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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闲游散记(三题)

2016-05-14北雁

大理文化 2016年4期
关键词:云龙豆腐

北雁

山水云龙

在一个早春的清晨,我们穿过永平的晓雾,在大保公路一连串弯险交加的隧道群中疾速钻过,便忽一下地来到了澜沧江边,然后调转车头,开始以一个相同的方向,在这一线天峡谷里从南自北、逆江而上。

两边是山,挤窄得有可能让风一吹便要撞在一起,中间流出一河江水,汹涌奔腾地向远方流去。这就是云龙,一个被掩在澜沧江怀抱里的神秘境地。

远远看见了功果桥电站大坝,接着又迅速地从旁边越过,江面开阔成了湖面,汹涌的江水变成了平缓的湖水,镜子一般,开始倒映着两岸的山,历过一冬干冷的、惨白黑瘦枯焦的山,有似父亲老迈的脸庞,让人充满敬畏。

两河交汇之处,湖面变得更加开阔,但感觉告诉我,这里应该有过一座桥,一座象征着那个英雄时代的桥,象征着中华民族伟岸与不屈的桥。车行之处,我似乎还清晰地看到了有一两辆车在日寇飞机的枪林弹雨下果敢地驰越大江两岸。奔驰在滇缅公路这条横贯滇西崇山险谷的“国际救亡大通道”上。桥那边的山头上,护桥的枪炮声似乎正在响起,孤傲,雄壮,英勇,成为一个地域一个民族永远无法忘却的历史回忆。光阴如逝,时过境迁,如今古桥身虽已被淹没,但桥却留在了人们心中,于是在沿江而上的路上,功果、民主、金和、核桃坪、汤涧、诺汤,直至旧州,所有两岸山岭中的大小村寨,都因这桥而更加著名,为纪念滇西英勇抗战史而更了名的功果桥镇,一个只有2万多人口的沿河山区小镇,就让这么一个响亮的名字,冠上了英武的气概,留住了不朽的气节。

车继续前行,因为立了大坝,高峡平湖一下子淹没了原先的公路,于是新修的路便上升到了齐云的山腰,和这山、这水一起平行起落,连通了山地水边这一连串的村庄。然而让人喜爱的却还是这一江湖水,作为流经云南省境内的最大河流,巨大的落差,使它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气势,穿山过岭,纵横全滇。此时两岸的山岭之上,还能看到许多深邃的沟壑。清晰而又锐利地显现了它在奔流之中所显现的父性的勇武与阳刚,同时也再现了一幅幅生动的地理演化图像。而今,它却平缓如湖,静若止水,清澈如此,特别在河流弯拐之处,湖水、山梁、村庄、田野,共同绣出一幅幅旖旎多姿的图卷。春早的杨柳,如烟似霞;近湖的梯田,如月如刀;黄灿灿的油菜,悦眼清新;红艳艳的桃花,点染春色……总之,不是江南,酷似江南。

而又因有山的陪伴,让这景象更胜江南。是的,大山,突兀、高峻,磅礴、连绵,屏嶂一般的气势让人充满了敬畏。山间散落的村户,东一家,西一户,用石灰刮白的墙壁,远远地醒目,好似傍黑时天空里的零星点缀。连接岸上村庄集镇的小路,一线一线,弯曲,浅白,透亮,让人觉得这云龙山水,更像是一本书。一本厚重得写满了古往今来的云龙人在这山水之间所有勤劳和智慧的大书。

山不止,水依旧不断,沿途的景致中,让人再次感激起这水了。是啊,这一江湖水,百千年来,不息奔流,却始终以一种母亲河的姿势,充满了宽容与接纳,慈爱与善良。我知道,作为大理州面积最大的县份,云龙4400平方公里的土地,几乎都属澜沧江流域,那些我们叫得出名字的河流,漕涧河、关坪河,还有孕育了“太极八卦”自然图景的沘江,以及被称作是人间仙境的天池,所有水流最终都汇入这条大江。于是。慈爱的澜沧江水便如乳汁一般,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云龙人,缔造出了云龙物产丰饶、地灵人杰的传奇。车窗之外,早被江水淹没的沿江上百里梯田,曾是云龙出了名的“粮仓”,并因一河江水冠上了“鱼米之乡”的美名。

