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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黻贬谪赣南心路历程浅析

2016-05-14周艳

文教资料 2016年7期
关键词:贬谪赣南

周艳

摘 要: 贬谪,对古代知识分子而言,既意味着一种人格的蹂躏和自由的扼杀,又标志着一种沉重的忧患和高层级的生命体验。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们产生了一系列心理变化。本文以南宋末年的刘黻为例,深入剖析其贬谪赣南的心路历程。

关键词: 刘黻 贬谪 赣南 心路历程

刘黻,字声伯,号蒙川,乐清人。“早有令闻,读书雁荡山中僧寺。时丁大全方为台属,劾奏丞相董槐,迫逐去国,将夺其位。黻率同舍生伏阙上书……书上,忤执政,送南安军安置。”(《宋史·刘黻传》)刘黻因得罪权臣丁大全而被贬南安,这一人生变故对他从心理上和生理上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国家的软弱无力加上被贬极度低落心情使得刘黻满腹报国无门的感伤,“名方登禁掖,身已谪南源”(刘黻《拜无垢先生祠》)的境遇产生了巨大心理落差,同时面对陌生的自然环境,恶劣的生活环境及语言、文化上的差异,使得他产生了沉重的生命荒废感,意志曾一度消沉,正如唐朝元稹《酬乐天见寄》诗中所谓“瘴色满身治不尽,疮痕刮骨洗应难”。但同时,从小受到“治国平天下”儒家思想的熏陶教育,使其内心深处仍然不甘沉沦,仍然不屈地与复杂人生作斗争。身处贬居之地,刘黻内心是不平静的,充满了重重矛盾,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经历了一场艰难的心路历程。

一、凄惨落寞心境

古时的赣南因为地近岭南,被称为瘴疠之地,人们视为畏途。刘黻来到赣南,被君主、统治集团抛弃的沉重心理包袱和来到一个陌生地域的恐惧感,经济落后、文化落后、自然环境和生活环境恶劣,像团团浓雾笼罩在刘黻的心头。南安军地处偏僻,“山峨兮,水泚;地鳞鳞兮,岭之阯”,(《横浦操》)是一个充满危险的地方。这里高山大岭,人烟稀少,瘴气很重,“庾江之滨,妖雾昼熏,炎熇夏郁,林鸱厉吻,溪驽射影,栖栖乎尚未知性命之系”。(《望云寮记》)他对这里的气候非常不适应,“鸺鶹号屋头,鼯鼠搅床侧。云集肤已粟,日出汗欲赤”。(《丙辰吟》)同时他的生活环境也是极为艰苦的:“食无肉兮出无友,居无室兮病无医。冬无炭兮夏无泉,祠有坡翁慰我思。”(《六无吟苏东坡》)“官馈乏三月”(《兀兀栖精庐》)。

除了上述自然环境的恶劣、生活环境的艰苦对刘黻生理上造成的困难外,他更承受着心理上的折磨,来到赣南人生地疏、没有朋友,缺乏心灵的沟通,这种精神上的寂寞无依感觉更是折磨着他的心灵。他在诗中写道:“食无肉兮出无友”(《六无吟苏东坡》),“此心难与俗人言,终日深居养浩然。”(《和酬黄霞砀见寄》)既不能在物质上有所满足,又缺乏精神支柱,使刘黻觉得前途黯淡,他在心理上产生了凄惨落寞的情绪。

二、思归恋乡情绪

物质生活的艰辛对贬谪士人是一种生理上的折磨,但远远比不上被统治集团抛弃,远离政治文化中心的心理折磨,精神的空虚无助时时刻刻都在考验着他的意志。在这样的情况下,刘黻不再有往日锐意进取的斗志,他更向往一种恬静安逸的生活,于是思念故乡、怀念亲人成了他贬谪生活主题之一。

在刘黻诗作中频繁出现的意象是“梦”。刘黻在赣南的作品中多次有“梦”的出现:

“雪飞浙山上,月照楚江头。家远易成梦,酒悭难散愁。”(《逢腊》)

“落身近南粤,结梦屡西湖。”(《饮啄》)

“鸦山地阻无书到,雁荡峰高有梦频。节物荒凉嗟远客,家庭笑话愧乡人。”(《思亲》)

“总总白云何处是,夜寒结梦但东归。”(《赋望云寮》)

可以清晰地看到,刘黻梦中出现是“家”,以及象征家乡的“西湖”等具体的意象,他的思乡情结十分浓郁,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故乡。除此之外,他更直接地在作品中表达了思乡的情绪。

“三千里外无家客,四十年间苦学人。山隔不知去近远,只交明月作乡亲。”(《对月》)

“故乡隔万山,篱菊哪能芳。”(《秋心》)

贬居生活的颠沛流离、孤苦无依让他从心理上产生了对故乡的思念和依赖,“从本质上看,对故乡的思念盼望则源于人类根深蒂固的以安全感、依附感为主要特征的归属需要”[1]。但是,“思乡怀归在本质上却是一种源于痛苦而又导向痛苦的心理活动”[2]。由于贬谪的痛苦而痛苦地思念着故乡,贬谪令刘黻加深了对故乡的思念,产生了浓厚的思归情绪,但思乡却不能解决贬谪之苦,贬谪之苦和思乡之苦同时在困扰、折磨着他,思乡而又不可得的痛苦与贬谪的痛苦纠结在一起,更加沉重地打击着刘黻。

