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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和稿子可以得兼

2016-03-22周云龙

视听界 2016年6期
关键词:活鱼所欲江豚

鱼和稿子可以得兼

视界观POINT

鱼,我所欲也;稿子,亦我所欲也,二者可以得兼,舍鱼而取稿子者,不义也。

家乡有居民最近在沿海滩涂上发现一条搁浅的“大鱼”,学名为江豚,2米多长,200多斤。江豚多处受伤,居民立即报警。渔政大队赶来施救的同时,立即通知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记录救援行动——记者也最希望抓到这样的“活鱼”。

两路记者稍晚抵达时,江豚已被转移到渔民养殖池临时“疗伤”。记者们又设法将受伤江豚搬出水池,并不停寻找角度拍摄、记录江豚的伤势,折腾数个回合。最后,两路记者都得意而归,因为他们这次轻轻松松逮住大的“活鱼”,不仅是工作量,更有点击量,电视记者还轻松搞定一条向上发稿的任务。不过,他们似乎谁也没有真正关注新闻主角的命运,没有顾及它的生理感受、健康状况。当次日电视上播出那条江豚新闻时,它其实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江豚的死去,也许与记者的折腾性采访并无直接关联,或许只是因为年老体衰伤重。不过,想到饭店里“一鱼多吃”的烹饪手法,想到“活鱼”最后被折腾成死鱼、标本的结局,一位媒体同行还是有点义愤填膺:

江豚死了。有人说,它本不该死,如果救它的人多一份爱;有人说,它本就该死,它的出现,就是为了给记者几个摆拍,给电视一个画面;有人说,死的不是一条鱼,随鱼而亡的,还有我们的良知。

媒体微信群的热议,更触发本人的感受:鱼,我所欲也;稿子,亦我所欲也,二者可以得兼,舍鱼而取稿子者,不义也。家乡的一位电视人,几年前也拍过搁浅的江豚,但是他们都是第一时间清理伤口,涂抹药物,然后尽快放生大海,而不是任性摆拍。那位朋友至今感到特别遗憾的是,一次,两条江豚被放进潮水之后,游出不远,竟然扭过头来,尾巴扑腾出水花,像是与救援者告别、道谢,而当时并没有抓拍到这个有意思的瞬间。

同样是拍摄搁浅江豚,一个得意一个纠结,两个表情包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段差距呢?我不是当事人,只能凭空猜测:纠结,是纠结的人与动物的一份缘、一段情;得意,是得意有了工作量、点击量、收视率。而我的进一步推断是,能不顾鱼的死活,就能无视人的安危。事实上,记者折腾当事人,早已不是新闻。

现在是移动互联网时代,人人都有麦克风,人人都有摄像头,由此可以简单地推定说“人人都是记者”吗?我以为,不。虽然当下许多新闻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第一现场,都有自媒体活跃的身影,都有碎片式的信息不断在微信、微博上推送转发,但是,自媒体往往又是不靠谱的,一是它的随机性,可拍可不拍,可转可不转;二是它的随意性,记录可能是片段的,事实也可能是局部的。某种意义上说,对事实的完整还原、真相的准确记录、新闻的深度解读,专业的知识、能力、素质以及团队,永远是不可或缺的。

可是,我们又不能不看到,在新兴媒体的夹攻、包抄之下,越来越多的传统媒体人开始表现出不自信、不自重,他们现在常常放低身段(其实是降低水准),与新兴媒体比谁跑得更快、更近、更欢……走得太快、太赶、太偏,以致常常忘了为什么出发,常常置新闻的生命——真实于不顾,甚至为了发行量、点击量、收视(听)率,将新闻当事人(乃至动物)、事件亲历者的正常生活搅乱、正当权益损害,个人的隐私更是时常被肆意消费。

而今,传统媒体不断显现颓势。有观察人士分析认为,传统媒体走向衰败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受到移动互联网的冲击,而是他们首先抛弃了受众;移动互联网的繁荣也并不是“天意”,而是因为他们在用十二分的热情拥抱用户。作为传统媒体人,我以为,“抛弃受众”是失责、失守,将会导致失职、失业。而“热情拥抱”也值得警惕,既为媒体,社会效益应是置于首位的,唯利是图是不可持续的;既为媒体人,就应该有底线意识、红线意识。

全媒体背景下,媒体融合是大势所趋。不过我发现,传统媒体的“旧疾”与新兴媒体的“新病”,却在内容、技术、平台、渠道以及经营、管理融合之前抢先发生了“交叉感染”。江豚之死的背后,可能有记者的职业伦理问题,而职业伦理的背后,可能还是价值判断、采访技巧的问题。我呼吁身边的同行不妨暂停一下,问一下初心:说好的“社会的良心”呢?说好的“铁肩担道义”呢?

周云龙,年近半百,电视老人。人很普通,话不普通;口音特重,分量不重。恋旧恋自己,偏爱新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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