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郝志舟



游戏为什么

文－本刊记者 郝志舟

要提起游戏来，绕不过荷兰学者约翰·赫伊津哈在1938年写的一本著作《游戏的人》（Homo Ludens），这本游戏界中里程碑式的“巨著”揭示了游戏在文化和社会中所起的重要作用，至今仍有重要的参考意义。人类的历史与游戏息息相关，书中写道，“游戏不是生物的而是文化的，不是文明塑造了游戏，而是游戏塑造了文明，法律、民主系统、文明生活中的每一个部分都是游戏中形成的。”时至今日，游戏的意义已经不止于此。由软件和硬件组成的游戏世界，受到互联网的“加持”，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深刻地影响着地球上的人类。

在玩游戏中长大的，跟互联网中长大的人，差不多是同一代人。我想叫他们，游戏原住民。

他们跟我们这些网游外的生物体，既有相似的地方，也有巨大的不同。用“装机”的方式来解释，我们的系统是用单机版的软件构成的，进程与进程之间相互独立各不干扰。而他们的系统则是互联的、云计算的，在他们的大脑里有一处沟回，存放的是虚拟空间的进程存档，这个进程表达的是宏大、炫丽、无所不能的幻象世界，其进程优先级甚至远高于现实世界在主机里的运行次序——工作、学习、爱情、房子、婚姻、父母，甚至吃喝拉撒都要尽可能地让位于游戏的运行要求。在这个，甚至是在无数个平行宇宙里，他们过着无数种生活。在他们眼中，两种世界几近完美融合，并无分别。

一个星球，多个世界

1995年9月，受益于互联网的发展，台湾地区的开发商在个人电脑还没普及的年代就推出了一款文字网游（MUD，又名“泥巴”，没有图形，全部用文字和字符画来构成游戏情节）《东方故事2》，当时还在海外留学的方舟子被这种全新的游戏形式吸引，于是基于这款游戏，同几个小伙伴一起搞了一个纯武侠题材的MUD游戏《侠客行》，这被认为是内地最早的网游之一，并在之后极大地影响并推动了国内网络游戏的发展。

之后，网游就此一路席卷中国大地，中文游戏作品陆续登陆游戏星球。《石器时代》《传奇》《奇迹》《千年》，以及西游系列、剑侠情缘系列、《卓越之剑》、《奇迹世界》、《诛仙》、《天龙八部》、《剑网3》、《永恒之塔》等游戏作品将玩家带入多个平行世界。

2005年开始，九城网络凭借高价拿下《魔兽世界》在中国的代理权，将游戏星球带入3D世界。《魔兽争霸》《星际争霸》《暗黑》《英雄联盟》《Dota》系列纷至沓来，令人眼花缭乱，让游戏原住民弹冠相庆。

倘若从游戏的种类来看，不外乎棋牌类休闲网络游戏、网络对战类游戏、角色扮演类游戏这几种，但要从游戏的模式来分解，则衍生出来动作游戏、恋爱养成类游戏、体育游戏、即时战略游戏、第一人称射击游戏、社交游戏、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类等数十个类别。而玩家们往往也不只拘泥一个游戏，一款最爱、多款同行；一个星球，多个世界。

2003年，电子竞技成为国家体育总局承认的第99个正式体育项目；2012年，电子竞技被提名为2020年奥运会比赛项目。2016年1月，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第3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宣称，截至2015年12月，网民中网络游戏用户规模达到3.91亿，占整体网民的56.9％，冰山一角，却是燎原之势。

热爱的意义

没有玩过网络游戏的人看待网游玩家，如同看待怪物，难以理解他们爱游戏的逻辑，“同样是生活在一起的两口子，做人的差别咋这么大——你怎么就这么爱游戏？”

不论职业、性别，从屌丝到富二代，很多人对游戏的热爱和投入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除了自己玩游戏以外，“还会花大量时间去研究攻略和战术，研究武器、药物合成，甚至细致到如何为角色加点、如何锻造装备、提升属性等”，不仅如此，还会观摩专业的游戏解说、直播，以及参加一些比赛。甚至像王思聪这样的富二代，也选择了玩游戏，比普通的玩家还上心，“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能达到高级甚至专业级玩家的水准。”

电子海洛因，玩物丧志，戒除网瘾训练营……这些词汇都跟网游有关。原住民对游戏的这种“爱”，让游戏星球之外的居民不安，甚至深恶痛绝。这种态度究竟是误解还是正解，目前都暂时无解。

网易曾经专门做过一个1分45秒的视频，献给“游戏热爱者”，网友称呼其为“情怀大片”。开篇，网易以游戏热爱者的身份自问自答，“游戏，为什么热爱”——“因为每天都是一次探险”，“因为全新的世界”，“因为找到真实的自己”。他们甚至断言，“用职业、生意和市场定义游戏的人，永远不懂得热爱的意义。”

那么，热爱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玩家“一笑风云过”说，“电子游戏不是单纯的娱乐，从需求层次来看，它处于整个需求层次的顶端，满足人类最顶级的需求——自我实现”,游戏世界的好处则在于“我们可以随时加入进去，脱离现实中无力的自己。”而身处这个幻想的世界亦具有非凡的现实价值，“正是在游戏里面，我扮演的角色不断成长，不断强大，不断克服困难，这种自我满足就像‘毒品’让人上瘾……它弥补了我们的无力感，抚慰了我们的好奇心，满足了我们对另一个世界的向往，而最重要的是，他帮助扩展了人类想象力的边际。”

“对于很多人来说，游戏不仅仅是娱乐，也是回忆。有人从游戏中得到了满足感，有人从游戏中收获了友谊，有人从游戏中收获了爱情，有人从游戏中收获了青春……为什么爱游戏？游戏里有我们逝去的青春”。

“我是个普通的WOWer，对我而言，魔兽世界，不是一个游戏，他是一个世界。为什么我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块土地爱得深沉。”

当然，在游戏世界里受伤的也不在少数，因为游戏玩物丧志沉沦下去的也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我同学天天吃住睡在网吧，毕业基本无望”。

“导师求他好歹写篇论文就给他过，被他断然拒绝”。

“我跟男朋友是异地恋，最近发现他泡了游戏里的妹子！还结了婚！”

“没错，我就是爱玩游戏，怀孕时玩，生了孩子也玩，正在离婚手续办理中……”

“老公不抽烟不喝酒，就喜欢Dota……除了上班就是在家玩游戏，约朋友同学同事去网吧……儿子拉肚子要去医院，打电话喊不回来，他说他在网吧走不开……我一直在坚持，现在越来越不想坚持了。”

伤身伤钱伤心，最后体无完肤还走不出来的，就此成为游戏星球上的流浪汉。正应了那句话，“爱他就送他就玩游戏，因为那里是天堂；恨他就送他去玩游戏，因为那里是地狱。”

有人说“游戏是一种媒介，一种载体，一个世界，一面镜子，所折射出的仍然是真实世界的光彩。”所有人都追求“对世界的理解”，而这种欲望，在游戏中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甚至已经反过来影响现实。也有人说，今天，我们热爱游戏与以往人类所热衷的琴棋书画古董麻将扑克赛马飙车没有甚么分别，这话没错。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流行的爱好，兴许N年以后的某个X世代少年会反过来嘲笑他的90后、00后前辈落伍，“都什么年代了，还用机器玩游戏”——在那个时代，游戏的星球已经不复存在，人类早已全员接入数字世界，躯体只是作为大脑的物理载体而存在，脑神经就是超光速计算机，人类在数字世界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在浩淼宇宙中自由穿梭，形如灵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