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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碧:“传漆”大师

2016-05-14唐余方

当代党员 2016年5期
关键词:漆器大师重庆

唐余方

她是一位92岁的老人,听力退化,腿脚不便,但精神矍铄,仍然坚持漆器创作。

她是重庆目前唯一健在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漆器的传承是她心头一个难解的结。

“做漆器对我来说就像吃饭一样,我真是舍不得这个东西。”陈思碧说。

挚爱

2015年11月17日,记者在渝中区陈思碧的家中见到了她。

身材瘦削的陈思碧穿着红绸外衣,屈腿坐在红木椅子里。因听力严重退化,她不得不将头前倾,才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陈思碧与漆器的缘分似乎是命运使然。她生于1924年,长于动荡时代,幼时的她,唯一的爱好就是画画。

小时候看着母亲钩花,她不用人教便能自己学会;初中的图画课,让她一头扎进艺术的世界……

“毕业时,其他同学都选择去当老师,只有我选择了上美术学院。”1942年,陈思碧考入四川省立艺术专科学校(现四川美术学院)。

在这里,她师从李有行、沈福文等名师,学习最苦最难的漆器专业。

“漆器创作苦,很多人都不愿意学,生漆从树上割下来,有的同学过敏。还好,我通过了考验。”她说。

这是全国第一个开设漆器专业的学校,当时仅有七名学生,陈思碧便是其中之一。

陈思碧学习起来很玩命:从底胎的骨架到设计造型,再到装饰,几十道原本分开的工序,她都能独立完成。

对于作品的艺术效果,她的要求也极为严苛,常常会为了一种理想的颜色而整夜调试。

“当时没有‘丹红色,为了这个颜色,我就自己出钱买材料来烧制。”陈思碧说。

“你要做这个颜色,就得一直守到起烧哦。”老师提醒她。

“守就守。”她硬是寸步不离守到了次日早上。

陈思碧始终对漆器创作保持着高度的热爱,如果不是因为这份爱,她现在也许还能下楼遛弯。

“漆器厂下面有个石洞,里面凉快,温度正好适合漆器自然风干,我就喜欢没日没夜地在里面干活。”洞里潮湿,很多人都得了关节炎,与陈思碧不同的是,其他人都去看了医生,但她忙于创作,总抽不出时间去看病。

“腿上的病根就是那时候落下的,这病跟着年龄走,年纪越大就越恼火。”陈思碧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腿。如今,她已经无法再靠这双腿走路了。

大师

毫无疑问,陈思碧是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令人意外的是,毕业后她却没能继续从事最爱的漆器创作。

“我被分到四川资阳教美术,后来又去了其他地方教书。”学生们很喜欢美术,觉得新奇,但这并不能填补陈思碧内心的失落。教书之余,陈思碧就在家里埋头创作漆器。

看到书上有人将蛋壳镶嵌在漆器上,她觉得有趣,便开始研究。

“我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只有白色,太单一了。”于是,陈思碧搜集了各种颜色的蛋壳,首创了漆器“彩色蛋壳镶嵌技法”。

上世纪50年代,国家号召“技术归队”,陈思碧选择回到母校,作为专业人才,进入学校开办的漆器实验工厂(即现在的重庆美术漆器厂)工作。

人人都知道做漆器很辛苦,可陈思碧乐在其中。她虽负责设计,但每个制作环节都积极参与,并且掌握得很好。

“构图严密精整,表现出绝高的艺术造诣。”原国家轻工部所编《轻工史话选编》如此评价陈思碧的作品。

曾经,广州某单位想高薪聘请陈思碧去任教,但她断然拒绝了。

几十年来,欲高薪聘请陈思碧的单位又何止这一家,但全被她一一拒绝。

“我是在重庆起头的,要把手艺留在重庆。”这是陈思碧的心愿。

陈思碧的一生中有许多重要时刻,大都与漆器相关。

1957年,她的漆器作品《蛋壳嵌凤盘》,获得第六届世界青年联欢节美术竞赛银奖。

这是一次国际比赛,有100多个国家的艺术家参赛。凭借这个银奖,陈思碧成为当时国内为数不多获得国际大奖的艺术家。

1988年,陈思碧成为重庆市第一位高级工艺美术师,四川省工艺美术大师。

1990年,她被评为中国漆艺家。

1992年,她成为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

1993年,她被评为第三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重庆获此殊荣的仅有三人。

2009年,陈思碧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漆器髹饰技艺代表性传承人。

传承

斗转星移,时光流转。陈思碧守着一颗纯粹的匠心,躲过了战争,躲过了“文革”,却没能躲过时代的变迁。漆器的衰落,给这位大师的暮年平添了一缕哀愁。

“随着时代和人们审美观念的变化,漆器的需求越来越小,学漆器创作的人也越来越少。”老人的身体深陷在椅子里,显得有点落寞。她终日呆在家里,靠订阅的两份报纸了解外面的世界。

“之前看报纸,有个美术展览,各个门类都有展出作品,唯独没有漆器。”陈思碧没法不叹气。

“没人买”和“没人做”是包括漆器在内的传统工艺面临的困境。

陈思碧一直想把漆器工艺传承下去,年轻的时候,她便开始未雨绸缪带徒弟,但许多徒弟最后都离开了这个行业。当初,国家倡导让大师“带个子女学”,她便带着儿媳朱华学习漆器创作。

如今,朱华已成为陈思碧的传承人,也在重庆申报第七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的推荐人员名单之列。

为了将这门工艺传承下去,陈思碧还做了许多尝试:让朱华参加每年的艺术文化活动,“一次都不缺席,有现场展示,让漆器露露脸”;她觉得靠嘴来讲授漆器知识太慢,便特意撰写了一本名为《重庆漆艺》的专业著作,已于2007年出版。

“但我后来发现学校都没有漆器专业了,这书给谁看呢?都是理论知识,人们看了又去哪儿接受专业训练呢?”为此,陈思碧和朱华又开了一间工作室。

工作室由陈思碧自己的房子改建,为把房子腾出来,她搬来和儿子儿媳一起住。工作室目前有五六个学徒,最大的六十几岁,最小的二十几岁。

“传统工艺之所以传承难,就是因为新人学得慢,老人老得快。”这也是让陈思碧最揪心的。

老人们正在不断离开。2015年9月,同属“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的黄杨木雕大师柯愈勄去世,陈思碧成为重庆目前唯一健在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

“我现在啥子都不想,做完一件作品就感到快活。”尽管前景堪忧,但陈思碧并没放弃漆器的创作和传承。

她通常早上6点半起床,晚上11点半才入睡,整天的时间都花在创作和阅读上。因为腿脚不便,她常常摔倒,有一次摔倒后,她的右手骨折,康复后又继续创作。

没法去工作室,她便让徒弟们来家里,一点一点讲,手把手地教。

尽管已经92岁,但陈思碧的状态仍与年轻时候一样,工作起来便会忘记吃饭和上厕所。

“我现在正在设计一幅长约3米、宽约半米的作品,准备漆在家里客厅的横梁上。”说着,陈思碧让儿子把她的稿纸拿来给记者看——造型各异的竹鹤跃然于长长的宣纸上,栩栩如生,充满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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