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宁

[新闻背景] 3岁在纽约的冰天雪地里裸跑，“裸跑弟”扬名世界，此后新闻不断。4岁时，他成了国际帆船赛中年龄最小的选手；5岁，他驾驶飞机打破世界最小飞行者纪录；7岁，他又徒步穿越罗布泊无人区……普京等几十个国家元首，都亲笔致函关注。随着“裸跑弟”的出名，何烈胜（以下称“鹰爸”）也广受关注和争议，虽然多数人都不否认他取得了成功，却不赞成他狠心的“鹰爸教育”。

鲜为人知的是：“鹰爸”不当老总，回家背水一战，用“鹰式训练”拯救被医生判定为“脑瘫”的儿子，首先反对他的就是妻子，妻子认为他用超过孩子体能极限的“鹰爸训练”，对儿子未免太狠心了！其间，她多次因为心软、看不下去，与丈夫争吵，甚至要离婚、带着儿子出走！夫妻在爱的方式和育儿理念上，产生了怎样的冲突？“鹰爸”为什么在遭到家人一致反对下，仍能取得成功？“鹰爸教育”究竟有没有普遍意义？

博士回家当“鹰爸”，妈妈却狠不了心

2008年正月初六，在安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已41岁的“鹰爸”，迎来宝贵的儿子多多：一个仅3斤8两的早产儿。多多患有颅内出血、脑水肿、脑蛋白低下、脑血管瘤等，即便救活也是“脑瘫”！他被送进ICU病房抽取脑积水。两周后，他被放进保温箱，“鹰爸”看他费劲喘着气，心如刀割。

“鹰爸”是南师大教育学士、南京大学硕士、四川大学经济学博士，做过南京某名校7年中学物理老师，当过4年班主任，后辞职创办企业。妻子何龙会老家在安徽安庆，比他小9岁。这么千辛万苦保下来的孩子，父母一定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鹰爸”却决定要走一条不同寻常的路——他若心不狠，就救不了多多！“鹰爸”把公司委托给别人经营，回家专门训练儿子。多多出院后不久，他便买了一个充气小游泳池，把多多脱光扔了进去。颈上套着小游泳圈的多多四肢扑腾，嗷嗷地哭，何龙会和公公婆婆立刻七手八脚地往外捞孩子。“不许动！”“鹰爸”一声大喝，何龙会急得直掉泪：“前两天他还输液呢，这个天气游泳，你怎么想的？！爸妈，你们说句话呀！”

如果眼神能杀人，“鹰爸”此刻看到父母和妻子的就是这种眼神，但无论他们怎么流泪哀求，他都得绷住！多多在水里扑腾了20分钟，也哭喊了20分钟。结束时，立刻有六条胳膊同时把多多架了起来。第二天早上，多多感冒了，还拉肚子，哭闹了一个晚上，何龙会没跟“鹰爸”说一句话。充气游泳池也被多多的爷爷奶奶藏了起来。

“鹰爸”抱多多出去找游泳馆。何龙会急着跟在后面喊：“你就让他消停一天，不行吗？”“真不行！”“鹰爸”说，“我41岁才有这个儿子，我能不疼吗？你要这么想啊，反正他身体也不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游泳不仅可以锻炼他的身体，也可以刺激他的脑神经。”何龙会见丈夫眼里有泪，眼睛一红，没法往下说了。

“鹰爸”把多多抱到离家不远的一个游泳池里，多多小小的身躯套着游泳圈，小手和小脚丫在水里一动一动，但10多分钟后，他便开始嚎哭，何龙会在游泳池边急得直跺脚：“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爸爸！”她抹着泪转身出去了。“鹰爸”狠心坚持着，心想：“儿子，将来你可能不会恨我，而是会感激我。”直到多多在水里坚持了一个小时，他才心疼地把儿子搂在怀里。“鹰爸”坚持了5天后，多多很少再哭闹，食量也大了。几个月后，“鹰爸”给充气泳池降温，让多多在冷水中锻炼，刺激他的大脑。这再次激起全家人强烈反对，但他不为所动，每周降低2摄氏度，变天时，多多流鼻涕，也被他扔进充气游泳池。

多多身高和体重慢慢追了上来。“鹰爸”在自家附近找了家婴儿游泳馆，多多很快在那儿游出了名。理智上，何龙会也认同丈夫的一些做法，因为多多身体确实壮实了，也比平常孩子聪明。可情感上，她每次看到孩子流汗甚至流泪，都恨不得把他紧抱在怀里。

