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向东

可能有很多人不知道许鹿希是谁，她就是“两弹元勋”邓稼先的夫人。整整28年，邓稼先不知去向、生死未卜，许鹿希信守离别时相互托付的诺言，无怨无悔、痴情等待。他们的爱是大爱，是超凡脱俗的爱情。这份爱情中折射出的生命之绚烂、信仰之圣洁、品格之纯净，让人不禁热泪奔腾。

1950年8月29日，获得博士学位的邓稼先回国。1953年，二人结婚。婚后，他们过着安宁、快乐的日子。1958年盛夏的一天，随着邓稼先工作的变动，他们开始了漫长而无奈的分居生活。

那晚，邓稼先睡在床上不断地翻身。许鹿希问：“你今天是怎么了？”丈夫坐起来，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我要调动工作。”她忙问：“调哪？”他说：“这不能说。”她还想知道：“干啥？”他又说：“这也不能说。”她的心被刺痛了：“你给我一个信箱的号码，我跟你通信。”他仍然坚定地说：“这也不行。”

她很难过，她那时30岁，孩子还小，他不在身边，又无法联系，她无所适从。可是邓稼先说他如果做好这件事，他这一生就活得很有价值，并说：“就是为它死了也值得。家里事情我都管不了了，一切都托给你了。”

她了解他，他下了这样的决心，一定是不能改变的，他要去干的事情也一定是不简单的事情。于是她咬住嘴唇，点点头，说道：“我支持你！”就是为了这句话，许鹿希作出了一生的奉献。

此后，邓稼先便“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只字半语。

总有人会问：“许老师，孩子的爸爸好久没有看到了？”

许鹿希回答：“出差了。”

“出差了？怎么那么久啊，不会是……”

不明真相的猜忌，让许鹿希内心涌上一种难言的苦衷。

每每听到两个孩子问：“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她都要一个人默默地难过许久。

一年、两年、五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1964年，中国原子弹爆炸成功，震惊了全世界。此时，她隐隐约约地有些知道丈夫是在做什么了。她感觉到自己的牺牲，很值得，无怨无悔。1967年6月17日，我国第一颗氢弹在罗布泊爆炸成功。

十多年后的一天，他们终于见面了。1971年夏天，邓稼先的老朋友、享誉世界的美籍华人杨振宁回到中国，开出的会见人名单中第一个就是邓稼先。周恩来总理立即将邓稼先召回北京。那天，当邓稼先推开家门站在许鹿希面前时，面对“从天而降”的丈夫，许鹿希惊喜万分，百感交集。

分别那么久，突然见面，彼此相望，谁都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还是邓稼先说话了：“家里都好吧？”

“好，好！”许鹿希连着说了几个“好”字。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走近邓稼先，想接过他手里的提包。当她的手拉住提包的时候，邓稼先把提包也抓得紧紧的。十多年过去了，是长久的分别让他们生疏了？还是重逢的激动让他们不知如何面对？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地抓着提包，相对无言。

好一会儿，许鹿希强忍着就要流出的眼泪问：“你回来啦？”

邓稼先没有回答，松开提包去拉许鹿希的手。提包掉在了地上，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这一刻，泪水在无声地流淌。

过了一会儿，邓稼先摇着许鹿希的手说：“给口水喝吧。”

许鹿希转身去了厨房。邓稼先四周环顾，屋里的一切都没变。许鹿希把水递到邓稼先的手上：“再不回来，都快不认识了。”

是啊！从1958年到1971年，13年了。当年那么年轻的两个人，如今都有了白头发。

和杨振宁见了面以后，邓稼先又很快回到了基地。

邓稼先离家28年，28年间他们夫妻少有的几次见面都是来去匆匆。邓稼先的工作保密性质太强了，即使见面工作情况也一点都不能聊。邓稼先什么时候回来，许鹿希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走，一个电话汽车就在楼下等。许鹿希含着眼泪追到楼下，邓稼先停住脚步，轻声说：“你自己要多保重！”然后转身离开。

1985年，邓稼先被确诊为癌症晚期回京住院治疗。看着病重仍然在思考和撰写我国今后核武器进展建议书的邓稼先，许鹿希潸然泪下。她不甘心，也不相信：“二十多年的等候，等来的难道是永远的分别？”

1986年7月29日，邓稼先走了。

邓稼先逝世后，许鹿希依旧对他念念不忘——家中的陈设一如既往，他的用具都标上了年代和使用日期，连他坐过的沙发上的毛巾都没换……他们的爱，是穿越时空的。

编辑 雨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