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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蝴蝶

2016-07-04夏立楠

躬耕 2016年6期
关键词:静美发卡花店

夏立楠

1

静美醒来时天还没有亮,她躺在床上,偌大的窗户没有拉窗帘,屋外城市昏黄的灯光透了进来。刚才的梦是什么?静美竭力回忆,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明明记得的,刚才丈夫就出现在她的梦里,他好像说了些什么,他说了什么呢。静美这样想着,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早上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做完了第二个梦,这个梦和第一个梦毫无关联,可是这个梦又是什么呢,她也不记得了。她在梦里面好像还很清醒地叮嘱自己,一定要记住那些画面,一定要记住梦里的人说的话,现在却什么都忘了。

她站在镜子前刷牙,镜子里的她素面朝天,面容皎好,二十八的人,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要小很多。她好像发现自己头顶上有一根白发,是的,那确实是一根白发。她停止了刷牙,嘴边全是泡沫。她想用手去拔那根白发,这让她想起了什么,她想起了什么?发卡。对,梦里,丈夫向她提起了发卡,他让她去找发卡。丈夫已经不在五年了,五年来消失得无影无踪,杳无音讯。而现在他却出现在她的梦里,还让她去找一只发卡,这算什么呢?

发卡真的找不到了。真是奇怪啊,昨天还戴着的发卡,今天竟然不翼而飞了。静美掀翻了被子,没有。她又掀开枕头,也没有。床头柜,梳妆台,都没有。去哪儿了呢?真是莫名其妙。静美找累了,她坐在床边,这才想起,今天是她和丈夫结婚的纪念日。丈夫就是在五年前的这一天不在的,那天他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可是下了楼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难道,冥冥中有什么指示?

想到这里,静美使劲回忆梦境,她感觉丈夫说的发卡不是在屋里,而是在外面,具体在哪个地方,她实在想不起来了,该死。静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决定出去走走,人们都说丈夫已经死了,可是她不相信,谁也没有见到过丈夫的尸体,不是吗?但是丈夫的消失又那么平白无故,那么毫无道理。

静美下了楼,上了小区外的步行街,街上人头攒动。现在,她又像五年前的丈夫一样走出家门,可是她不知道丈夫当初走的是哪个方向。那天他要给她惊喜,她会给自己什么惊喜!那段时间他是想买什么给她的吧,仔细想想,她好像又什么都不缺。

就缺……

难道是那件东西?那件东西是不可能再找回来了,丈夫当天就是去取那件东西?静美觉得这或许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丈夫是怎么可能找得到那件东西的呢?它已经流入社会那么多年了,不知道转了多少人的手。

再说了,那件东西和发卡简直八竿子搭不着边,现在为何要去找发卡。

2

静美边走边想,她并不明确自己走的是哪个方向,走着走着,就有个男人叫住了她。你是不是在寻找一只发卡。静美停住了脚步,转过身,你怎么知道。我当然知道,而且还是一只绿色的发卡。

静美疑惑地看着他。

不要这样看着我。他看上去三十来岁,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面前摆着一个卖手镯的小摊子。我知道发卡在哪里,我带你去。说着,男人着手收拾自己的摊子。

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昨晚有个人告诉我的,托梦说的。

托梦?静美更加不解了,难道是丈夫。可是不可能啊,丈夫怎么会给一个陌生男人托梦。她问到,是男是女。

一个小孩,男孩,十三四岁的样子,他出现在我的梦里,不过样子有些模糊了,记不清,说今天让我在摆摊的时候,注意一个穿绿色碎花裙子的女人。女人披着长发,走路心神不宁,她在寻找一只绿色的发卡。

那发卡在你那里?

不在。

那你带我去哪里?

你去了就知道了。梦里面小孩只是这样说,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静美是不大敢相信陌生人的,更不敢随意和一个陌生男人去别的地方。前些日子,这附近还曝出两起凶杀案件,都是极其残忍的女性性侵案。可是现在她不得不去,她搞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会和自己有相通的梦境。

男人的摊子很小,很快就收拾好了,地上七零八碎的镯子被他一股脑塞进了黑色的背包里。走吧。他站了起来,小板凳被他放回到墙边。

静美跟在他的身后,他们走进了一条巷子。他们没有说话,巷子越走越深,越走越窄。静美环视四周,全都是高墙,此时已经听不到街上的喧嚣声了,走在前面的男人背影看起来很高大,很强壮。到了一处拐角时,男人住了住脚步,他抬起头巡视,然后说,往左。他又往左转,那是一处更窄的巷子。静美有些犹豫要不要跟着他走,自己又不由自主地迈出了一步,这个巷子是条绝路。他们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堵墙,巷尾还有余地,只是都堆着些木板、旧门窗类的杂物。

就是这了,男人说着把包放了下来,丢在地上。

这里?静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难道你没梦见这里吗?

