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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木剑(一)

2016-06-13吉葡乐

童话世界 2016年13期
关键词:灵力父王桃木

文/吉葡乐 图/星 月



桃木剑(一)

文/吉葡乐图/星月

1

我永远也忘不了。

当我还是个孩子时,发生在星国的那场战争。

战争持续了两百年之久,并在持续对阵中,迎来了激战,喊杀嘶嘶的战场上,长空抽剑,利斧劈冰,光影流转,整个帝国的疆域,迸着珠玉,又冷又艳。四下里传来惨烈的喊杀声,他们的尸体不时倒在空旷的星国疆域上,伤口流出汩汩的光芒,最后,全身迸裂为光的碎片,慢慢剥离,慢慢消散,在空茫的世界,不留任何曾经存在的痕迹。

最终,父王和他的臣子带领星国最忠实的子民,消灭了心存叛逆的水星影,在水星影倒下去要碎裂成影的瞬间,父王的嘴角露出几丝胜利者的微笑,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垂死的水星影还有致命的一击,那一柄长长的影子剑挟持着凛冽的杀气呼啸而来。

我亲眼看见,母后挡在父王前面,挨了那一剑,然后在父王凄厉的喊声中缓缓倒在他的怀里,水星影的长剑刺穿她胸口,霎时,光斑四溅,母后的脸上呈现出因为救了父亲而觉得满足的微笑,她缓缓合上眼睛,垂下来的一只手里,一把小巧的从木国带来的桃木剑,悄然落在地上。“弦月!弦月……”父王眼睛里充满了痛楚,他叠声呼喊着母后的名字。母后安详地躺在父亲结实的臂弯里,父王深情地看着她,突然,他动作迅疾地腾出另外一只手,握住那柄叫虹的长剑,横向脖颈,剑柄的流苏在母后凄美生动的脸上扫过,霎时,银光一闪,大大小小的光斑四溅……没有母后,父王一个人怎肯独自活下去,父王践行了他生前对母后的誓言,虽然这实在有违母后替他挡去那一剑时的心愿。

“父王——母后——”

从一生下来,好像我的喉咙里就有一个扭不开的阀门,不管我怎么用力气,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可是此时,有一股力量从我的喉咙里不可阻挡地发泄出来,艰涩地变成了音节——我终于从一个人人都认为的哑巴王子,喊出人生中的第一声“父王——母后——”

听到喊声,父王在光芒中艰难地抬起头,痛楚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惊喜,他不舍地看着我,吃力地喊着我的名字:“翡儿——”

我跑过去,悲伤使我哽咽,什么也说不出。

“父王做了逃兵,不能再保护你了,翡儿。”

我想起小时候,父王放下帝王的尊严,蹲在地上,甘愿当一匹大马驮着我时的情形,悲伤得难以自抑。几只大鸟飞过天空,传来阵阵悲鸣,风从四面涌来,吹落了父王艰难吐出的几个音节:“要……照顾好……妹……妹……”

然后,父王的面容,就如同铺在水底的影子一样恍惚摇动,在我感到巨大的恐惧中,父王连同怀抱中的母后一起幻化成明亮刺眼的光芒,一片一片朝着四面散去,悲伤绝望如同焰火,在刹那地照耀之后,片片陨灭。我顿感恍若隔世,我感觉我内心有个地方,轰然下陷,坍塌,直至成为巨大无底的空洞,流浪的风不断在那里徘徊,回响,旋起怪兽一样的孤独。

空悯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他轻轻把我抱住,我则趁势把头埋在他坚实的怀抱中,泪水洇湿了他洁白柔软的袍服。

那年我只有140岁。

那时,我还不能真正理解死亡的含义,空悯哄骗我,我的父王母后只是以光的形式停留在离星国并不遥远的上空,等将来有一天,他们还会回来与我重逢。

“真的吗?”