从多多能下地走路起，“鹰爸”就不许人搀他，看多多撅着小屁股够不着台阶匍匐地往上爬，妻子骂他“狠心”，“鹰爸”说：“我就是要训练他不怕摔，摔倒了必须自己爬起来。”一次，多多从台阶上摔下去大哭，他说：“自己爬起来，不哭，你很棒！”等他走后，多多爬起来，歪歪倒倒地追在他身后喊“爸爸”。

“鹰爸”很欣赏鹰的勇气。当幼鹰长到足够大时，鹰爸就狠心把幼鹰赶下山崖，当幼鹰开始往谷底坠下，它们就会拼命拍打翅膀，同时也掌握了基本的本领——飞翔。这就是残酷的鹰式教育。

多多1岁半左右时，一次“鹰爸”接他放学回家，把车停在离家3公里的地方，带多多一起走回去。正值夏天，又是中午12点多，阳光炙热，多多走了几步路就不愿意走：“爸爸，你抱抱我，我走不动啦！”“鹰爸”说：“继续走！”多多跟在他后面，一边哭，一边走得满脸通红、浑身大汗，“鹰爸”仍没抱他：“你把哭的劲省下来走路，早就到家了。”后来，他干脆不说话了，一直往前走，多多顶着烈日哭着跟在后面，终于走到了家。

何龙会开门的一瞬间，看到多多从头发到鞋袜，浑身都湿透了，知道是丈夫逼着多多在大太阳下走回来的时候，熊熊怒火一点就着：“你要是把孩子弄中暑了，我跟你没完！”“鹰爸”给多多递了杯果汁：“告诉妈妈，好不好玩，累不累？”小孩子忘性大，洗完澡，早就把刚才受的罪抛到了九霄云外，十分配合地对妈妈说：“一点不累，还行！”

2010年11月，“鹰爸”第一次带不到3岁的多多爬紫金山。父子俩爬得很慢，累了就停下歇歇，但必须爬到山顶。此后，山道上总能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但下山时，因体重有一个下挫力，最易伤膝盖，“鹰爸”就让多多坐缆车，或一步步把他背下山，常累得满身是汗，下山后，他膝盖会很痛。多多3岁时，“鹰爸”将路程增加到每天3公里，后来多多能环湖走上一圈，近10公里。在锻炼体商的同时，“鹰爸”还弄出一个“体商、德商、情商、智商、逆商、胆商、财商”等“十商训练法”，全方位训练多多。

“裸跑弟”红遍全球，那全是妈妈的眼泪

2011年9月，多多入读南京实验幼儿园，身体和智力都超过其他孩子。2012年1月23日，春节，“鹰爸”正带妻儿在美国度假。当天清晨的室外最低气温仅-13℃，地上足足有8英寸厚积雪。何龙会还没从睡梦中醒来，“鹰爸”便悄悄把多多领出室外，在经过30分钟的热身慢跑后，让多多脱掉身上的外套，只穿着一条黄色的小短裤和运动鞋，在雪地里裸跑，多多冷得发抖，打着哆嗦，最后冲着“鹰爸”手里相机的镜头喊道：“爸爸，你让妈妈来一下，你能不能抱抱我！”“鹰爸”只有一句话：“多多快跑！多多快跑！”他还要多多赤裸着身体，在雪地里做了几个俯卧撑。后来，这段视频被传上网后，短短几天点击率便高达26万，世界各地网友惊呆了，多多也得了个“裸跑弟”的称谓，瞬间红遍全球。对“鹰爸”在这种极寒天气中锻炼儿子逆商的做法，全球网友有的叫好，也有骂爹的。“鹰爸”回应：“孩子就像烙饼，得翻够了回合才能成熟。”事后，何龙会流泪争吵，多多却在一边说：“妈妈，我还想裸跑呢！”

2012年2月，多多到游府西街小学国际部读小学，南京市教育局中小学生学习力研训中心根据哈佛大学多元智商检测方法，测定他智商达到218。

多多4岁后，“鹰爸”让他跟着自己一起练冬泳，他把多多扔进冷水里：“多多，不许哭，快游起来，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冷了，不然你就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会同情你，也没人能帮得了你！”多多一边努力划水一边哭，游了20分钟。渐渐地，多多竟然能在空旷的泳道上，足足游四个来回。

2012年6月，因学校和南京一家帆船俱乐部有合作，多多开始接触帆船，并在玄武湖练习。课程第一步是拖船下水，装舵装帆，别的孩子都是家长或教练帮忙，“鹰爸”不许人帮他，他驾驶的1号船是所有训练帆船里最轻，可他才4岁，体力有限，他两脚蹬地，全身重心往后倒，还是不能拖动分毫，急得“哇哇”大叫。何龙会看不下去了，冲上去帮着拖，一入手，她大吃一惊：船很沉，她这个成年人都拖得吃力，何况孩子？还有那么重的帆和舵……这不是要整死儿子吗？她愤恨地瞪了丈夫一眼，“鹰爸”就像没看到一样，只管大声地鼓励儿子：“儿子你好棒！你能做到的！加油！”