我没有。

梦里说,让我把你带到这里,但是后面具体要做什么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这些。

不是说有发卡吗?

他是这么提过,但他并没有告诉我这里有发卡。男人逡巡着四周,周围没有高楼,也没有人,这是个城中村,四周的房子已空无一人。两个月前这里的房子就划定为拆迁对象了,现在人们都搬完了。

男人挪了挪步,他靠近了静美。静美被他往后一逼,就靠在了墙上。你想做什么,她抬着头看着男人。

你觉得这地方做什么最好?男人用手搭在了她靠的墙上,整个身体把她堵得死死的。然后静美看见了他宽大的肩膀,想跑,但是男人已经放下了搭在靠墙的手,一把抱住了她。静美挣脱,却挣不过,她感觉男人把她抱得更紧,他的右手在掀她的裙子,她感觉他在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她又气又恼,一边挣脱一边问到,你想做什么?男人没说话,他的身子抵得很紧,那只掀裙子的手没有停止动作。她被逼得感觉气都喘不过来了。

她的手在做挣脱状。

男人笑了。你真可爱,他说。他的手已经掀开了静美的裙子。静美的脸又红又白,一边挣脱一边用手去掰,却怎么也掰不开。你想做什么?她停止了动作,死死地盯着他。

3

你要带我去哪里?静美被少年拉着一直往前跑。他们足足已经跑了十多分钟,静美想,那家伙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吧。你别管,跟我来就是,拉着她跑的少年边跑边说。

他们终于停了下来,横亘在眼前的是一条河,河边种满柳树,有护栏。少年和她都趴在护栏上喘着气。

他们又找了条长凳坐下来,半小时后,他们终于感觉危险已经远离,然后说起了话来。

总算跑出来了,这巷子可真长。是啊,静美说,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不用,我也是出于好奇。好奇?为什么。因为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一个人跟我说,今天早上会有一个男人和女人到之前的那条巷子去,叫我去救人。救人?静美迷惑地看着他。对,只是我也不知道救谁,当我看见他想强暴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救你了,就拧着那根钢管从背后闷在他头上,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命大,流了血不说,竟然还能追着我们俩跑。

刚才的事情,静美还心有余悸,现在她似乎不害怕了,她感觉奇怪,奇怪为何少年会做这样的梦。那梦里……是谁告诉你要来那里救人的?是不是一个男的。

不是,是个老太太。

老太太?

对,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我也惊奇,但梦里面的其他事情我就忘记了。唉,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好吧。静美觉得有些失望,但又觉得很蹊跷,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在她背后左右着她,左右着他们。她把目光投向了眼前的河面,河上波澜全无,水静静地流淌着。

少年看她若有所思,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做的梦,我做了两个梦,梦见我的丈夫叫我去找发卡,然后什么都没了。

你的丈夫?

对,她在五年前的这一天离开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那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五年前……这一天……男孩嘴里念念有词,他用手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你确定是这一天吗?他突然问道。

嗯。静美的回答很笃定。

五年前的这一天,我也来到过这里,就是我们站的地方。那时候我遇到了一个男的,个不高,还挺瘦,对,就是这里。他转过身来,指了指面前这大栋房子,那是一间间商店门面。这一间,看见没,当年还是一间首饰店,不对,是首饰店还是古董店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个男的从里面出来后,我们发生了争执,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静美焦急地看着他,她感觉少年描述的人,可能就是自己的丈夫。

然后他推开了我,我当时才十三岁。对,那天下着雨,我们站的地上很滑腻,那时河边还没修护栏,然后我气恼了,就趁他不注意,从后面一把推了一下他,结果他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香蕉皮,然后就掉进了河里。

河里?静美瞪大眼睛看着他。

对,河里,不过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他并没有死。当时,就我们对面的这个店里的店主冲了出来,跳进了河里,把他捞上来了,当时他已经昏迷不醒。我怕得要死,浑身发抖,以为自己杀了人,围在这里的人很多,店主救起他后,又急忙开着车把他送去了医院。

