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谋/文

武英殿门前的沉思

●李仲谋/文

北京故宫武英殿，这是一座故事多而情节曲折的所在。这里也是李自成称大顺皇帝的宫殿。

武英殿始建于明初，与东边的文华殿对称，一东一西，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武英殿五楹，殿前丹墀东西陛九级，内有前后东西配殿等，乾隆四十年御题门额为“武英”。这是一座建构规整，在紫禁城里形成独立单元的宏大宫殿。明成祖朱棣早年曾在这里召见大臣，把全国官员名录贴在大殿墙上以思考王朝的人事布局问题。明末国势日衰，崇祯八年（1635），崇祯帝朱由检从乾清宫搬到武英殿居住，从此减少膳食，撤去音乐，只穿清衣，作励精图治模样，以待太平。清朝康、雍、乾时，设武英殿修书处，为校勘、装潢与贮藏书籍之所。

武英殿的门前，御河环绕，河上有一石桥，桥上雕刻精致。殿周围左槐18棵，在红色宫墙映衬下，格外苍古、清幽。清军机大臣曾国藩诗《腊八日夜直》曰：“日暮武英门外望，并阑冰合柳枯垂。”似乎曾国藩也不曾进得武英殿内，也只是在暮色降临时分，在殿门外窥望而已。

伫立在武英殿门前御河畔，返观历史星空，思绪深沉。最使我想起的是李自成“闯王进京”功败垂成，毛泽东“进京赶考”胜劵在握，一反一正的历史经验教训。

据清计六奇《明季北略》笔记和姚雪垠先生的长篇历史小说《李自成》记载，1644年（农历甲申年）3月19日辰时 （上午10时左右），李自成策马扬鞭，率大顺军自德胜门入北京城，穿过大明门，如入无人之境，杀到紫禁城前。仰头望见城楼上 “承天之门”（即天安门）四字，李自成志得意满，对丞相牛金星、军师刘献策、尚书宋企郊等人说：“我射它一箭，如能射中四字中间，必为天下一主。”他从牛皮箭筒中拔出一箭，“嗖”的一声射出。虽射中门匾，却不够精准，只射中“天”字的下半部。李自成眉头微蹙，牛金星宽慰道：“中其中，当中分天下。”李自成淡然一笑，纵马率先冲入紫禁城。

李自成选定武英殿作为处理军政要务之所。出身草民的李自成在武英殿后殿下榻，一切用品都是前一天明末皇帝崇祯在武英殿所用的所谓御品，睡的是崇祯的暖床，陪睡的是崇祯的妃嫔宫女。李自成从那一刻开始，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第三天3月21日，1300多名明朝官员向李自成朝贺，在门外广场忍受饥寒站了一整天，连李自成的影子也没见着。

大顺军进城，陷入了集体颠狂，整个北京城都在颤抖和恸哭。大顺政权的头等大事是既要索取银两又要抢夺女人。刘宗敏命人两日内特制了5000夹棍，把那些前来向李自成朝贺并表示洗心革面归顺新政权的明朝官员捆绑起来，夜以继日地施刑，要他们按在明朝官职的大小不同标准交出或数千、或数万钱财，交不出的即被夹棍而死的不少千人。大顺官员为争抢宫女，紫禁城里那些貌美如花的嫔妃宫女成为对胜利者的犒赏，那些不愿被辱的宫女纷纷坠入御河，御河上漂起一二百具尸体。上行下效，大顺官员们不仅霸占明高官的豪宅，而且杀了他的主人，强占了他们的妻女，不胜其数。驻守在千里之外山海关的明末辽东总兵吴三桂，得知崇祯自缢，大顺军入京，明朝已亡，大势已去，作出了拟归顺李自成的政治决策。但当得知老父和爱妾陈园园及全部家产已落在大顺手中，3月26日，吴三桂一家大小34口被杀。深仇大恨把吴三桂激怒得像一条发了疯的恶犬，恶狠发咒：“不灭李贼，不杀权将军（占有陈园园的刘宗敏），此仇不可忘，此恨亦不可释！”于是有了4月21日长城脚下“一片石”之战，吴三桂与清兵联手把李自成打得一败凃地。26日，李自成兵败回京。吴三桂引清兵追击在后，李自成急作逃窜计。