多多熟练地装舵装帆，只是在装沉重的缆绳时，要妈妈搭了把手。热身训练时，多多小小的身体挂在帆船上，在湖面上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鹰爸”认为这项运动的最大魅力是：一个人面对大自然，与天地交谈，心存敬畏。而在何龙会看来，却只有揪心！多多偶尔会翻船，教练在第一时间驾驶摩托艇赶到，但何龙会还是觉得自己心脏病就要发作，偏偏“鹰爸”还不放过，要教练想办法让儿子多翻几次船，侧翻、横翻、整个翻……一次湖上忽然起了风浪，帆船整个翻扣在湖面上，教练们赶紧上前救援，都以为多多被扣在船下水里了，没想到转过来一看，多多紧紧抓住一边船舷，缩身挂在船沿上，连口水都没喝。

2012年8月，多多成了青岛国际OP帆船赛中年龄最小的选手。比赛当天，多多把船推入海中后，一个翻滚进了船内，开始装舵。风浪实在太大，多多一连装了几次，每次马上就要成功时，又被海浪冲开。但他终于成功驶上海面，帆船乘风破浪朝着标的地驶去，岸上一片惊呼！赛后，国际奥委会委员、国际帆联主席约伦·彼得森和国际帆船联合会副主席阿尔贝托·普雷德耶里两位帆船界大佬鼓励多多好好练习，希望将来在奥运会赛场上看到他。

“鹰爸”回公司工作，对多多进行“鹰爸训练”，训练他的德商、情商等。有人说多多是条鱼，说“鹰爸”不知道鱼的快乐。他问多多愿做无忧无虑、整天玩耍的鱼，最后被吃掉，还是天天早起晚睡，锻炼逃生技能，成为活得最长游得最远的鱼？多多说这还用问吗？

就在参加青岛国际帆船赛后两个月，“鹰爸”带多多和多多的表姐桂甜甜前往日本，准备攀登海拔3776米的富士山。当时封山已经一个月，到达六合目后（半山腰称为五合目，山顶为十合目），几乎全是原生态的火山岩，道路十分陡峭，甚至有几乎60度的斜坡，还有设置得摇摇晃晃的铁链护栏，护栏就是一根插在地上的钢签。汗水湿透了衣服，回头看脚下几乎是悬空的崖边，天又下起了雨，山上气温比山下要低20℃，到七合目往上，气温几乎降到零度，三个人身上的雨衣被火山岩刮烂，寒气浸透全身，他们又累又冻又饿，到了七合目，桂甜甜哭了，多多安慰道：“姐姐，你不哭，爸爸说马上就快到了。”他拉紧表姐的手。下午4点，到了海拔2993米的八合目。这里有一个商店兼看护站，几位日本老人用手势比划着说不能上山了，山上黑得很早。下山前，多多展开横幅，喊道：“少年强，中国强！”下山更难。天越来越黑，他们靠头灯照明，拄着拐杖，穿过林地、岩石丛，灯光照着光怪陆离的岩石和草木，异常阴森恐怖，多多和表姐一声不吭，紧跟在“鹰爸”后面下山。这天，他们整整用了15个小时。一进酒店，“鹰爸”把多多丢进温泉，给他按摩腿部肌肉并上药，夸他很勇敢，多多眨眨眼睛，很快趴在池边睡着了。

敬佩”鹰爸”超常付出，妈妈从干预到支持

2013年7月，多多去北京参加全国儿童心算精英赛，夺得幼儿组一等奖后，“鹰爸”直接带他到河北省固安县“勇士飞行俱乐部”，多多将在这里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固定翼飞机驾驶训练。一年前，“鹰爸”已让多多接受了飞行理论学习。何龙会要照顾瘫痪在床的公公和小女儿，不能跟父子俩一起去，气得要跟丈夫离婚，带儿子离家出走！

多多训练了一个月，何龙会每天都要打电话，听多多说握操纵杆握不住，用力去掰掰得肱二头肌发痛，她问：“多多，想妈妈吗？”多多说：“我每天都排得满满的，哪有时间想你？你要是想我，你来看我开飞机好不好？”8月31日，多多要开飞机上天，何龙会急得背上小女儿，带着大包小包登上火车，从南京赶到河北固安县，见到皮肤晒得很黑的多多，心疼得把他搂在怀里。