医院?哪个医院。

离这里不远的长宏医院。

话还没说完,静美就跑了起来。她要去长宏医院,她要去翻记录,她觉得少年说的,可能就是自己的丈夫。

见她跑得飞快,裙裾被她挽着,倒显得有些吃力了。少年在后面不停地追着,你别跑那么快啊,等等我好吗?我还记得,他住的四楼靠楼梯间的第一间病房……

4

静美的手搭在了门框上,眼前的一幕把她吓到了。竟然是他,他的头上包着纱布,隐约看见红色的血影。男人躺在床上没有发现。少年也出现在静美的身后。他们挡住了要走出病房的医生。

请问你们是病人的家属吗?

不是,静美说道。

不是就请先让开。

躺在床上的男人听到静美和医生的对话后,也抬起了头,他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不过他不敢气恼,显然,他以为他们是来找他算账的。你们还来这里做什么,我的头已经流血了。他用手指着自己包扎有伤口的头,喋喋不休。我算怕了你们了,都是我的错,行不?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伤成这样,身无分文,我们就算两清吧,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静美似乎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她呆呆地走了进去,少年也跟在了后面。

男人反而有些怕她了,你们想做什么?他抬起头看着静美他们。

你梦到的还有什么?静美问道。

你是说昨晚的梦?

对。

没有了,我都说了实话,我就梦见个小孩十三四岁的样子,他说有个女的在找发卡,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你做那种事。唉,我想我是这些年没近女色,想疯了吧,我真是个疯子。他说着,低下了头,抽打着自己的脸。希望以此来博得同情,希望静美不再追究他那件事。

你不用这样,你再想想,到底还梦见了什么。

他觉得静美好像并非要追究前面的事,就缓缓地抬起了头,虽然受了伤,不过他的轮廓明晰,怎么看都还算俊朗,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那种龌龊事的人。

他看了看静美,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少年。少年看他的眼神很是奇怪,他看少年的眼神也很是奇怪,他是在哪里见过他?在哪里呢,他暗自想着,但是又想不起来。

突然,他说道,花。

花?什么花。静美盯着他充满疑惑。顺着他的目光,转身看了看门外,一个女人正捧着一束花,跟站在走廊里和护士说话,估计是去看什么病人的。

梦里面好像有花,是花还是花店,我记不起来了。男人说道。

我知道。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少年就接了他的话。我知道花店是什么了,他这么说,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了?静美又转过脸看着他。

对,花店,我的梦里好像也出现了花店,虽然没有明确地提到,但是我总感觉到,我梦里所站的地方离花店不远,又或者就是在花店里……

还没等少年说完,静美就跑了出去。这回少年同样紧随在后,静美冲到楼下的大厅时止了步,她冲到了一个没有人挂号的窗口前,帮我查询个记录可以吗?她拍着窗子。

里面的工作人员正慢条斯理地品着一颗糖,请问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是的。

那病人是哪间房?

401,你帮我查一下,快。我想知道五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五年前的这一天,401住了什么病人。

那人有些愣住了,迷惑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不满,你是在玩我是吧?查五年前的?我这里查不到。

你帮我查查吧,五年前的这一天。

不行,如果你不是挂号,就请你别在这烦我,请你看看你的后面。

静美转头看了看,刚才还没人排队的窗口,现在后面站着一大排大叔大妈,个个都用不满的眼神看着她。

静美骂了一声妈的,然后转身又跑了出去。

少年弄不清头脑,也跟着跑了出去,在后面喊着,你知道花店在哪里吗?这附近只有一家花店,就是南京路的那家……

5

远远的,静美停住了脚步,服务员正擦着花店门口的玻璃门。少年从后面赶了过来,他喘着气,你跑得真快,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是啊,静美来这里做什么?她只是心急,只是思夫心切,只是因为听了刚才那个陌生男人的一句话,可是她并不知道到这里来做什么啊。花店没有她的丈夫,也没有她要找的发卡,她来这里做什么呢。

你跑得太快了,也不听听我想说什么。少年在她旁边说道。

你想说什么?

五年前的那个人没有死,他后来被救了过来,那是一天后的事。他的手机掉到了水里,包里的什么东西都没了,捞起来又一直不省人事,没人能联系到他的家属。

然后呢?静美对丈夫接下来的事充满好奇。

然后,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到了一只发卡,就这样捏着,天外下着细雨,他的眼神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捏着那只发卡就出去了。最后我们谁也没有找到他。

发卡?静美迷惑了,她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梦。她断定少年所说的就是她的丈夫。她说道,我昨晚梦见他给我托梦,让我去寻找一只发卡,而我前些天戴的就是一只绿色的发卡,竟然神奇地消失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不是我的那个发卡。

事情实在太蹊跷了。少年说道,你知道吗?刚才床上的那个男人,我似乎以前也见过。

你见过?

