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浅析芥川龙之介的“中国趣味”

2016-05-30骆灿刘家鑫

教育教学论坛 2016年34期
关键词:芥川龙之介仙人

骆灿 刘家鑫

摘要:芥川龙之介,日本近代文坛巨匠。芥川一生作品丰厚,不胜枚举,且与中国相关的作品为数不少,其中均表现出一种强烈的“中国趣味”,但其“中国趣味”并非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时代的变迁,芥川的“中国趣味”也演变出了不同的内涵。芥川三个时期的三部作品《杜子春》、《中国游记》和《仙人》,呈现出其“中国趣味”不断演化的轨迹。

关键词:芥川龙之介;中国趣味;《杜子春》;《中国游记》;《仙人》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9324(2016)34-0058-02

在日本大正时期(1912—1925),日本的文学界出现了一种“中国趣味”。那一时期的许多文人都具有“中国趣味”,其中以芥川龙之介、谷崎润一郎等人为代表。芥川龙之介是日本新思潮派的杰出作家,是日本近代文坛巨匠,其作品有不少与中国相关,均表现出一种“中国趣味”。笔者试图根据芥川龙之介不同创作时期的作品,分析其“中国趣味”的变化情况,力求为研究日本大正文学中“中国趣味”的发展与演变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一、古典中国情结

芥川龙之介自幼学习中国古典文化,汉文学造诣深厚,“孝”、“中庸”等中国传统思想皆可从其作品中窥见一斑。芥川在来中国旅行前,受到大正文坛“中国趣味”的影响,创作了数十篇与中国相关的作品。如《尾生的信》、《杜子春》、《秋山图》及《火神阿耆尼》等。其中的《杜子春》是最具代表性的中国古典情结作品之一。《杜子春》这部作品,改编自中国唐代李复言所作的传奇小说《杜子春传》。芥川龙之介将作品故事的舞台设定在中国,也直接沿用了原作《杜子春传》主人公“杜子春”的姓名。不仅如此,两部作品的情节也如出一辙。杜子春原为富家子弟,后荡尽家产。某日,一老者慷慨解囊,赠给杜子春大量钱财。但不出三年,杜子春又变得穷困潦倒了。老者再次相助,他却重蹈覆辙。老者第三次出现时,杜子春主动要求成为其弟子,随其上山修炼。老者警告他,不管遇到何人、何物、何事,都不得开口。杜子春经受住各种考验,却过不了亲人被折磨这一关。最后,老者劝杜子春打消修道成仙的念头。但是,芥川龙之介改编后的《杜子春》,也有一些情节与原作《杜子春传》不同。比如,他将故事的背景从周隋的长安改为盛唐的洛阳,浓墨重彩地描绘了唐朝风物,营造出更为浓厚的古典中国氛围。此外,文中着重刻画了主人公杜子春的人物形象,对老者形象也着墨良多。相比原作《杜子春传》,改编后的《杜子春》中出场人物的形象更加丰满。芥川笔下的杜子春,在看到母亲在地狱里受苦受难时,不禁涕泗交颐,大叫“母亲”。而原作中的杜子春,在面对自己孩子惨死时,才失声发出“噫”的感叹。最后,杜子春修炼失败,原作《杜子春传》中的杜子春“叹恨而归”。而芥川《杜子春》中的老者,在杜子春临行前,赠与其一间开满桃花的院落以及房屋与田地,使这个传奇故事以和美的结局收尾。总体观之,芥川龙之介的《杜子春》与原作相比,在故事背景、情节设置、人物塑造方面大体相近,但又在原作的基础上进行了艺术性改编。在推进情节发展的同时,更是将经济繁荣、风光明媚、民风质朴的中国风情展现在读者面前,使整個故事更具古典中国气息。芥川在执笔《杜子春》之时,中国正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其在《杜子春》中着力描绘古典中国,表明其仍沉浸在对古典中国的幻想之中,缺乏对现实中国的理性认识。日本学者西原大辅认为,那时的“中国正是日本人头脑中凭空想象出来的海市蜃楼,是用来展现浪漫故事和奇人异物,或者缠绵悱恻的情绪和景致,以及各种奇谈异闻的舞台。①”通过《杜子春》这篇作品可以看出,此时芥川的“中国趣味”,还只是停留在玩赏古典中国浪漫主义的阶段上,仅仅是对异国的古典情调的一种向往而已。

