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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毕业季看青年艺术家

2016-05-14

财富堂 2016年8期
关键词:当代艺术艺术家科技

“年轻就是资本”,这句话是年轻人的精神鸦片,就像“年老意味着成熟”这句话是老人的虚假广告。又到一年的毕业季,新一届的毕业生与历届毕业生一样,承担着许多期待与希望,也承载着许多批评与失望。

值此盛夏,我们还是可以看看毕业季的艺术生与新一代的青年艺术家,适当地表达我们老一辈人的期待与批评——赶在年轻人弄明白这个世界是被我们老一辈人搞砸了的之前,先把希望和责任、关切与责备统统都推到他们头上。

当然,青年艺术家也不必担心被种种问题压垮,他们尽可以仰着懵懂无辜的青春脸庞,享受几年快乐时光。因为“青年”的身份和“艺术家”的身份都是最好的遮羞布。作为一个“青年艺术家”是最占便宜的事情,无知狂妄脾气暴躁没问题,那是青年的可爱与艺术家的真性情。穷困潦倒也没问题,那是青年的本色与艺术家对抗世界的牺牲。趋炎附势也没问题,那是青年的实干与艺术家的努力。SO,好好享受青年时光吧。告别青年时节,就要奔往中年的权力榜啦,那可是一条没有遮羞布的裸奔之路。

喧嚣彷徨毕业季

近年来的毕业季最大的改变就是把毕业展览办成盛大的狂欢节。经济萧条的阴霾下,毕业的艺术生的就业问题并没有起色,但是毕业季的展览却越来越盛大,开幕式上大咖捧场、明星助阵、莺歌燕舞,接下来是各种赞助奖项、拍卖轮番上阵,电视、纸媒、电媒再加上微信、微博全方位的跟进报道。优胜者早早尝到市场的甜头,陪跑者也开心热闹了一回。不管怎么说,至少毕业生们就像结婚的新人——再普通寻常的人生也有了一次当主角的机会。尽管这一次主角与日后的生活与事业并无太大关系。

但是毕业季的热闹喧哗与创作水准、教学水平的提升并无关系,甚至对市场的销售也没有太大影响,一场喧嚣过后,毕业生依然像历届学长一样面临着就业、生存和创作的难题。在艺术市场低迷和经济下行的今天,近年的毕业生甚至面临着更大的压力。从毕业生到艺术家,他们面临的除了饭碗问题之外,生活与创作也面临着新时代中的新问题。

少年子弟江湖老

就像大学里没有人教你如何面对挫败,如何处理情欲,同样没有人教年轻艺术家如何面对艺术圈的江湖,但是不说并不意味着不存在。艺术圈的江湖和老炮的荫庇,不仅影响着艺术家作品展示、销售的机会,甚至影响着艺术家的身份认同与创作方向。

我们常常说,今天的青年人还没年轻过就老了。因为相比起福利制度与赞助机制完善的欧美艺术界,我们的青年艺术家面临着更为艰难的生存压力,实在没有太多资本像西方艺术青年一样充满独立与反叛的精神。我们传统而保守的文化,也让青年人早早步入江湖的泥沼中。

西方世界里,信新教的艺术家可以以个人身份面对上帝的救赎,出生在新教牧师家庭的梵高就是典型的追求个人完整性的艺术家,梵高的自我完成意味着无视环境,一个人去挑战世界,最后达到艺术生命的完满。

拉丁文化中,一个人的价值在于热情地拥抱生活,不断地制造激情与美感,甚至有意破坏生活的秩序去获得快感。从20世纪初巴黎艺术的黄金时代的毕加索到莫迪利亚尼,再到今天的西方艺术圈,处处都是此类充满热血与浪漫的艺术家。

而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个人的价值只有在江湖或庙堂中寻找到自己的位置,才是自我实现。艰难的生存环境也由不得艺术家一味的任性和反叛。一代又一代的青年艺术家都无法摆脱圈子文化与人情江湖的泥沼,所以我们的青年艺术家多圆滑早熟,擅钻营巴结。如何围绕在艺术圈老炮周围以寻找更多的机会,这是除了创作之外的重要命题。