对,或许他也发现,自己以前见过我,他刚才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对我有印象的。或许时间久了,他记不了那么多了,可是我还记得。

你记得?

嗯,我记得,如果说五年前落水的那个男人是你丈夫,那么他就是下水救你丈夫的人。

少年又摸起了他的下巴,像是在做一种深入地思考。

如果他救过我丈夫,那他今早上又怎么会那样对我。

凡事都说不一定的,你忘了,你看看我像坏人吗?少年低着头,看着静美。

不像。

是啊,我不像坏人,我也不是坏人,可是五年前我差点就成了杀人犯。今天早上他那样对你,也不能就说明他是个坏人。不过,不过又有点让我迷惑。

又什么地方让你迷惑了?静美抬头看着他。

五年前救你丈夫的人,身价起码也有千百万吧,我记不起那是一家古董店还是首饰店了,反正他是店主。可是刚才他说什么,他说让我们放过他吧,他现在身无分文,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受了伤,叫你把前面的事情一笔了清,如果说他是那个人,那他现在怎么变成这么潦倒的呢?

静美低着头,觉得不是不可能,五年时间能让一个人暴富,也足以让一个人沦为乞丐,况且他还不是乞丐,他还能卖首饰。对了,她卖首饰,他的首饰都是地摊货。

首饰……珠宝店……珠宝店……首饰……

这样想着,静美觉得那人就是当年救自己丈夫的人。

她又要跑了,她要去追问那个人关于当年的事情,可是这次她刚跑,就被少年抓住了。

6

你抓着我做什么?静美转过身看着少年。

他太没有礼貌了,眼前的这位姐姐多少有些姿色,他的手竟然搭在了她裸露的肩上。

你快放开我,静美要挣扎,少年却不以为意,他的手紧紧握着静美的胳膊,眼睛却盯着前面的花店。

别动。少年说了句。他的目光还是盯着花店看,他又低了下头,闭了下眼睛,那样子像是竭力在思考什么。你有没有觉得花店很熟悉?我有这种感觉。

少年不提花店她还忘了,她也愣愣地看起来花店。可是花店并没有什么变化,那个在外面擦玻璃门的服务员依然打着水做清洗,花店里没有任何人走出来,也没有任何客人走进去。

刚才医院里那个男的提到花店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我昨晚的梦。我梦见了我所在的地方像是花店,我刚才一直在想,我到底在花店干什么了?现在我想起来了,除了买花我还能做什么。

对啊,花店除了能买花和卖花,还能做什么呢?

静美好像也想起了什么,她的第二个梦就是和花店有关。

买花,对,买花。年自言自语,我梦见我买花。

你买花,我卖花。对,是卖花,你难道是我第二个梦里的那个年轻人?不对,静美觉得不对,梦里是个中年人,而不是个少年。

你应该是梦里的那个老太太。

他们都被彼此的梦惊住了。他们竟然做了同一个梦。

是的,卖花。我现在想起来了,梦里的人来问我,有没有一种特殊的花。我说你要什么特殊的花。他说,蔷薇代表求爱,百合代表百年好合,向日葵代表爱慕,送一朵玫瑰代表一个人心里只有对方一个人,送两朵玫瑰代表这世上只有相爱的两个人……

他很懂花,但是他说,他不知道自己要送的人喜欢哪种花。

最后呢,最后他选了什么花?

他没有选花,他压根没有找到合适的。我问他,你要送的是什么人,他说……他说……

他说了什么?少年对此充满好奇。

我说了,你会生气吗?

