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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片

2016-05-14沈木槿

青春 2016年8期
关键词:妮可

沈木槿

晃漾

是春水在晃漾,

晃漾在柳芽的念想里。

是节气的腰眼

节气的手脚在解冻。

而郊外草木的萌动

总会忽略一些人,

当他们单独在冬天的屋里

呆得太久。

而她坐在河边,一下午

人世的孤寂晃漾在春水里。

在人来人往

春暖花开的热闹里。

像一匹马挨了鞭打

熔炼,

叫灵魂过铁。

我的古代仍在

奋蹄疾飞。

只有这样的夜才有

光明的传奇插页。

有人坐在马车上,摘下

头顶的嫩叶

递向我的鼻尖。

只有这样的夜我赴死于纯真,

像一匹马挨了鞭打,

抽搐着,满心欢喜。

禁闭

蝉鸣鼎沸。

有人掀动纸页,

于脚注中

触及往昔临别的唇,

伤口那样炽烈。

自漩涡里拔升上来的忧郁,

热带动物赤裸的忧郁。

狮子星座在极限飞行中

彻骨的明晰。

又一次,再一次

她承受着遍身结痂的体肤

一寸寸剥移,蜕落这

整个虚妄的空壳。

街区像一口集装箱,

四壁起伏着刀铲,匙

与孩童的尖叫。

打落牙齿

她趴在桌上,

像只不会说话的鸟。

垂落指尖,垂落毛。

失望是静电慢慢消失的过程。

失望是饮弹后把头偏向一隅

蔑视自己。

戎马生涯

清晨上路的马

踩着秒针的末梢,

踩着我青春的末梢,

的哒的哒

过去了。

我卧在沙场,

风沉沉吹过战袍,

伤口正迅速

收干。

那一次我走山中夜路,

像踩在野兽

敏捷的肌腱上。

还有去冬,我腰间佩着

一把英吉沙刀。

牛皮鞘

墨绿,

巴旦杏花

鲜红。

沙漠里没有

其他,没有

从和田到乌鲁木齐的

鸟。

无论如何

明天要骑马。

一直骑到山顶

或北大。穷困的沈从文

只能从香山寺

步行到城里①。

跳下陡坡时,他听见

暗中

骨节的抖动声,

像农作物

在拔节。

还没到来的

某个时候,

我豫想,我知道

我肯定我

也能。

①沈从文1920年代刚到北京时,曾在香山慈幼院做图书管理员。

妮可·基徳曼在蒸汽时代①

蒸汽时代

像大鸟

伸着笨拙、滚烫的脖子,

赫吃赫吃

哈着白雾。白日梦似雾。

生活沸腾

在车头上一团团

棉花糖里。

“……我是骑手。”

沦陷在屠宰场里,还是骑手;

妮可拔着鸡毛鸭毛天鹅毛,

忽见他骑着一道刺亮的弧线

飞越海峡。

蒸汽时代,阿汤哥很有种

为还未属于他的女人

去决斗,

决意去死。

蒸汽时代哈着白雾,

梗着粗壮、强硬的

暴发户脖子。

从马背上翻落下来的

妮可,桀骜的女骑手妮可

就要在这嚣骚盈天的大都市里

堕落下去。

而尽职的小说家

会任由阿汤哥去死,

妮可则别无悬念地沦陷于

生计,婚姻和子女。

并抹掉她仇恨、锃亮的这一句

“--他娘的

我发誓要挣得我的土地!”

①本诗取材于美国电影《Far and Away》。

青青子衿

今晨,长风飘漾

飘漾如中学时代的绵长柳丝

今晨长风,尽是春风了

春天伊始,就是对门几个

投考美院的女生又回来了

她们那只猫,也黑白分明地

回来了

一个女生在客厅

对着长桌,在一大张白纸上

拿尺笔比比划划

不知是想画表格

还是裁什么新鲜样子

一个女生在阳台上

用剪子修理那丛

开得晕头晕脑的三角梅

顺手,她剪掉廊下两根

晃悠悠悬荡的空绳

房子临河一侧,忽张开

一扇明晃晃的窗子

那只黑斑白猫跃上去

照了照自己

又一扇窗张开

一只纤瘦的手臂

在挥拂着擦亮玻璃

远看,似在默默道别

又有些迎候的意味

另一个女生尚未露面

她大概正走在

春风浩荡的回来路上

生活片

一个月来,从租屋的窗口

望出去,被裁决过的天际线

高高低低,似有众多无形的

被链起来的脚,踩在楼群上头。

这个街区的乱房子

像一大片连缀的补丁,似乎

伸手一扯就能揪掉一块,

甚至边上的空气

都会连带着

“呲啦啦”撕裂开来。

这楼里窝着的,都像是些

惫懒到极点的灰心的人。

各户的杂物淤在楼道里,

拐弯抹角,阻着自家的出口。

扶手积着灰,似锈住的镣铐

一匝匝上下盘曲。

墙角里是灰尘的罗网,

落脚下去,也是厚扑扑的灰。

楼梯像一块块

止不住腐溃的烂肉

蒙着油脂,底下

淤着大都市秽腻的心。

眼下的一切都像是

临时凑搭起来的简易布景;

