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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民居的深处(组诗)

2016-03-17王学芯

文学港 2016年3期
关键词:阳春面祖母婴儿

王学芯

放逐的滋味

北方曾经的家

或者长江的西南 家是影子

在江南的墙上虚晃

放逐的滋味 北方的奶香

在口中升起 像潮汐涌来

变成呼吸的天气

丝丝的甜 在舌头上滑翔

血在脉动间回旋

西南的辣隐约鲜红

在食指的捻动中泪水模糊

江南的雨飘进小溪

小溪的脚趾伸进了运河

忧伤绵绵流长

而膨胀的日子奔跑

开阔的忙碌 昼夜行进

像随身翻动的书

家是记忆的卷曲页码

此刻我在自己小家

一次又一次 撩动北方变浅的暮色

呛出西南的喷嚏

我盘着双脚

斜靠哑光的椅子打盹

飘落的放逐滋味

沉淀在幽暗的草丛

一双婴儿的手

婴儿美如新露 北方的骄阳

落进胡同 冰棍短暂融化。

穿越片刻的光

两双擦了擦眼的大手

放开婴儿小手 忧伤的刹那

空气里挤满蒸发的泪水

胡同变成扯断的纽带

夏季的呼吸在张望中停顿

酷热中的寒冷

襁褓嗦嗦发抖

婴儿的乳香向着云 向着星光

裹起浮动的尘土

从山丘穿过平原和江河

飘入缠绕的江南小巷

婴儿的啼哭

仿佛柳荫里一只北方知了

小巷潮湿 气息在蜿蜒中

拢起晕眩的雾

所有清晰的事物和生命变得朦胧

色彩从小指缝间消失

那种含辛茹苦的奔忙

婴儿好像包袱放下

糖果舔湿的手指变成黏液

化为半冻结的泥沼

白色的饥饿

饥饿 如同肮脏的鸡爪

抓出难愈的伤口 幼年的旧街

在点心铺 祖母的手

撩开紧包的零钱

一只嘴唇上的馒头

在我够得着的低空嘟哝

鸡爪突然飞来 带着黑色的风

掠过惊恐的哭泣

祖母在我目光里追赶

哀叫进入我的体内 感到

脸上一层飘过的热气

在慌乱地逃走 在头顶吹散

一团糟的事情

祖母拖着粗气跛行而归

抱着我坐在地上喃喃低语

我远远地看见那只中年的雄鸡

蹲在矮墙上 尖尖的脑袋

插在白色的欲望中

卡住了我的喉咙

那时起 一种野蛮的眼神

重复地出现黑色指甲

那吞噬的面孔

好似墓地里的骷髅

阳春面的葱香

体温燃烧 潮红的脸

叠加起棉被 这是我的渴望

渴望葱香的阳春面丝丝如缕

贴着病床

捧到胸口

这缘由的苦役 我浸入

阳春面很浓的汁液

嗅觉长出细细的小喙

透肺的吮吸

我在一根面条上玩耍

在牙齿缝间慢慢地爬行

一个钟点又一个钟点过去

飘扬的声响

溶解三百六十五天的口水

眼睛在房屋的天空

美好地撩动着光线

香味让我极为柔软

像条被窝里的小鱼

游向体温不退的明天或者后天

渴望自己 葱香不断

在阳春面里缓缓生长

穿过贫乏的时光

祖母的通感

电话是天空 水是米粒

自行车如同翅膀上的空气

疑惑片刻 我明白了祖母遗愿

那时 祖母消失于黑夜

我绊倒水瓶

水流淌一地

窗前 鸟飞翔云空

雏鸟在树巢里有营养的目光

我的父母去了哪里

天空只有一根草的重量

电话线的路径穿越陡峭的山岩

阻断在崇山峻岭的深渊

手指堵在拨号盘上

年龄轻轻摇晃 担水溅湿小巷

自己为自己做饭

米粒中的水 涨出无限空间

桌上的钟摆

从左边推了右边一把

自行车的杂音被路上的噪音遮蔽

轮中的大街小巷

如同旋转的瓷盘

江南民居听到了家的呼吸

水已生长万物

电话的声音针一样疼痛

自行车骑向祖母的通感

哦,独立生活……

哦,独立!一切在大雪中

邮局的门飘不出柔软的雪花

小巷在缺氧中蜷缩

六角形的边缘

捡废纸的小男孩 每天

跟草尖上的尘土说话 用手

捆扎废纸 在一只烧饼外

舌尖舔着嘴唇

在没人的墙角

叼起半截烟蒂 左眼向右

右眼朝左

烟雾如同自己的拳头

放松了手指

而夜的灯下 小男孩蹲在凳前

捋平纸的皱折

向远方写出含笑的信

来 信

白纸邮来黑字

字如岩石 从松动的山体

坍塌在我手边

我坐在黑屋子的角落

空气挤压在脖子四周 弯曲的手指

敲击着我的头颅

凄凉的寒气 我看见

窗外的灯突然熄灭

如同停止凝望的漆黑

而天空猩红 大雨瓢泼

雨滴溅在窗台上

野草的光覆盖了花坛

僵死的字 我像在

一座荒芜亲情的城市

光在碎片中飘散

铁轨上的时光

陌生城市的遥远房间

在铁轨尽处的边缘

铁轨的接缝太多

蒸气混杂着烟草味

臭烘烘的空气

碾压出膨胀的嚷嚷

肢体塞满车厢

如同挤平在罐间的卤鱼

脑袋占据的空间

像一条闷热的黑石小路

堆满粗糙的陶器

我在乌黑的目光里寻路而行

把外套一个个纽扣

剥下 塞进草绿色的裤兜

敞开胸 如同突围的野兽

蛮横地冲撞

爬上椅背从行旅架上行走

或者从密集的脚间缝隙

钻入座底睡觉

脸上的煤尘

凝结出粘黏的硬壳

呼啸的风飞进车窗

我用自己的身体

加粗了铁轨的呼吸

装饰小屋

收罗雪白的泡沫塑板

这些废品 白色垃圾

进入我的屋 编织漂亮的吊顶

如同精致的作品

乏味的小屋

在异味中轻轻灵动

那种幸福的装饰

哭泣为愿望微笑

我躺在地上

望着天花板的图案抽烟

吐出的烟如同说话的颜色

低低地贴在小屋的上方

夜晚降临 灯光

在吊顶上平静地反射

如同金橙溢出的汁液

渗入四边的墙壁

我在我的小屋

将异味变成了滋味

我感觉不到手

我做一个工程 渴望

拥有许多残砖碎石

用很沉的石头 咬着过猛的牙

去夯自己的立身之地

腰弯成一个弓

手像菠萝的皮长满血泡

血和泪水可以搅拌一切

匀称的泥沙和我混杂在一起

手掌变成工具

已感觉不到手

我只在经历一个男孩的秋天

可见的生存形态

听见血和残砖碎石的声音

坚硬地面的形成

黝黑的指间

一小块嫩肉之上的凝浆

在我巨大的工程里

穿透寂静和居住的地方

如同对血地的面对

有种未来的感觉

毛笔字……

毛笔相遇一张白纸

外方内圆藏着岁月的核心

宽厚放开肺的包容

棱角防止骨架松散

没有飞白 不拖舔舌的扫帚

笔有拳头里的力量

而悬肘 手指间的虎口

小盅里的水对峙着心跳

笔再加墨 手不颤抖

我在世俗的明处行走

字体凝神伫立

我是黑色中的石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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