我抬头看着空悯,他眉宇间宝石型蓝钿发出细小的光芒,使他的面庞看上去,圣洁生动。他那双生的很好看的眼睛里,涌动着清澈的泉水,黑白分明的眸子,使我一点也不怀疑,他对我的安慰,其实,只是一句善意的谎言。

我把母亲的桃木剑放在怀里,跟随空悯来到琉璃岛,在琉璃岛的玄冰祭,我的妹妹冰萤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想到她这么小,父王母后就已不在身边,我鼻子一酸,我微微抬起头,生怕落下泪来,我长大了,是的,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大人了,我不可以流泪,我要保护冰萤,我要使自己变得很强大,我要给予我的亲人一种她所需要的保护。

2

国事就暂时由空悯以及几个忠诚的臣子代理。

而我,人生中将有一段时间住在琉璃岛的玄冰祭,在这琉璃岛居住的还有空悯的父亲老乌金,他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只是脾气很古怪。他的头发长长地垂在地上,走路时,头发拖过积满落叶草茎的地面。

琉璃岛的岩石缝隙里,丛生着琉璃草,透明的草茎,折射出温柔的光线,老乌金教我,采琉璃草,编织成各种器具,我给冰萤编织了一个摇篮,然后又编织了几个草垫。老乌金说我的手巧,像一个女孩,我伸出手,举在眼前看了看,的确,像极了女孩的手。我有点羞愧,我要成为一个强者,成为一个能给予保护的人,我希望我的手粗砺有力,我不由攥紧了拳头。

老乌金呵呵笑着。用他那枯枝一样的手,搂过我,“孩子,我希望你一生,都不动兵器。”

我把冰萤放在用琉璃草结成的摇篮里,摇篮的周围摆放着我在琉璃岛采摘来的一大束晶莹纯洁的琉璃花。

这样一天一天,冰萤渐渐地长大。

她有了花朵一样的眼睛,花朵一样的眉毛,花朵一样的鼻子,花朵一样的耳朵,花朵一样的嘴巴,花朵一样的酒窝……花朵一样的笑容。总之,她整个人都像一朵花,我从来都没见过像她这么美丽的女孩子。

她渐渐会喊我哥哥了,她喜欢我,依恋我,她也喜欢老乌金,在老乌金的怀里,她总伸手拽住老乌金灰色的长发,老乌金呵呵地笑着。空悯来看我们,带来各种好吃的食物,冰萤才从老乌金的怀里挣脱,扑过去找空悯,空悯有力气,就把她从地上捞起,举得好高,冰萤咯咯地笑着,好像透明的水泡泛在水面。

趁着他们玩得开心,老乌金给我暗暗使了一个眼神。然后一扭身,向着一个地方走去,我默默跟着,我知道他要领我去的地方,是一个神秘的所在。

在琉璃岛成片的琉璃树林里,有一棵琉璃树特别高大,羽状的琉璃叶片,轻微晃动,在地上弄出那些抚慰人心的碎影。

老乌金在这棵树下站定。

我已不止一次跟随他来到这里,从这棵琉璃树不远处的一个暗门,穿过长长的隧道,到达玄冰祭。

玄冰祭,原本是我们光族王室子嗣用来提升灵力的地方,一万八千盏冰碟,在冰岩上四处安放,每盏冰碟都摇曳着蓝色的星火,这些星火不仅把玄冰祭照得更亮,还为这里增添了丝丝清凉的温暖。我轻轻提了一口气,跃上一盏冰碟,噗!冰碟里的火焰被我一脚踏灭。火焰的热量顺着靴底,透过布袜,传到脚心,像蛇的信子,迅敏地舔了一下,一种锐利的疼痛,钻遍全身。

我打了一个激灵,险些从冰碟上摔下来。

我畏惧疼痛,对疼痛太敏感,所以,跟随老乌金来到这里几次,都只能踩灭几盏而已,我想我的表现,一定让老乌金极为失望。

我是一个天生笨拙的孩子,我生下来跟普通人无异,灵力接近于零,有人据此曾怀疑我的王室血统,并且,我一出生就是一个哑巴,现在虽然勉强可以说话,但是,我似乎已习惯了不说话。

站在冰碟上,我的腿在发抖,我咬牙又坚持了踩了几盏,就实在忍受不住。我看了看老乌金,他把脸扭向别处,根本没看我。我希望他能够同情我,给我一个可以跳下来的理由,但没有,我只好又接着踩下去,又踩了有九盏,本来我以为,我会晕倒,但九盏踩灭之后,我还很清醒地在冰碟上站立着,只是来自脚底的疼痛,使我忍不住喊出了声,豆大的汗珠也在我额上滚落,也许我真的支撑不住了,这时,老乌金才缓慢地说了声,“下来吧。”

我跳下来,来自己脚底的疼痛使我一下跌倒,坐在地上。

我扒掉鞋子,拽下布袜,脚心已然是火焰灼伤的症状,红肿且疼痛钻心。

“冰碟上的火焰太厉害了!隔着几层都把我脚弄成这样!”