三、读书排遣内心苦闷

刘黻在赣南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情绪休整之后,逐渐调整了自己的心态,虽然他仍然十分苦闷,但不像刚被贬谪时那么的悲观失望,而是从贬谪的情绪低谷中摆脱出来,找到了排遣苦闷、寄托情感的方式,那就是读书。

“把书不释手,非志冕与轩……家贫未为贫,有书足可研。寤寐千载心,俗子难与言。勿叹师友寄,日日亲圣贤。”(《追和渊明贫士诗七首》之二)

“衣冠背时样,笔砚同岁寒。但求圣贤心,肯效儿女颜。纷纷往来者,笑我柴门关。”(刘黻《追和渊明贫士诗七首》之五)

“有书足遮眼,寤寐古人样。”(《矻矻何所思》)

“闭门惟嗜古,养鹤亦甘贫。”(《见东阁》)

“予来无一事,吟荇补离骚。”(《横浦》)

“蘧庐世事皆如此,且诵先生庭草篇。”(《谪居》)

刘黻被贬至南安军,留下了大量作品,除了《濂洛论语》外,还有许多诗文。读书可以让他与古之圣贤进行对话,排遣他们在精神上的空虚与寂寞;读书让他暂时忘却了尘世中的纷纷扰扰,也暂时将内心的苦闷抛置一边,退避尘世,不问世事的最佳方法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四、借咏物以明志

刘黻在朝廷时是正直之士,为奸人所害,不幸罹贬谪之难,却始终保持着坚定的意志和高洁的品格。为了体现高洁的品格和不屈的精神,他们多在作品中借歌咏事物来表现,如对梅花、雪、竹等事物的描写。

梅花有傲雪抗寒的斗争精神,与松、竹一起被誉为“岁寒三友”;梅花又有孤高亮洁,不同流俗的品格,又与兰、竹、菊一起被喻为“四君子”。在贬谪士人的作品中,有很多以梅花为写作对象,他们把梅花作为人格品质的衡量标准,梅花意象中蕴含的深层审美意义在于泛化人格的暗示。

“何众先而独后兮,曰此花其有闻;均受气以立命兮,本万古之一春;不竞时以媚俗兮,故宁历落乎岁寒;繇混沌之凿开兮,凡造化之几新;持狷介以为守兮,曾坎壈之为屯。”(《梅花赋》)

同时,在刘黻那里,雪是亮洁明净的,同时也是斗寒精神的体现。对于雪,他情有独钟,冰天雪地过后是新生命的孕育,蕴含着新的追求和开始,这表现了他借雪来证明自己的高洁,同时想要摆脱眼前的困扰,开始新的生活。

“一冬长是暖,见雪独精神。田野眠方稳,湖山认不真。众禽忧失树,孤客喜忘贫。只此岩凝气,中含造化仁。”(《腊月六日见雪》)

南宋初期被贬赣南的张九成与竹有不解之缘,来到赣南时曾在他的住地旁边种下数竿翠竹作为他的读书之所,并取名“竹轩”。刘黻效仿他,在贬所旁“缚竹为屋”。

“余谪横浦,寓宝界寺,刘元城、张无垢旧读书处也。得隙地,不逾丈,缚竹为屋,而旁窗之,寝斯食斯。”(《望云寮记》)

“亲栽窗外竹,明月照同癯。”(《饮啄》)

刘黻极力赞美梅、竹、雪的高洁、节劲,是想借这些事物传达出内心的感受,表现自己孤高亮洁、狷介不屈、不同流合污的品质,借此减轻贬谪对自己在心理和生理上造成的伤害。

五、憧憬未来

尽管在经历了人生沧桑起伏之后,刘黻已将人生许多事情看淡,曾经倍感凄凉、思亲念乡,也有“飘零吾道在,安处即为家”(《飘零》)的情绪。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仍然是满怀着不懈的努力和憧憬。看刘黻在赣南所作的《草》一诗:“万卉争献奇,小草亦足贵。四时春不断,可识天地意。稚子谨勿斫,叶叶含元气。人皆讶姑息,姑息特细事。只恐生道灭,形色鼎中沸。”这首诗读来真是让人感觉意蕴深远,就像写梦思归一般,也如读书明志一样,通过对微不足道的草的描写,刘黻表达了内心最真挚的情感。草虽然微小,但也“足贵”,因为它“可识天地意”、“叶叶含元气”,尽管贬谪生活在贬谪士人的心理和生理上形成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记,但是在赣南的贬谪生活他们仍然在内心深切地盼望着理想的前途,他们仍然看得到美好的希望,并不因贬谪而彻底绝对地悲观失望。李泽厚在《中国古代思想史论》中对中国文化进行了研究分析,认为用“乐感文化”形容中国文化比较恰当,“它已经成为中国人的普遍意识或潜意识,成为一种文化结构或民族性格……中国人很少真正彻底的悲观主义,他们总愿意乐观地眺望未来……”[3]贬谪士人就是这样,他们虽然因为贬谪之难而悲观失望甚至消沉过,但是他们中许多人如刘黻,适时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他们在经历了人生的低谷,被朝廷从政治、文化中心抛弃置身于荒凉落后的瘴疠之地,在心理的沉淀之后,部分人学会了坦然地面对生活,从低迷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参考文献:

[1]尚永亮.贬谪文化与贬谪文学——以中唐元和五大诗人之贬及其创作为中心[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4:265.

[2]尚永亮.贬谪文化与贬谪文学——以中唐元和五大诗人之贬及其创作为中心[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4:266.

[3]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史论[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2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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