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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笔下的农历新年

2016-03-17宗禾

畅谈 2016年3期
关键词:年味饺子母亲

宗禾

糖瓜祭灶,新年来到。”

农历腊月廿三,也是我国民间俗称的“小年”。其实,“小年”并不“小”,古话说“二十三,糖瓜粘,灶君老爷要上天”,人们开始进入准备过年的阶段,空气中仿佛都含着灶糖甜滋滋的味道。

春节临近了,美食是个绕不开的话题,让我们跟随名家,一同感受“舌尖上的年味”。

梁实秋·北京的年味

梁实秋在《过年》中写道,小时候并不特别喜欢过年,除夕要守岁,不过十二点不能睡觉,这对于一个习于早睡的孩子是一种煎熬。前庭后院挂满了灯笼,又是宫灯,又是纱灯,烛光辉煌。地上铺了芝麻秸儿,踩上去咯咯吱吱响。这一切当然有趣,可是寒风凛冽,吹得小脸儿通红,也就很不舒服。炕桌上呼卢喝雉,没有孩子的份。压岁钱不是白拿,要叩头如捣蒜。大厅上供着祖先的影像,长辈指点曰:“这是你的曾祖父、曾祖母、高祖父、高祖母……”虽然都是岸然道貌、微露慈祥,我尚不能领略慎终追远的意义。“姑娘爱花小子要炮……”我却怕那大麻雷子、二踢脚子。别人放鞭炮,我躲在屋里捂着耳朵。每人分一包杂拌儿,哼,看那桃脯、蜜枣沾上的一层灰尘,怎好往嘴里送?年夜饭照例是特别丰盛的。大年初几不动刀,大家歇工,所以年菜事实上即是大锅菜。大锅的炖肉,加上粉丝是一味,加上蘑菇又是一味;大锅的炖鸡,加上冬笋是一味,加上番薯又是一味,都放在特大号的锅、罐子、盆子里,此后随取随吃,大概历十余日不得罄,事实上是天天打扫剩菜。满缸的馒头、满缸的腌白菜、满缸的咸疙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底。芥末堆儿、素面筋、十香菜比较受欢迎。除夕夜,一交子时,煮饽饽端上来了。我困得低枝倒挂,哪有胃口去吃?胡乱吃两个,倒头便睡,不知东方之既白。

民国前一两年,我的祖父母相继去世,家里由我父亲领导,在家庭生活方式上作维新运动,革除了许多旧习,包括过年的仪式在内。我不再奉派出去挨门磕头拜年,我从此不再是磕头虫儿。过年不再做年菜,而在致美斋定做八道大菜及若干小菜,分装四个圆笼,除日挑到家中,自己家里也购备一些新鲜菜蔬以为辅佐。一连若干天顿顿吃煮饽饽的怪事,也不再在我家出现。

刘绍棠·河北的年味

刘绍棠在《本命年的回想》中写道,小的时候,家乡的大年从腊月初一就开始预热。一天比一天增温,一天比一天红火,发烧直到年根下。

腊月初一晚上,家家炒花生、炒瓜子、炒玉米花儿。炒完一锅又一锅,一捆捆柴禾捅进灶膛里,土炕烫得能烙饼。玉米粒儿在拌着热沙子的铁锅里毕剥毕剥响。我奶奶手拿锅铲,口中念念有词:“腊月初一蹦一蹦,孩子大人不得病。”花生、瓜子、玉米花儿炒熟了,装在簸箕里,到院里晾脆,然后端进屋来,一家人团团围坐,大吃大嚼。吃得我食火上升,口舌生疮,只得喝烧糊了的锅巴泡出的化食汤。化食汤清净了胃口,烂嘴角的食火消退,又该吃腊八粥了。小米、玉米糁儿、红豆、红薯、红枣、粟子熬成的腊八粥,占全了色、味、香,盛在碗里令人赏心悦目,舍不得吃。可是吃起来却又没有个够,不愿放下筷子。

喝过腊八粥,年味儿更浓。卖糖葫芦的小贩穿梭来往,竹筒里抽签子,中了彩赢得的糖葫芦吃着最甜。卖挂落枣儿的涿州小贩,把剔核晒干的老虎眼枣儿串成一圈,套在脖子上转着吃。卖糖瓜和关东糖的小贩,吆喝叫卖,此起彼伏,自卖自夸。还有肩扛着谷草把子卖绒花的小贩,谷草把子上插满五颜六色的绒花,走街串巷,大姑娘小媳妇把他们叫到门口,站在门槛里挑选花朵。上年纪的老太太,过年也要买一朵红绒花插在小疙瘩鬏上。