“那是星火,只要挨上,隔多少层,都能伤及皮肤,如果你觉得痛苦,不能承受,可以停下来,不用等我说什么。”老乌金似乎看透了我。

“不……”我摇了摇头。“我要成为一个强大的人。”我说。

“强大?”老乌金呵呵地笑着,长发遮住他部分的脸庞,他的眼睛熠熠闪着光,像阳光投射在湖面,他说,“强大来自于一种心灵的力量。”

我迷惑地看着他,有些不懂,我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父母辞世时的惨烈画面,如果那时我有很高的灵力和幻术,我就可以救他们,就可以避免悲剧的发生。在我眼里的强大,就是可以打败任何敌人,就是拥有很高的灵力和幻术。

3

冰萤越来越可爱懂事。闲暇时,我弹琴给她听,她拍着小巴掌为我叫好,在她心里,我做什么都好,她的口头禅就是,“哇,哥哥好棒!”

这句话对我来说,是最大的褒奖。是我生命的希望和生活的动力。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星国的宫殿,我再也没去过,对我来说,那里只是一个让我伤心的地方,我和冰萤在琉璃岛过着平凡而快乐的日子。何况琉璃岛一直还有疼爱我们的老乌金,几乎每天都来探望的空悯。空悯成了我惟一与外面世界的联系。

说实话,如果不是空悯,我几乎都忘记了我的身世。

几乎都忘记了我之所以在琉璃岛只是因为,我尚未成年,羽翼未丰,需要在这里暂避风头,储备力量,以躲避我父王死后,皇室争斗所潜在的危险。我以为我会永远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平凡,安稳,但又是快乐无比的日子。

琉璃岛的入口,有我父王生前的封印,能够自由出入的只有老乌金,空悯,我和冰萤,但老乌金从不出去。现在自由出入的就只有空悯一人。空悯的灵力令我望尘莫及,他是我们星国目前灵力最高深的人,而且他还是杰出的巫医师,所有这些使他成为星国各派争斗都想拉拢的力量。空悯每次回到玄冰祭,我都能觉察到他眼神中的疲惫。

他每天都带来一点宫廷内的消息,虽然我真不想知道,但空悯仍然以委婉的方式,向我透露着,而这,也正是他留在宫廷里的理由,他说他将永远对我忠诚。他说他只是为我看管着王位。他说我才是星国的王。

我知道,王的风范与气质并未来到我的身体。我仍然是一个平凡的人。

我反而有一种释然。

平凡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最大的幸福。

“哥——”

顺着声音我扭过头来,穿白裙子的冰萤,黑缎一样的长发,在阳光下转着光纹。她的瞳仁又黑又亮,她手里捧着大把的星星草和冰莲。映照着她温柔美好的笑容,柔软生动。

我内心里涌起温暖,弯腰把她抱起,在我怀里,她像纯色的小猫一样,服帖地躺在我的臂弯里,激起我保护她的欲望,眨眼间,冰萤已经一百岁。

我和冰萤沿着琉璃岛的冰溪一直走,一直走。

冰溪缓缓融化,像缎一样的水面上漂着浮冰。刺眼的阳光在有浮冰的水面上折射出千万道明媚的光线,那被光线扫射过的事物,都被暂时赋予了一种圣洁的光泽,仿佛一种永恒降临!冰萤跟我在我的身后,像我的孩子一样。

她很快就落下我一段距离。然后我扭过身,撑开双臂,我喜欢她向我扑来的奔跑动作,那样叫我感受到一种甜蜜的期待,可是,冰萤好像走得太急了,没注意脚下。

“小心——”

冰萤一下子跌倒。

“冰萤!”