下午5点20分，多多穿着蓝色飞行服，快步走向“中华少年号”。他打开马扎，一脚借力，麻利地钻进机舱，随着后舱杨艳武教练的指令，多多大声喊口令：“推油，离开螺旋桨，等待命令，准备起飞！”这是一次压舱单飞，杨教练坐后排（紧急情况下可以制动）。在隆隆的发动机声中，多多驾驶着飞机在狭长的跑道上滑行，越来越快，飞机倏地腾空而起。

“鹰爸”眯眼追踪着那个黑点，何龙会仰着头，直到飞机拉开彩弹，留下两条绵长的彩带，他们才略微心定。10分钟后，“中华少年号”平稳着陆。飞机例行检查，加油。多多再次登机，飞行目标是15公里外的北京野生动物园上空。这是一次长达35分钟、150米高度的飞行，多多打破了2005年英国一名10岁小女孩夏洛特·摩斯创造的世界最小飞行者的世界纪录！当他走下飞机时，一家人拥抱在一起欢呼！

2013年9月，多多转学到南京理工大学实验小学，直上四年级。此时，周围有许多人主动把孩子送来，一些娇生惯养、意志力薄弱的孩子，与多多一起训练后，行为习惯有了很大改变，成绩也明显提高。“鹰爸”成立了鹰爸军事体育特训营，寒暑假很快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家长和孩子。

2014年10月，“鹰爸”带多多一行共14人，准备徒步穿越有“死亡之海”之称的罗布泊无人区。出发前，多多和训练营的四个男孩完成了体能、野外生存、天文课等一系列训练。

在向导带领下，一行人驾车从乌鲁木齐出发，翻越天山，穿越戈壁沙漠、雪地、湖泊。罗布泊风沙大、紫外线超强，多多的脸蛋像被画了一层油彩。他和几个孩子在沙漠戈壁里找水，找根须伸到地底十米以下的芦苇草，小心将根茎刨出，放入嘴中会嚼出水来，人不至于马上渴死。进入罗布泊腹地第四天，一行人在彭加木失踪的纪念碑前肃立默哀，每人留下两瓶水，绕纪念碑转三圈，将一面“裸跑弟及小伙伴穿越罗布泊”的队旗插在碑前，举起另一面队旗继续穿越。再次回到乌鲁木齐，已是20天后。

2015年9月，多多成了一家教育公司的第一大股东，公司吸引了26家风险投资人。2015年10月，“鹰爸”一行20多人，又进行了为期10天的第二次罗布泊徒步之旅，他带着多多、多多3岁的妹妹等12个孩子访女儿国、探楼兰、走戈壁，沿着古丝绸之路进行探险，每天完成10至20公里不同地形地貌的徒步。

2016年2月，“鹰爸”带多多和清一色的14个小男孩在雪地集体裸身训练，轰动全国！今年还搞了一个“鹰爸小私塾”（公学），全国许多家长把孩子送来，让“鹰爸”调教。

如今，8岁的多多已上6年级。针对多多所取得的奇迹，英国路透社评论说：“中国鹰爸对儿子的教育方式，给我们另一种思考，值得我们研究。”美国《星期日邮报》评论：“这种东方式的训练方式，体现了中国鹰爸伟大的父爱。”俄罗斯总统普京、英国首相卡梅伦、法国总统奥朗德等23个国家元首亲笔致函关注。多多所在小学的外籍校长保罗认为“鹰爸”通过挑战孩子体能极限的方式，锻炼孩子的身体和意志，不是一件特殊的个案，而是有着普遍的意义。

也有不少人质疑“鹰式教育”违背了孩子正常成长的规律，认为“鹰爸”狠心。“鹰爸”说：“如果没有我的坚持，按照多多妈的路数，早放弃不知道多少回了。”他认为“鹰式训练”是对普遍存在的因过度溺爱导致孩子过早丧失各种生活能力的一种纠偏。许多父母生怕孩子有闪失，用所谓的爱、安全、呵护为砖瓦，搭起一个温室，这正是家庭教育缺失的表现。

其实，何龙会最有发言权。“鹰爸”训练多多的过程，一次次让她心痛，她和丈夫的拉锯战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最后总是她气鼓鼓地败下阵来，而她也总被儿子说服：“妈妈，你别说爸爸了，我挺喜欢的！”

“鹰爸”对本刊记者称：母亲给孩子带来温暖和保护，培养孩子的爱心和同情心，父亲则要教导孩子坚韧和独立的特质，做一个符合自己性别权限的父亲，才算是好父亲。同时，对于因爱的方式和教育理念不同，引发的夫妻矛盾，及与老人之间的冲突，他称任何好的教育方式，都必须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妻子和老人的干预难以避免，关键是要用事实说服他们，否则再好的教育方式也落不了地。

编辑/胡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