又逃避,这是育美最本我的逃离及排斥的状态。

“斯特克尔说‘在神经性焦虑的情况下’,孕妇的呕吐总是表明对婴儿的某种拒绝态度;如果女人基于往往是难以言状的理由,采取敌视态度,消化系统的毛病就会被夸大。海伦.多伊奇说:‘精神分析学告诉我们,呕吐作为怀孕的口部征兆,其在心理上的加剧,只有在口部的排他倾向伴随着对怀孕或胎儿的敌视情绪时才会出现’”3;影片开头,从男友那归来,她在巷子里呕吐,还看到没有影子男人,她惊恐地打电话给男友,得不到理解的她试图撕开食品包装袋,薯片散落一地,她慌张地收拾,展现着焦虑的情绪。而在一家面馆中,情绪焦躁的她再次忍不住呕吐,这次是她拾起旧日痛苦的记忆:在苦苦等待母亲的归来时,母亲却死于难产。

又或许对于母亲之后的不辞而别以及抛夫弃子、嫁与他人等行为的不解,她对腹中胎儿心生排斥,且缺乏做母亲的心理准备。所以,在本我极端到无法掌控的境地,自我便试图做出相应修正措施。育美疯狂作画来表达情绪,喜欢用黑色、金黄色、红色等浓重色彩的颜料,以及通过抽象的画风来作宣泄;她时常出现幻觉,没有影子的男人、以及在铁轨上行走的少女时的自己等等。而她在不断质疑与困惑中,也试图去化解劫念:与心理医生倾诉时充满愤怒,但也在克制情绪;在画作中也显露出想要有个孩子的欲望;去参加母亲情人的新书签售会,开始有所谅解;在她告知恋人怀孕的消息后,而又因不打扰恋人比赛而提出分开。而最终让她从怨念中脱离,是在一场车祸,她救出一位待产的母亲,见证了新生儿出生的场景,新生命的诞生激发了其身上的母性,她也由此明白母亲的苦衷与爱。

影片安排了温馨的结局,育美创作了《送小鱼回家》的画集,并在新书发布会上,温柔地接着续说母亲的美人鱼故事。此时的育美眉宇间不再忧郁、不再狂躁,变得平和宽容。与爱人女儿的相视一笑,充满着幸福。而哥哥育男的出现,两人相逢一笑,如释重负。在儿时回忆中,育美也理解了母亲的选择。配着母亲如美人鱼在大海中曼妙起舞的画面,育美说:“以前,我一直在寻找结局,现在我延续着,说着这个故事。”育美同样获得超我的心灵救赎,以母亲的身份延续这份伟大的爱。

三、阿翔:执念消退后的身份重生

阿翔是一名拳击选手,从小努力地练习,希望能成为奥运拳击选手。而这一切都只是想获得父亲的认可,但他却一直未能得到父亲的陪伴与鼓励,在父爱缺失的童年成长中,或许也跟他从事的暴力性职业相关,他情绪冲动易怒,暴躁且不稳定。由于眼疾以及发挥失常,教练不得不取消他拳击职业选手资格,并直指出他失败的原因:不是不够努力,而是他根本没有天赋。面对女友怀孕的消息,他不知所措。幼年父亲的缺席,他更加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做一个父亲。回忆中,阿翔幼时练习拳击时,父亲就在门外,却不曾与之相聚;他亦只有通过努力练习拳击,试图通过拳击来满足成就感以及对父亲的思念。而这份本我欲求的执念驱使下,即使眼疾以及女友的劝告、教练的斥责等,他亦不愿放弃。

“当自我与阴影相互配合、亲密和谐时,人就会感到自己充满了生命的活力。这时候自我不是阻止而是引导着生命力从本能中释放和辐射出来。”4童年的阴影造就了阿翔性格的变化多端。他身上的狂躁,也显露出对父亲的怨念。但同时他表现出了克制、隐忍一面:与女朋友争吵后,他很快又平息火气,向其道歉安慰。在与教练争执后,他又回来并把吵架时弄乱的地方整理好,并向教练跪下致歉。在育美告知怀孕的消息时,尽管他是束手无策的,但是却抑制着情绪,在给女友安慰,握着她的手。这种克制与隐忍,是阿翔遵循着现实原则的自我调整。