在旧州吃过午饭,我们继续前行。不出数里,河谷渐渐变窄,江水有了波涛和流动之声,显现出比之前更快的流速。我知道,这是因为功果桥大坝所拦之水已将到尽头。然而不出几里,又见山梁之间正在构筑的大坝,这就是远比功果桥电站工程更大的苗尾电站。也就是说,大江之上,又将再现一个更为壮观的“高峡平湖”。

两岸翠色渐浓。有江水的滋润。让河谷呈现出立体型的湿热气候。如今谷外正值干冷的早春,但谷内却早早透出了勃勃的生机。看到山间青翠的树色,我在想象,那会是怎样一个和谐的境地。

到达表村已是傍晚,当然时间并不晚,只是江边山高,太阳早早落下,只留给对岸山尖一束越来越短的阳光,正好切割出了河谷中一个半明半暗的世界,颇为壮观。最终太阳落去,天渐渐冷下来,但我高兴的是很快吃到了甘甜的桔子,我知道这依旧是来自于澜沧江水的最好馈赠。

当地人告诉我,多年之后,这里就将被新建的苗尾电站完全淹没。所以在踏上表村的那一刻间,我感到了一种难言的神圣。当天气渐晚,白天赶完“阔时节”的表村街上,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欢乐的舞台,这是一个以傈僳族为主的民族乡,挤在人群里,我看到大人小孩都在热情欢歌,尽情享受自己的节日。当阵阵掌声响起,我突然想到,这已是远离云龙县城122公里的三州交夹之地,但有这山和水的陪伴,偏僻的小村,依然会有无穷的时尚和欢乐。

山水云龙,云龙山水,一次次想起,脑海之中便是一种过电似的感激与回味。

行游密祉

对密祉的向往还要追溯到十三四年前的求学时代,那时,班里一位长得漂亮的女同学便来自这里。于是在和她的亲近中,知道了许多关于这个地方的人和事:尹宜公、小河淌水、桂花箐、文盛街、花灯会、闹元宵……总之每每让人在想象之中生发无限的神往。

多年后,终于在一个夏日的早晨来到密祉。而在此之前,我曾无数次地在脑海中想象过密祉,并将从同学那里听到的每一个词语都描述成了一段丰厚的历史。再将之缩影成一幅幅动人的沧桑画面,但却从未想过,它竟是以这么一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车在弯拐的山路上疾驰,突然眼前一片豁亮,一个山清水秀的密祉坝子便一览无余地呈现眼前了。几列青山之下,平坦的坝子,田亩交错,零散的村庄,白墙青瓦,早晨的炊烟,扶摇而上。

车继续前行,越过坝子里的田地。穿过新建的集镇,直到古老的文盛街口停下来,我似乎还像发现桃花源的武陵人一样。一张脸写满了惊愕与感动。

我以为,文盛街上的行走是一段感受历史沧桑与文化智慧的旅程。从北到南,短短十几分钟,一条被古往今来的足迹磨得发亮的石板路两边,古墙、古房、古门柱、古石器、古戏台、古店市,清晰地印证着这里曾经的沧桑。弯曲的主道上,突然会伸出一条支道,将一种神秘的色调引入深不可测的历史源流之中。我忍不住让几位穿得时髦的女士客串模特,撑着鲜艳的花伞,在古老的街道上留下一束时尚与历史交加的镜头。

据当地的向导介绍,文盛街曾盛极一时,在云南文化源流中有着重要地位,如今,这个保存完好的茶马古驿道,成了名副其实的山区民居建筑博物馆。整个镇子依山布局,巷道随山势的曲直而布置,房屋就地势的高低而组合。在带我们走完几个具有代表性的小院,“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四合院”和“一颗印”的建筑内涵便使人一目了然了,心中留下的则是对这里先人的建筑智慧和独特的艺术审美由衷慨叹。