我失声呼喊着,我心里翻滚着强烈的不详的预感,我跑到冰萤跌倒的地方,把脸色苍白的冰萤抱在怀里。冰萤久久不能醒来,像死去了那样。“冰萤!冰萤!……”我心里塞满了后悔,我真该死,我自责着。我不停地呼喊,“冰萤!冰萤!……”泪水涌了出来,我抱着她疯狂地跑回玄冰室。

那时,老乌金正在离玄冰室不远的地方,一棵高大琉璃树底下,梳理他长长的头发。

“翡儿,怎么了。”

我两眼朦胧,我都不知道我哭了,老乌金接过冰萤,把她安置在小床上,盖好被子,冰萤仍然没有醒过来。

4

空悯来了,他给冰萤把了脉。并将灵力传给冰萤一些。冰萤渐渐醒了过来,脸色却仍然很苍白。“哥……”她柔弱地喊着我,我在她的床前,抓住她冰凉的小手。我想把我身体里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她。

我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

她闭上了眼睛。看上去毫无力气的样子。

空悯神情凝重,我内心的不祥之感得到了残忍的印证。

空悯把我拉到屋外,沉默良久才说:“她的病,有一点麻烦!”

“麻烦?什么意思?”我摇晃着空悯急切地问,仿佛他就是命运之神,我的哀求可以使他心软,不带走冰萤。

我脑海里出现了诡异的幻觉,竟然在想象中,我看到冰萤死去了,可是没有冰萤,我自己怎么活下去呢?

“听我说,冰翡,你现在需要的是,拿出最大的勇气和决心,去救治冰萤!”

空悯的声音完全听不出感情的起伏,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情感控制能力,他接着说:“如果能去木国。冰萤就有希望。”听到“希望”两个字,我像在黑夜中看到了曙光,“木国?只要是有希望,什么国我也要去闯一闯。”

“但要想去木国,你的灵力要在短时间内,得到很强的提升,达到九级,也就是说,必须连续踩灭这里一万八千盏冰碟上的星火才行。”

“只要能救冰萤,任何困难我都能克服。”

我想起了母亲从木国带来的那把桃木剑。那是我所能接触过的木国的唯一物品。

以前母后说过,木国是一个很美丽的国度,春天温暖,各种颜色的花朵盛开,成排的绿树投下疏密有致的影子。

我取来母后的桃木剑,双手递给空悯。

这是母亲随身携带的物品,它很小,不足半尺,更像一柄玩具剑,可是,母后一直带在身边。令人感觉又是那么重要。

“它的确很重要!”老乌金喃喃地说道,“这是开启木国的一把钥匙。”

“钥匙?”我瞪大了眼睛。

“嗯,钥匙!”老乌金说,“每一个国都有一个防护结界,以防其他国家的偷袭,如果想进入,除非攻破结界,或者有一把钥匙,打开结界。而木国结界的钥匙,就是这把桃木剑。”

母后怎么会有这把钥匙呢?我搜索着记忆中所有关于这把剑的记忆,可惜任何有价值的记忆都没有搜到。母后和木国究竟有什么渊源。母后以前从未对我讲过。

“木国有成片的森林,国中木族人,心灵都结在绿头发上。形如一朵朵艳丽的鲜花。”空悯缓缓地说。

我的脑海浮现出,木国女孩的模样,竟然有这么美丽奇异的人。

“而那种鲜花就是治好冰萤的良药!”空悯补充着。

“啊!”我睁大了眼睛。有点不相信地看着空悯,“那摘了鲜花,他们还能活命吗?”

“就变成树了,木国的树都是木国子民失去心灵以后演变而来的。”

不晓得为什么,我的心痛了起来。可是我想到冰萤的病有治,我又由衷叹了口气。

“也不是说任何一个木族人绿头发上的鲜花就可以……”空悯这句话等于给我内心刚燃起的希望浇了一瓢凉水。

“只有木国有七颗心的公主,就是在绿头发上有七朵花的,记住是七朵,不是八朵,也不是六朵,那种女孩的心是七窍玲珑心,才可以医治冰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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