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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树

2016-06-17鲜章平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16年6期
关键词:二连戈壁滩榆树

鲜章平

我家老屋门前的一棵榆树,生长了快30年了,却只有碗口粗细。虽然现在已是人去屋空,但是每次回到团里,我都要去老屋看看。

论外形,榆树一个个皮肤黝黑,外表粗糙,却是那么亲切,憨厚中透着真诚,就像我故乡的老邻居。最为可贵的是,他们不挑环境,随遇而安。记得小时候,我的家在距离伊宁市10多公里外的一个山沟里,父母和一群煤矿工人一起,用很原始的方法在煤矿里挖煤,工作艰苦而危险。后来据说是煤矿挖到了透水层,无法继续了,这个叫作61团煤矿的单位便整体搬迁回了远在80多公里外的团辖地域。由于没有更好的安置地可选,团里便划了一块荒无人烟、遍地石头疙瘩的戈壁滩,算作是安身立命之处。于是,61团便多了一个叫作园林二连的番号。那一年是1979年,我刚上小学。

既然是叫作园林二连,自然不能徒有虚名。作为老革命的连队干部,父亲和大家一起,冒着炎炎烈日打土块,盖房子。然后是植树造林,开荒造田。包括母亲,包括和母亲一样的女人们,她们挥汗如雨的样子,我敢肯定今天的“女汉子”见了也会自愧不如。后来我才知道,当初被“发配”到煤矿去挖煤的人大多是变相的“劳改”,随着“文革”的结束,大多数人得到了平反,可是并没有人因此而去上访要“国家赔偿”,也没有因此而讲条件要求分配到更好的单位去,而是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地在戈壁滩上“创造”着园林二连。一晃 37年过去了,父辈们的汗水浇灌出来的戈壁滩变成了“花果山”,成片的果园充满生机,春天是一片花海,夏秋果实累累。园林二连也成了全团最富的连队。作为军垦二代,当年的“臭蛋”、“狗子”们都开上了崭新的私家车,住进了漂亮的楼房。那些当年栽种的老榆树,枝繁叶茂地守护在果园周围。

或许正是由于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在新疆很多地方便有了榆树的传奇,伊犁更是不胜枚举。记得很小的时候61团的团部大街上就有三棵相偎相依的大榆树,可谓高耸入云,遮天蔽日。最大的那棵,三四个人才能合抱。老人们说,这是左宗堂当年收复伊犁时栽种的。夏天的时候,借着它们的阴凉,人们聚集过来,竟成了一个袖珍的集贸市场,瓜果蔬菜,冰棍冷饮,应有尽有。久而久之,大榆树又成了地名,61团的人区分方向,以大榆树为参照,住在10连的会给外人介绍说,过了大榆树往西,一直走,就到我们连了。而房建队的则会很自豪地告诉你,到了大榆树,就到我们家了。可见,大榆树在61团人的心中是多么的重要。可惜,由于年老体衰,加上管护不到,上个世纪末,三棵大榆树相继枯死。

因为有着根深蒂固、材质坚硬、枝叶丰满、抗旱耐涝的特征,新疆的蒙古族、锡伯族和哈萨克族人,也都视榆树为神灵。很多地方都能看到系满了红丝带的古老榆树,饱含着人们祈福上天庇佑和对亲人的美好祝福。记得上世纪80年代修建212省道的过程中,过雅马渡大桥后,路中央有棵巨大的榆树,传说中是哈萨克族人的救命树,树上系满了五颜六色的布条。为了尊重少数民族的风俗,筑路工人没有将它砍去,而是留在了路中央。路到此处,一分为二,然后合二为一。后来因为连续出现交通事故,巩留县政府多方征集民意之后,移走了这棵具有传奇色彩的古树。

去年夏天,父亲去世了,埋在旱田山。怕父亲太孤独,哥哥在野外选了棵榆树去栽在坟前。怕牲畜啃,用细长的树枝扎梱包了一圈,怕干旱,抽空就用车拉一桶水去浇灌。父亲一周年的时候,我们看到榆树枝繁叶茂,甚至比有水源的树还要精神。哥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我从未听他表达过对榆树的溢美之词,但是我想既然他选中了榆树去陪伴父亲,在他的心里一定有着和我一样喜爱榆树的理由。

这就是骨肉亲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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