李自成身在武英殿，心情滞重，想到辉煌的紫禁城将不再属于自己。为了实现当皇帝梦，匆匆地于4月29日穿上龙袍，不到皇帝登基大典的太和殿，而是在武英殿将就举行了大顺皇帝登基大典。李自成坐在龙椅上，慌慌张张地接受了所谓大顺大臣们潦潦草草的三跪九叩礼。然后，李自成发出狠话：“皇居壮丽，焉肯弃掷他人，不如付之一炬，以作咸阳故事。”他要模仿项羽火烧咸阳宫之举。深夜时分，下令放火放炮，紫禁城的琼楼玉宇，雕梁画栋，立时化作滚滚浓烟，北京城笼罩在黑雾和烈焰之中。天亮时分，李自成在一片耀眼的火光之中，从齐化门黯然出城，向西逃亡，走向他的穷途末路。

从3月19日入城到4月29日败逃，李自成在紫禁城只过了42天，在武英殿当皇帝不到一天。大顺王朝不被纳入中国王朝序列，被忽略不计。

顺治元年（1644）五月初二，李自成的身影在北京消失仅2天，多尔衮、皇太极的遗孀皇太后带着7岁的顺治，进了北京城，明末大臣出城五里迎接顺治入主紫禁城。清军闻到的是一片焦糊味，看到的是重重透着阴森、恐怖冷气的废墟。第一要事是收拾残破的宫殿。多尔衮也选用了武英殿作为他定鼎北京大清王朝的理政宫殿，行使他7年摄政王权位。

1644年，中国农历甲申年，多事之秋。明朝不治而亡，李自成匆匆进京又慌忙逃跑出京，清兵骄横入京，都发生在这一年。武英殿，明末最后一位皇帝崇祯朱由检、短短一天的大顺皇帝李自成、清初摄政王多尔衮曾经的棲居之所，比起故宫的其他宫殿，有了更多的谜团。

中国又经历了305年沧桑蜕变，历史掀开了崭新的一页。1949年3月24日，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任弼时五大书记等率人民解放军，从河北西柏坡浩浩荡荡入京。出发时毛泽东笑着对大家说：“走啦，咱们进京赶考！”周恩来说：“我们都要考及格，可不要返回来呀。”毛泽东一挥手，掷地有声地说：“我们决不当李自成。”

毛泽东极为看重李自成失败的教训，在延安整风时，要求党员干部读郭沫若的论文 《甲申三百年祭》。在进京前的20天，毛泽东在七届二中全会上严肃地告诫全党：“可能有这样一些共产党人，他们不是曾被拿枪的敌人征服过，他们在这些敌人面前不愧英雄的称号；但是经不起人们用糖衣裹着的炮弹的攻击，他们在糖衣炮弹面前要打败仗。我们必须预防这种情况。争取全国胜利，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

毛泽东深谋远虑，料事过人，语重心长，敲响警钟，勿谓言之不预。事实证明，毛泽东指出的有的共产党人可能被糖衣炮弹击中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而且防不胜防。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和革命先烈经过战争浴血洗礼，不改初心，保持本色，认真按毛泽东指出的两个“务必”的教导，做到廉洁勤政、奉公敬业、遵纪守法，为国为民，无愧于共产党人称号。

改革开放后，一些人违背党的宗旨，经不起市场经济大潮和拜金主义的诱惑而逐渐腐败起来，他们利用党和人民托付的权力，以权谋私、索取贿赂，敛财数以千万、亿元计，奢糜堕落，肆无忌惮。据统计，全国被揭露贪腐党员干部人数是数以百万计，其中县团级数以万计，地师级数以千计，省部级数以百计，尚未被揭露的是未知数，大有人在，何其触目惊心！

腐败与反腐败的斗争，关系党的生死存亡。这一斗争预期将是长期的、艰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