对于新一代的年轻人来说,选择继续追随还是努力摆脱上一代的江湖?这决定着未来的艺术生态。

随波逐流应无根

今天的流行文化的影响力前所未有地大,历史上主宰文化潮流的精英文化、宫廷文化在当代已经失效,当代的流行文化影响着所有人的价值观、审美取向和阶层意识。

事实上,很多青年艺术家受到流行文化的影响远远多于当代艺术。当代艺术与流行文化事实上是对立的两者。当代艺术属于小众,流行文化属于大众,当代艺术表达现实的窘境与精神的困境,流行文化只有狂欢与享乐,当代艺术需要反思与批判,流行文化流于浅表和平庸。而许多深受流行文化影响的青年艺术家作品有着流行文化的本质,而不是当代艺术的本色。他们热衷于复制某种模式或者追随某个潮流,就像流行文化中的“复制功能”,他们习惯于从众如流,而不是独立思考,他们的作品光鲜亮丽却没有深度厚度。

事实上,青年艺术家不仅追随流行文化,还紧跟成人文化。我们知道,中国青年并没有像西方青年一样形成能够与主流的成人文化对抗的“青年亚文化”。中国青年文化大多数时候都是追求成人世界的潮流,难能可贵的是近代的几次艺术运动中,青年扮演了主角。但是今天的青年艺术家不再像星星美展、85新潮运动那样勇敢地挑战前人,自行扮演创造历史的主角。这一茬青年不再有魄力去开创一个时代,他们甚至没有向往哪个时代,只满足于随波逐流。如果说80年代的青年艺术家是文化拯救者的身份,90年代的青年艺术家是权力对抗者的身份,这一茬的新青年艺术家更像一个游戏者的身份。

今天的青年艺术家似乎只是在时代的巨澜中随波逐流,并没有明确的方向。很多艺术家仍旧是依靠荷尔蒙的本能冲动在创作。如果一个艺术家的思维模式、价值取向都与大众差不多,那么他做出来的艺术,如何站在时代的对立面?如何与时代保持距离?哪怕一个充满强烈冲突的大时代提供了无数的矛盾、分裂、冲突的素材,他也顶多是浮光掠影地把这些素材简单地视觉化,而无法触及时代的本质。

当年的圆明园艺术家村的艺术青年与今天的黑桥艺术青年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始终站在主流的对立面,后者已经隐没在主流当中。对着新一代的青年艺术家来说,选择随波逐流的营营役役还是特立独行地开创时代,这决定了艺术圈未来的新气象。

游戏人间小清新

我有一位在美院教书的朋友这么形容今天的艺术青年:“80后普遍性格比较安分,乐于遵从某些规则,有自我,却是小小的,私密的,对世界充满善意的,不合适的时候就会躲藏起来,不给别人看。90后的学生明显有个状态是学习的功利心非常强,在做一件事之前会反复确认它的价值,内心又是极其叛逆的,有种不论好坏要先破除了规则,自我才能抬头的心态,他们在绘画中非常积极地在寻求这种自我。不怕被孤立,不怕不合群,比80后还要更果断,更无情,更虚无。他们不介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他们害怕的是自我的缺失,害怕有一天在实践中证明了自我并没有那么独特和可信,看起来他们不停地在找,其实他们还不够强大。”

这位老师讲的关键词其实就是“自我”。无论80后还是90后的青年艺术家的“自我”无比巨大,他们不再像上一代那样考虑“理想主义”“永恒价值”“崇高信仰”之类的命题。90年代之后的“当代艺术”陷入精神的幻灭,人们不再追求永恒与深度,不再有方向与信仰,曾经的真理和偶像被质疑,一切清晰的价值都变得模糊和不确定。曾经的中心与主体也逐渐模糊,一切都变得无序、无中心、边缘化。一切偶像都被反神话、反英雄的观念覆盖。

当北岛写下“我不相信”的诗句的时候,其实他那一代人还是坚信某些崇高的价值与理想,到了今天,连质疑本身也遭到质疑,连嘲笑本身也逃不过嘲笑,消解自身也被消解。一切秩序都在无厘头的游戏中失效。

此种怀疑一切的精神和反文化的姿态,不仅消解了权力与权威,也无视了历史、传统、理性、秩序,最终走向彻底的虚无、偏颇与极端。90年代之后的中国当代艺术,也由于缺乏终极意义和超越性精神,只能一再解构,一再扮演反对者的角色,一再用一种流派取代另一种流派。主体消失在语言中,精神沦丧在游戏里。

