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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1963年的一次火车事故

2016-06-05湖北高延萍

金秋 2016年3期
关键词:大礼堂火车头救护车

文/湖北·高延萍

发生在1963年的一次火车事故

文/湖北·高延萍

我的父亲已经80余岁了,但几十年如一日地在晚上收看《新闻联播》。这天晚上,他在《新闻联播》里看到一条某地火车出事故的新闻后,非常感慨地对坐在旁边的我说:“现在真是透明,出再大的事故也敢马上播出来,我年轻时坐火车也出过一次事故,领导要我们保密,对谁都不能说,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跟人讲过这件事”。

“真的吗?你受伤了没有?”我忙关切地问。父亲拨开前额的稀疏头发指给我看:“你看这上面有条印痕,就是那次事故留下的,缝了几针。”

那是1963年的冬天(具体哪一天,已经记不清了),父亲和几个同事从郑州乘火车到西安出差。大约下午三四点,火车快到西安附近的灞桥时,突然“轰”地一声巨响,火车猛地刹住。全车厢的人都被这紧急刹车弄得横冲直撞、东倒西歪,有的重重地撞在靠椅的板上,有的狠狠地摔倒在地。与此同时,爆裂的车窗玻璃四处飞溅,车厢里顿时响起一片尖叫和痛苦的嘶喊声。父亲的身子猛地跳起来,扑到了对面同事的身上,所幸没有碰到对方要害,当他站起身正发愣发呆时,对面的同事冲他叫道:高师傅,你头上在出血。父亲用手一摸,摸出了一手的鲜血,那是车窗碎裂的玻璃飞过来划伤的,父亲赶紧从挎包里拿出个口罩将伤口捂住。这时车厢里的许多人开始清醒过来,听到火车头蒸汽机发出“突突”的咆哮声,大家意识到是火车出了事故,于是许多人朝门口挤去或赶紧跳窗。好在父亲是个技术员,还比较冷静,也知道他们乘坐的车厢离车头还有五六节,车头即使爆炸也一时危及不到他们,于是父亲便拉住同事,叫他们不要慌,说这时硬往车厢门口和车窗乱挤容易受伤。等车厢里能动的人都从车窗和门口乱哄哄地跳出去,他才捂着伤口和几个同事下了火车。

在火车外面的田野上,乱哄哄地站着几百个刚下车的旅客,有的哭,有的叫,有的脸上挂着血,有的则躺在地上摸着伤痛的地方痛苦地嚎叫。父亲很清醒地走到火车前去看,想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一个铁路和公路的交叉口,在公路一边,是一辆被撞翻并且因爆炸而焚毁的军用卡车,司机已烧死在驾驶室里。父亲是军工厂的技术人员,立时断定军用卡车上装的是一车雷管,它和火车头相撞后曾有过剧烈的爆炸。再看蒸汽火车头,前部已被爆炸掀翻了半边,露出的蒸汽锅还在“突突”地冒气。在铁路一边,躺着几具尸体,大概是从火车头和后面一节邮政行李厢中甩出去摔死的。父亲正看得心惊肉跳时,蓦地听见一连串警笛的声音由远而近急急地传来,抬头看去,只见公路上驰来不少警车,随后还跟着不少救护车,父亲见状赶紧回到了人群里。很快,从警车上下来许多警察封锁了现场,也不让人靠近火车头周围。医务人员下来,先没有管这些在车下的伤员,而是上到车厢,从车上抬下许多尸体和重伤员(尤其是从卧铺车厢上抬下来的较多),然后送上救护车匆匆地开走了。过了大概半小时,当车厢里的尸体和重伤员都送走之后,医护人员才来到大家中间,一个个地进行检查。在检查到父亲时,发现他额头上有伤口,便叫他上了一辆救护车。救护车把父亲送到西安第四陆军医院后,因为伤员太多,便把他这个不算重的伤员放到医院大礼堂里,大礼堂里已经有上百个这样的轻伤员等待处置。一会儿,从西安市各医院调来的许多医护人员进入了大礼堂,开始给他们一一处置伤口。父亲的伤口缝了几针,还打了“破伤风针”。医生告诉他:“你留在这里观察一夜,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当天晚上,他们在医院里免费享受到了那个年代难得的美餐——“鸡蛋瘦肉面条”,而且,西安市的市长和西安铁路局的局长也来看望过他们。

第二天上午,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找到父亲说:“你可以出院了,来,先登记一下。”他详细登记了父亲的姓名、单位、职业、成分、政治面貌及到西安来的原因后,告诫父亲:“你一定要记住,这次事故一定要保密,出去后不能对任何人讲!”父亲马上做出了保守秘密的承诺,回到家,对妻子都没讲,只说是不小心碰破了头。

那个时代的人常常一诺千金,父亲把这秘密一守就是大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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