尹宜公故居只不过是文盛街上一个狭窄的院落,里面正播放着“东方小夜曲”《小河淌水》,流水一般曼妙的韵律,一遍一遍轻唱着,好似一股甘泉轻轻流入心田。我知道,密祉的山水自古便充盈着浓郁的乡土文化,文盛街同样将不尽的智慧内涵包蕴其中。土生土长的尹宜公从小饱受文化的浸染,于是,他将对这片乡土的热爱,用作无穷的智慧,收集整理出了民歌《小河淌水》,让这首从桂花箐流淌出来的妙曼之音从此远播世界,成为脍炙人口、家喻户晓的世界民歌。也从此让密祉先民的生活状态变成了一个世界级的记忆,成为人类共有的精神财富。也正因如此,它便和文盛街古建筑群一起交相辉映,在每迎来一个造访之人时,都会使他生发出一种源自内心的震撼。

穿过文盛街,走过凤凰桥,一片新绿的柳林之中,倚山而居的珍珠泉就掩映其中。踏着草地正中石板路走入柳林,一块三滴水的白色照壁上面,“珍珠泉”三个大字异常醒目。据说,珍珠泉水质极好,而且出水量大,一年四季,泉水便如一串串晶莹的珍珠从井底涌出,雨日不涝,旱年不竭。源源不断哺育着世代生息于此的人民。在这里,我看到了泉边的香火痕迹,从中透视出当地民众对自然的敬畏和对泉水的感恩。料想朴素的密祉人民,在很早以前就明白了人与自然、和谐互惠的道理。想到这里,我弯下腰,掬上一捧泉水,噙在嘴里慢慢回味。

返回的途中,还听到向导介绍珍珠泉,说其水质奇佳。当地人多用之制作豆腐、黄豆粉、甜米酒、酱菜等等,便让文盛街也享有了“美食之乡”的盛名。而这时,大伙确实也饿了,便找了一家“农家乐”,没想到吃到的就是用珍珠泉水做出的豆腐,一个丰盛的“豆腐全宴”。坐在桌边上,我们慢腾腾地喝了一大杯豆浆。再吃上一碗土坛里盛出的豆花,但如果将这些当作是序幕的话。接下来的各种菜肴,便可是各式各样,花样层出了。麻辣豆腐、豆腐圆子、鸡腰豆腐、口水豆腐、黄金豆腐、荷花豆腐、口袋豆腐、怀胎豆腐,一道道菜肴,炒炸煎煮、腌拌生熟,色香各俱,让人在倾刻间目不暇接,涎水直流。而这时,几位同行的当地人亮起嗓子,唱起山歌,将气氛推向高潮,使人胃口大开,伸长筷子好一顿饱食。

我在感叹中留连密祉,至今又已很长时间过去,依旧回味无穷。行游密祉,一段好玩、好吃的难忘历程!

探访花甸坝

斜风。细雨。马铃。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我们紧跟着一串清脆的马铃,步入了苍山云弄和沧浪两峰之间这块开阔的草甸。一条大路似乎就从这草甸的正中开辟出来,眼前却是好大一块狭长的草地,于是,视野被拉得很长。直到两峰之间一个看不到边际的尽头。在来花甸坝之前,我曾千百次地想象过,自己将会以怎样的姿式行走在这块美丽的荒原之上。可经历两个小时的攀登,方到隘口,就被一阵大风刮得迈不出步子,接着头上的帽子就跟风筝一般飞上了天空,眨眼间就飞出了四五十米。庆幸的是风稍稍一顿,帽子正好落到后面跟上来的同伴眼前,一把抓住了送了回来。就跟动作电影里的画面一般迅捷轻灵。顷刻间,风又重新大了起来,跟着又下起了雨,我们一个个都裹紧了雨衣,却裹不住迎面吹来的一阵阵斜风细雨,时不时地钻进你的胸怀,一次次带给你几分记忆深刻的寒意。于是,花甸坝的最初印象,让我将之想象成为一个狭长的口袋,一个能装下风婆婆和雨娘娘所有家当的口袋。