许多持游戏心态的艺术家以为自己是反叛者,其实真正的反叛是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以清醒的姿态来直面现实,并与大众保持距离。当游戏与恶搞成为当代艺术的主流,真正的叛逆者应该站在他们的对面,去寻找值得坚守的价值与使命感。

无论是新世纪初流行的小清新艺术,还是今天流行的“坏画”,其实都是艺术家在身份迷失之后,不知道用什么姿态去介入这个时代,只能退缩回到自我的小世界里,表达着个人的小感伤与小情绪,或者用“恶搞”来表达自我的游戏心态。“当代艺术”在这里已经不再是折射现实际遇与精神困境的艺术。

断裂的历史

在受到大众文化影响的同时,青年们天然地失去历史感。对于历史的理解是个人和时代的精神象征,历史意味着我们如何以过往为坐标来看待今天与计划明天。80年代的理想幻灭就是90年代的荒诞与享乐的伏笔,90年代的无意识也是今天的对抗与游戏的来由。

但是在新一代青年的眼中,历史意识已经消失,历史不再是当代生活的前传,历史不再是今天的借鉴和明天的启示。在新青年看来,历史与今天已然断裂,历史只不过是蒙尘的照片和档案,我们只存在于当下,不再寻根的好处也许是轻松上路,但是最终无法摆脱历史断裂的身份迷失和价值的虚空。

在失去了历史的坐标,失去了对历史重大变革的探究之后,当代艺术就失去了历史深度,当代艺术也不再寻求解决与答案,只有一堆象征反抗的碎片。

历史感消逝之后,当代人就像一个虚假的橡皮人,所有的情感、历史感、真实感都被抽空。一方面是“人死了”——人的精神被异化,人的信仰迷失。另一方面,艺术家作为一个人却在不停地膨胀—— 当代艺术以“渎神”的姿态宣布,个人取代神圣偶像与英雄崇拜,批判与质疑一切崇高价值成为许多当代艺术家的唯一选择。

我们创作着许多“历史题材”,但是作品中的“历史”与现实是断裂的。当代艺术表现出来的所谓“历史”很多时候只不过是园林山石、明代家具、刺绣古装等传统符号。在面对历史的转折带来的文化转型与社会结构变迁的时候,我们缺少德国的“新莱比锡画派”的敏锐。今天的我们面临着“新莱比锡画派”极其相似的精神困境,但是却没有敏锐地把历史与现实的复杂纠缠表现出来,只是一味地遗忘或解构历史。

高科技与人文主义

近年来的毕业展览上,跨媒体的作品非常抢眼,越来越多同学使用最新最繁复的技术制作作品,但是此种新科技作品在形式上夺人眼球,在内容上却忽略“人文主义”与“知识传统”。

知识并不等同于学问或科学,科技是一种可以重复验证的定理,学问是一种观念的陈述,而知识还包括对自由和真理的向往,包括对终极意义的理解。科技只有与人文精神结合,只有成为带有人文色彩的工具,才是科技的最好归宿。如果科技无视人性,碾压自由,那么它带来的将是危机而不是福音。

科技改变了生活方式,扩大了视野,但是科技无法替代我们对于生活的思考,也无法代替精神的归宿,互联网的平台再多也无法消除人的虚无感与孤独感。科技再发达,也无法让我们不再面对生存与死亡等终极问题—— 这是艺术与文化的天职。

科技与文化不同,科技以革命性和创新性为天职,以可以重复验证为标准,科技是一路向前,永不回头的理性,而艺术与文化则需要不断回首来时路,在基本的价值上,在人的希望与痛苦中寻求答案,每一代艺术家的答案都不一样,这是艺术与文化的迂回曲折。当科技精神占据上风压制着艺术文化,自然就产生历史的断裂。

当科技精神掩盖人文精神,艺术创作一切都以最新为标准,“创新”成为当代艺术最重要的关键词。他们以推翻上一代人为最重要的任务,而不再热衷于在历史中寻根,在历史中寻找当代精神的借鉴。唯一的野心就是创新,而不是坚守。他们的作品不再寻求永恒性。如何在熟练运用最新的科技来创作作品的同时融入人文精神,这是新青年艺术家需要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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