导演同样利用阿翔的执念安排了一场幻想与现实交错的场景:阿翔在钓鱼时,偶遇疑似其父亲形象的男人,他跟男人倾诉自己的经历,且描述自己父亲。在交流中,他开始在跟男人打拳击,尽管现实中是河堤上只有他自己在与海风交手,但胜利的那一刻,他获得释怀,觉悟自己其实是可以比父亲更有能力做父亲。而结局中,妻子忙于画集宣传,而他承担起照顾孩子的责任,背包、教育孩子,温柔的一副奶爸形象。从缺失父爱的莽撞的孩子,已转换为父亲的身份角色,这便是阿翔完成了超我的成长。

四、结语

导演张艾嘉的电影一向表达女性意识,在朴素静美、冷静睿智的影像风格里,寄以委婉温和的女性关注。而在《念念》中,除了贯穿全片的娓娓动听的美人鱼故事,以母亲阿贞的自我指涉入手,表达了女性对自由的追求,但张艾嘉更多地着眼于父母与子女之间的代际关系,展现育男、育美、阿翔三个年轻人在经历困惑、怨念等本我欲望不得的状态,到在潜意识产生的梦境中实现的自我和解、再到超我的觉悟与释然。在影片中,导演也似在有意地安排着各种巧合:育美与阿翔同去医院做检查,却没有告知对方,而镜头恰是安排两人处于医院上下楼层错开;兄妹去了咖啡店同一个位置;捡画金发男人跟酒吧老板为同一人、没影子的男人跟同搭计程车的男人为同一人;育美在影片开头哼唱《台北的天空》,而母亲在育男的幻觉里也哼唱了这首歌;母亲以美人鱼的故事自我指涉,渴望自由,而释然后的育美将其圆满,续说送小鱼回家,通过一个完整的家,来治愈破碎家庭带来的童年阴影。在富有意味的影像表达中,我们也随之获得释怀: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念念不忘的过往,一如影片三个主人公怀揣的思念,怨念,或是执念,这些散落的意念,将会以不一样的形式回响,我们终将会和过去握手言和,接受或改变,成为最好的自己。

注释:

1.郭良著.弗洛伊德.北京:开明出版社;北京:中华书局.1997:117-120.

2.(意)安东尼奥•梅内盖地著,艾敏,刘儒庭译.《电影本体心理学:电影和无意识》.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2007:106-107.

3.(奥)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著 ,李燕译.梦的解析.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10:20.

4.(法)西蒙娜•德•波伏娃著,陶铁柱译.《第二性》.中国书籍出版社, 1998:565.

5.霍尔等著,冯川译.《荣格心理学入门》.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58.

[1]郭良著.弗洛伊德[M].北京:开明出版社;北京:中华书局.1997.

[2](意)安东尼奥•梅内盖地著,艾敏 刘儒庭译.电影本体心理学:电影和无意识[M].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2007.

[3](奥)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著 ,李燕译,梦的解析,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4] (法)西蒙娜•德•波伏娃著,陶铁柱译.第二性[M]. 中国书籍出版社, 1998

[5]霍尔等著;冯川译.荣格心理学入门[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

[6]吴琼,王泽儒.《念念》:意象、视点、性别政治态度与伦理观念[J]. 电影评介,2015.

[7]耿悦.跨越心墙的幻境迷思:电影《念念》解析[J].戏剧之家,2015.

[8]赵利利.《念念》:当情感逻辑替代叙事逻辑[J]. 电影艺术,2015.

[9].《念念》:张艾嘉的深情[J]. 环球市场信息导报,2015.

[10]郭钊玮.于无声处听惊雷——析《念念》中的自我和解[J]. 戏剧之家,2015.

[11]崔莎莎.张艾嘉电影《念念》中女性意识的建构[J].大众文艺,2015.

[12]权倩.电影《念念》的意象、魔幻与自我救赎[J].西部广播电视,2015.

彭洁华,女,浙江师范大学,文化创意与传播学院,2015级广播电视艺术学研究生,在学习阶段,多方涉猎电影、电视剧、电视节目、纪录片等研究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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