不会,这只是梦,并不代表真实。

可是,我希望这是真实的。你该知道,或许这是我找到我丈夫的线索,但是我也不希望这是真实的,这算什么呢,你说?只有死人才会托梦,我不希望我的丈夫已经……

说着,静美就哭了起来,她的眼泪从脸上滚了下来。

快说那个人说了什么?少年急切地问道。

他说自己要送给一个同性,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大自己很多的男人。他问我该选哪种花好。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我和他挑选了好些花,但是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最后他就走了。

静美说完,她的眼泪已经淌完了。她用一种胆怯的眼神,看着少年那难以描述的表情。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少年愣愣地说道,我们三个人各自交叉着拥有一个梦境。你和我共同的那个梦境,是我们两个未来的。

那医院里的男人的梦境,是你的过去?他说梦见一个小男孩,告诉他我会去寻找发卡,可是发卡在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梦。

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了,只能回医院看看了,或许他能想些什么来。

7

静美和少年再次返回医院时,那个男人已经不在医院里了。医生说是男人自己要出院的,他的伤口很重,可是男人说自己身无分文,没有钱继续待在医院里,就包着纱布出了医院。

出了医院,静美和少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人海茫茫,上哪去找那个男人呢?

你说他应该会去哪里?静美站在医院门口的樱花树下,尽管是细雨,但是夹着点风,雨驻了以后,地上稀疏落了些粉色花瓣,这让她又想起了伤心事,她不由自主地挽了挽裙子,蹲了下来。

有个地方,不知道他会不会去?少年若有所思。

哪里?静美抬着头看着他。

走吧,我也只是猜测,不一定准。

少年把静美再次带到河边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放晴,地上有些地方洼着的水,也已经渐渐蒸发掉。那个男人果然在那里,他正坐在早晨少年和静美坐过的长椅上,呆呆地看着对面的门面。

那是你以前的店?站在长椅旁边的少年问到。

嗯,以前是。那时候我是个败家子,不成器,一场赌博我输了一切。这回,男人对他们的到来好像并不害怕了。

可是,你也曾做过好事。

什么好事?坐在长椅上的男人看了看少年。

你在这条河里救过一个人,对吧?还记得吗?

你怎么知道,莫非……

是的,我就是那个卖花的小孩。

卖花?静美有些呆了,她看了看少年。你以前卖过花?

对,所以当他在医院里说到花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你还记得早上不,我只是说我和你的丈夫发生了争执,但是并没有告诉你事情的起因。那天我看着他脸上挂着笑,朝珠宝店这边走来,你知道的,一般这样直接走进珠宝店的人,就算不是有钱人,也是已经把钱准备好铁定要买东西的人。我知道他一定有钱,可是那天我的花一朵也没卖出去,我拦着让他买花,但是他不肯。他好像很急,差点把我推倒了。就是你的丈夫,你知道吗?那天我才吃了一碗稀饭,很饿,接近天黑了,竟然一朵也没卖去,我实在太倒霉了。我就想到了摸包,以前摸过,但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到的,当我趁他不注意,走进店里摸包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我们就发生了争执。后来我们被人围住了,他似乎是想报警,摸手机要打电话,我趁他不注意就……

你……静美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你丈夫并没有死,你也不要怪他。陌生男人说道。

那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那天,他在我的店里买了一只镯子,镯子是个古董,很贵,是我父亲以前从民间淘回来的。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钱,来买时好像是早就决定好了的。

静美知道,丈夫要给的惊喜应该是镯子了,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把静美母亲生前当掉的家传宝找到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钱……他确实是要给她这个惊喜的,要知道,母亲是静美在这个世上惟一的亲人。

镯子呢?

镯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应该是掉进了河里。他从医院里被救起来后,就捏着一支发卡走出了医院。我悄悄地跟了出来,看见他来到了这条河边,但是他没有下河。或许是被之前的落水吓到了吧!他一直在沿着河边的堤岸走,好像在寻找下水的地方,他可能是想捞回镯子,又可能是想做别的,反正我不知道。那里的堤岸都修得很高,两边的树也很茂盛,天渐渐黑了,我跟着跟着,就不知道在哪里跟丢他了。就这样!

说完,男人叹了一口气。

我要去找他,去找发卡。静美转身,就朝河边的柳树丛里走去。少年去拉她,以为她会做出什么傻事,却被静美挣开了。不知道她现在哪来的力气,你别管我,放开我,我不会做傻事的。

她走了,一个人走,沿着堤岸边的柳树丛里走,沿着他丈夫曾经走过的路走。

云开雾散,阳光露了出来,稀疏落尽树丛里,斑斑驳驳的。静美看到眼前的花丛,上面有一绿色的花朵。那是什么?绿莹莹的,是那只发卡吗?她疾步向前走,可是不是,那是蝴蝶,是一只绿色的蝴蝶。蝴蝶受到惊扰,从花上飞了起来,飞在静美的前面。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飞出了树林,飞上了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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