人来人往,尽都是路人。

她才刚挣破年岁和习见的罗网

自外省的小镇

涉经寒流前来,她孤身一人

立于这空漠漠的台基,

这再作延宕即无以立足的人世。

更不济的是,她27岁

仍好奇未泯。仍不知不觉陷入

一出低成本的荒诞剧情。

一无所有的人,总不由自主

陷溺于仅有的一点戏份,

且不免有声有色,有笑有泪。

畏光

树荫里蹲着个

虚弱的人

虚弱的

沉溺的人

虚弱的人

在半明半昧的树荫里

待不定一刻

便觉着坐立不安

便觉着远处的光亮

似某种侵扰

正漫溢过来

耳鸣

这只鸟叫成这样

这样没命地叫

像一柄刀子

卷了刃的刀子

这鸟叫声

像一柄剔骨刀

几乎快脱手了这样

在阴天里

在半空中

一下 一下下

凭空刮擦

远近

锯钢管的声音

像一根钢管

捅进阳台 廊道 外屋

捅进两道门来

先是笔直

至卧室门口 忽怪异地

转弯

像外星异物

绕过门框

大衣橱

推向床头柜上堆挤的

瓶罐家伙

从这堆圆柱 三角锥 多棱体

不规则的夹缝间

擦刮涌出

顿时合成一根结结实实的

钢管

直挺挺捅向

躺卧的女体耳边

骇客

写下一句话

一句在她胃里盘结了

很长时间

一句模模糊糊压着不去

理会的话--

就像瞬间亮出了刀子

她并不知身上藏了多少刀子!

暗礁

对着镜子看看

你身上那些个窟窿

那东一个,西一个的窟窿

大大小小的窟窿

得遮掩好

得神色如常

再打开门,直面

人来人往的大清早

地平线

沮丧的裂隙。

深狭的昏冥时刻。

忽有人

在楼下叫喊,

喊着某个名字。

他持续着叫喊,

像一股执拗的力

要把图钉摁进

空气。

这是异地。

没有任何一个男子的声音

是你熟识的声音。

那个男声只是在

叫喊,在随后的沉寂中

焦忧地期盼

另一个声音。

这期间的空白

像一簇湿柴

闷声

冒着烟。

烟似已散尽。

忽又有个女声叫起来

叫喊着,略含迟疑的

辨识的回声。

男声再起

剧促的,热切的

回声的回声。

男声、女声如一对

金钩子与银钩子

在曙光里叩撞。

这叩撞似与你

有着某种莫名的连带。

好似终于有什么

熟识之物

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空谷

凌晨四点,

羸弱的归人磕磕绊绊

自一弯羊肠小径

扪摸而来。

她扑打着出口的暗门

自昏睡中,瞬时醒来。

病房虚静,

恍若空谷。

唯有一小口床前灯

晕光漫溢,

如游子迷濛的泪眼。

此刻是母亲的手,

长年操持农活与家务的

这双粗实的手,在抚掠她的乱发。

就像母女头一次照面

那样抚爱她。

一夜间,老病的母亲

更老了不知多少。

母亲蜷坐在冷硬的骨牌凳,

竭力醒着睡眼,

照看手术后缠满绷带的她。

照看沉缓滴落的输液。

一瓶乳汁般的盐水悬吊,

如一泓安谧、深沉的湖泊

底下,时而泛漾起一串串小水泡。

她想起一部战争片里

那个泅渡过江的孩子,潜在水底

口含着一根露出水面的苇管,

命悬一线。

她注视着那股无形的力

自水底,隐秘地涌入针孔。

汁液在针尖凝聚,

颤拎拎饱蘸,

似一只幼儿的足

攀悬在母亲腿上,凌空

微微打颤。

病房虚静。

一滴,

两滴,

涓涓滴滴

恩重如山。

病房在晨曦中

渐渐敞亮,

如太初之空谷。

阳光似万顷野芒涌入。

追光

你不在

居然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来你不在

就像是哪里

陷下去的一个洞

越来越深的一个洞

就像一束追光,远远地

锁定着我,昼夜不息

白日里,悄悄弱一阵

有时被大太阳盖掉

阴天,打着一个凝滞的调子

背景光那样

定定罩着

下雨天尤其弥漫

湿气般从脚底透上来

夜里愈暗,它愈醒亮

亮到像快要烧断的钨丝

像你最后

留在心电仪上

那一道光波,往前延伸

笔直地

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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