二、幻灭与痛惜

在日本大正时期的文坛上,“中国趣味”的作品层出不穷,人们对中国的关心日益高涨。芥川龙之介的好友谷崎润一郎,于1918年10月至12月间到中国旅行。谷崎的中国之行极大地刺激了芥川,使其在三个月内完成了《尾生的信》、《南京的基督》、《杜子春》、《秋山图》及《火神阿耆尼》等一系列与中国有关的作品。在世风和好友的影响下,芥川产生了去中国旅行的愿望,其“中国趣味”的关注点也由古典中国开始转向了现实中国。在1921年3月至7月期间,芥川龙之介作为大阪每日新闻社的海外视察员,被派遣到中国考察。芥川实现了其多年中国之旅的心愿。然而,非常遗憾的是,这次中国之旅并没有给他留下美好的印象。归国后不久,芥川便完成了《中国游记》一书,其中包括《上海游记》、《江南游记》、《长江游记》、《北京日记抄》及《杂信一束》等。可以说,这部散文集集中体现了芥川“中国趣味”的转变过程。1921年3月,芥川龙之介来到了憧憬已久的中国,其旅行的第一站是上海。在其《中国游记》的“第一印象(上)”中,他写道,“中国的黄包车夫,说他们是肮脏的代名词也不为过。②”而在“第一印象(下)”中他又写道,“那个老太婆已经在我们身边,啰里啰唆地说着什么,一边像乞丐似地伸着手。老太婆已经拿到了一枚银币,看来她想让我们再一次掏腰包。”芥川遗憾地表示,“这个厚脸皮的老太婆以及白天乘坐的马车车夫,是上海给我的第一印象。”这,也是芥川对中国产生幻灭之感的开端。在《上海游记》中,芥川龙之介还写了许多让其难以理解的景象:满湖昏黄的小便、肮脏不洁的乞丐、刺耳可怕的茶馆、吵闹至极的戏台、荒唐可笑的戏曲道具,以及不合时宜的西洋式建筑等。在《江南游记》里,芥川写到西湖渐趋庸俗,砖瓦建筑俗不可耐,岳飞墓脏污不堪。对此,他感叹道:“现代中国已非我们日本人在中国古代诗文中认识的中国……这是一个猥亵的、残酷的、贪婪的世界。”芥川来到芜湖后,心情更加不快了。对现代中国,芥川大多抱有不屑之感,尤其是轻蔑中国的西洋化倾向。

三、回避与回归

1921年7月间,芥川龙之介结束中国之旅回到日本。一段时期内,其与中国相关的作品明显减少。尽管如此,他还是创作了《仙人》这部作品。小说《仙人》是其最后一部具有“中国趣味”的作品,它取材于清代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崂山道士》和《褚遂良》这两个短篇故事。《仙人》的主人公“权助”不仅以《崂山道士》中的“王生”为原型,还吸取了《褚遂良》中“童仆”的形象。与《杜子春》不同的是,《仙人》虽源自中国的两篇作品,却与原作相去甚远。由此可见,芥川的“中国趣味”业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仙人》与《崂山道士》,作品主题大同小异,均是记叙修道成仙的故事。但是,芥川以《崂山道士》为蓝本,在很大的程度上改编了作品的故事情节。首先,芥川此前与中国相关的作品背景均设定在了中国,此次《仙人》的故事舞台则被设定在日本东京。而且,其作品的主人公也并没有使用《崂山道士》中主人公王生的姓名,而是使用了一个日本式的名字“权助”。与前期的中国相关作品不同,这部作品让人感觉不到其与中国的关联性。由此可以看出,芥川的“中国趣味”开始出现有意回避中国的倾向。《仙人》与《崂山道士》写的都是主人公修仙的事情,但两个故事的结局却截然不同。《崂山道士》中的王生受不了修仙时的艰苦,仅仅修习的“穿墙术”都无法成功施展。而《仙人》中的权助却与之相反,他二十年如一日,每天辛勤练习,最终修成仙术,驾云而去。此外,《崂山道士》中的王生不仅不反省自己的懒惰,甚至将自己修仙不成的理由归咎于师傅。而《仙人》中的权助,面对心肠歹毒的医生妻子都任劳任怨,一言不发,更是毫无迟疑地相信了她自杀式的成仙方法。从原作中主人公王生的懒惰形象,演化为权助任劳任怨的形象,可见芥川在力求减少来自原作的影响,这表现出其竭力回避中国的心理意识。芥川龙之介的《仙人》不仅取材自《崂山道士》,还参照了《聊斋志异》中《褚遂良》的童仆形象。《褚遂良》的结尾是,狐仙鼓动众人成仙,只有主人的童仆跟随其后,“上上益高,梯尽云接,不可见矣。③”而《仙人》中的权助与该童仆的性格和行为极为相似,最终也是从庭院中的松树升天。综合观之,芥川此阶段的作品表现出回避中国的意思,其“中国趣味”似乎产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但是,他并未进行全盘的否定,依旧吸收参照了某些中国的作品。由此可以看出,其对中国古典文化呈现出一定程度的回归愿望。

芥川龙之介创作出许多与中国相关的作品,他是日本大正时期具有“中国趣味”的代表性作家,但芥川的“中国趣味”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依次经历了“古典中国异国情调”、“对中国现状的幻灭和痛惜”、“回避中国现状和回归古典中国”等变化过程。芥川“中国趣味”之所以产生拐点,正是因为想象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而其精神上的回归,还是因为其对古典中国的无限憧憬。此外,日本国内外环境的变化以及文坛风气的西化等因素,也交织对其产生了某些影响。芥川的“中国趣味”有着独特的历史价值。透过芥川这一事例,可以窥见当时日本“中国趣味”的演变趋势,还可了解当时日本人对华认识的思想状况。

注释:

①西原大辅.谷崎润一郎与东方主义——大正日本的中国幻想[M].赵怡,译.中华书局,2005:33。

②芥川龙之介.芥川龙之介全集[M].(第三卷).陈生保,译.山东文艺出版社,2005:616.(以下引用皆出自该中译本)

③蒲松龄.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721.

参考文献:

[1]芥川龙之介.芥川龙之介全集[M].日本:筑摩书房,1971.

[2]邱雅芬.芥川龙之介研究文集[M].译林出版社,2014.

[3]叶渭渠.日本文学思潮史[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猜你喜欢

芥川龙之介仙人
Turismo Monte Maiji: donde el ser humano y la naturaleza se unen
《修真秘要》导引系列之一 “仙人抚琴”导引法
给仙人的信
云仙人的窗花
浅析芥川龙之介《阿吟》阿吟教名中的圣母意象
芥川龙之介《中国游记》中南北“中国想象”之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