牦牛。草地。羊群。

面对这么开阔的草地,我们惊呼,因为还有一群一群的牦牛,正安详自得地吃草。我搜肠刮肚,只能用这个词语才形容得出它们的憨态,那就是安详自得。风依旧很大,雨还在天空密密斜斜地织着,风雨交加的境地里,它们却只顾着低着头,舒舒坦坦地啃着一地青草。身上裹着厚厚一层黑毛。便遮去了所有的凄风冷雨。是的,这是它们的家园,它们的乐土,它们的天堂,而这正是它们可以安详自得的理由。许多同伴顾不上雨水,踩到绿地里和它们一起拍照,惊得那些离群远的牦牛又小跑一气,回到自己的族群之中,只留下草甸上一阵相机拍照,才发觉,这草地远比在路心里看到的开阔,水沟在低畦处迂回,积成一个个水潭,倒映着两边的群山。一群群羊群、一群群野猪、一群群自由奔走的矮马,或许还有其它的什么牲畜,隐藏在低矮的竹林和灌木丛中,此时正是初夏时节,草地绿得极是纯粹,各种动物却让不同种颜色组成了不同的图案,黑色、白色、金黄、杂花,摆在眼前极是和谐、悦目,像是在一个巨大绿盘中撒下一场色调不一的宝石。在这种意境中,让人很容易想起容中尔甲和腾格尔苍浑辽远的歌声,哼在嘴边,轻轻吟唱。

鲜花。绿树。流云。

风住了,雨终于也停了。确切地说是只停了片刻,跟着又重新下了起来,只是小了许多,绒绒的,像是牛羊身上的碎毛,星星点点地飘上了天空。再之后终于停了下来。不多时,天空透出了几分光亮,一下子让视野变得更加开阔起来。花甸坝上开始呈现出更加怡人的景象。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整个队伍逐渐被拉开了距离,不多时,前头的马铃声不见了,身后的同伴,先是被分割成一条长长的单行细线,接着又被分割成一组组圆点。很快,就成了我一个人在这广阔的草甸之中独自行走。一条大路在看不到边际的山峡中延续,再经过一两个小坡,居然就构成了一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境地。没有喧吵,没有惊扰,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个人在行走中思考。这种近乎与世隔绝的境界,感觉何等美妙。哪怕就只是短短几分钟时间,都绝对让人无比回味。这样的旅途充满了宁静,却不寂寞,四五月的光景,荒甸之上,还四处点缀着零星的花朵,一丛丛嫩得可人的灌木,一片连一片,尖芽儿红似二月的花朵。这里的绿树,高大、挺秀,却又零散,两峰之间,流云缥缈,行无踪迹,一种仙山云海的境地,让人何等陶醉。

石桥。马匹。炊烟。

我只能在寂寞中继续行走。路边还时不时地看到一些早已废弃的石房子,空荡荡的景象,让偌大一个坝子更多了几分荒凉。记得先前在隘口稍息时,我就看到一块石碑上面记载了当年公路通到花甸坝的境况,其中一首诗让我印象深刻:“四十华里羊肠道,陡坡悬崖插云霄。苍山低头现通途,人民雄心比天高。”透过诗行,我可以想象得出,“大跃进”时期人们征服自然、开辟荒甸的精神多么豪壮。可事实上,恶劣的气象条件,最终让这块海拨二千九百多米的土地重新归于沉睡。路被山洪冲断,曾经盖好的那么多房舍又重新沦为荒野。而我却觉得这样挺好,也正因为这样,才让这块土地保存得这么美丽,这么宁静,也还这么完整。寻访的艰辛,带给人的却是更多的留连。都说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让人珍惜,很难想象一个不需要求索的境地究竟能带给人多少回味?经过几处石房,我看到的却是遍地的蕨菜,一直延续到远方,我弯下腰,随手掐去,不大一会儿便掐了一大把,我于是开始想象着晚餐桌上会多出一大盘佳肴的景象。说实话,在花甸坝连续三个多钟头的行走,我此时已经有了几分困乏和饥饿。于是忍不住又咽了几口口水。不想一抬头,却看到不远处的四五个人影,正弯着腰在荒野里采蕨菜。料想村庄已经不远了。我于是重新回到路上继续行进着,经过一座古老的石桥,遇上一骑驮马,正前头隐在林间的房舍之上,一股炊烟正在暖暖地飘散着诱人的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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