村南村北、村东村西,一片杀猪宰羊的哀鸣。鸡笼子里,喂养了一个月的肥鸡,就要被开刀问斩。家家都忙着蒸馒头和年糕,穷门小户也要蒸出几天的豆馅团子。天井的缸盖和筛子上冻豆腐,窗沿上冻柿子,还要渍酸菜。妇女们忙得脚丫子朝天,男人们却蹲篱笆根晒太阳,说闲话儿。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香烛纸马送灶王爷上天。最好玩的是把灶王爷的神像揭下来,火化之前,从糖瓜上抠下几块糖粘儿,抹在灶王爷的嘴唇上,叮嘱他上天言好事,下界才能保平安。灶王爷走了,门神爷也换岗了,便在影壁后面竖起天地杆儿,悬挂着一盏灯笼和在寒风中哗啦啦响的秫秸棒儿,天地杆上贴一张红纸:“姜太公在此。”邪魔鬼祟就不敢登门骚扰了。

腊月三十的除夕之夜,欢乐而又庄严。阖家团聚包饺子,谁吃到包着制钱的饺子最有福,一年走红运。院子里铺着芝麻秸儿,小丫头儿不许出屋,小小子儿虽然允许走动,却不能在外边大小便,免得冲撞了神明。不管多么困乏,也不许睡觉,大人给孩子们说笑话,猜谜语,讲故事,这叫守岁。等到打更的人敲起梆子,才能在锅里下饺子。院子里放鞭炮,门框上贴对联,小孩们在饺子上锅之前,纷纷给老人们磕辞岁头。老人要赏压岁钱,男孩子可以外出,踩着芝麻秸儿到亲支近脉的本家各户,压岁钱装满了荷包。天麻麻亮,左邻右舍拜年的人已经敲门。开门相见七嘴八舌地嚷嚷着:“恭喜,恭喜!”“同喜,同喜!”

周友斌·山西的年味

周友斌在《过年的味道》中写道,记忆里,过年的空气中含着煎炒烹炸的浓香味。我们这里是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肉、二十七杀鸡、二十八发面、二十九蒸馒头。除夕一早,又要张罗包饺子。蒸年糕、炸油食、煮白肉的香味和着剁肉馅的声音不断从各家各户传出来……

大年初一凌晨醒来,赶早祭祀人家的鞭炮声已经零星地响起。睁开眼,感觉一切都是全新的:新的屋子、新的年画、新的窗花……还有抬头就能看到的“抬头见喜”、“身卧福地”的春联。因为新春的到来,一切日常所见的平常东西都好像被赋予了全新的含义,都在眼中变得美好。晚上睡觉时脱下来的旧衣服,早被母亲收拾到一个找不到的地方去了,枕边整齐地放着每个人的新衣服,可以闻到新棉布淡淡的香味,这一切都是母亲等我们睡着之后一一放好的。

新年的第一件事便是祭祀。香火已经点燃,满屋子的清香味。母亲用郑重的目光告诫大家,不准嬉笑,不能高声说话,整个家里的气氛肃穆而又凝重。首先祭天地,其次是祭财神、祭灶神,最后才是祭祖宗。祭天地当然是最隆重的,支一张桌子在当院,香要烧到五炷,放上各式的贡品:刀头肉、干果、馓子、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饺子……再丰盛一点还会有鸡鸭鱼,黄表、纸钱烧起来,母亲一边用根棍子拨弄着,一边碎碎祈祷,可以零星地听到“上天保佑”、“岁岁平安”之类的念词。

冯骥才·天津的年味

冯骥才在《春节八事》中描写,每进腊月,友人们便笑道:“大冯又忙年了。”过年的心理是年货要备得愈齐全愈好,以寓来年的丰足。备年货时母亲是重点。母亲住在弟弟家,所以多年来一直要为母亲备足八样年货,大致是玉丰泰的红绒头花、正兴德的茉莉花茶、津地吊钱、彰州水仙、宁波年糕、香烛供物、干鲜果品、生熟荤腥。母亲九十高寿,应让她尽享与寿同在的美好的生活与年思。

莫言·山东的年味

莫言在《故乡过年》中写道,小时候,特别盼望过年,熬到腊月初八,是盼年的第一站。这天的早晨要熬一锅粥,粥里要有八种粮食一其实只需七种,不可缺少的大枣算是配料。

终于熬到了除夕,这天下午,女人们带着女孩子在家包饺子,男人们带着男孩子去给祖先上坟。那时候,不但没有电视,连电都没有,吃过晚饭就睡觉。睡到三星正晌时,被母亲悄悄地叫起来穿上新衣,感觉特别神秘又特别寒冷,牙齿不停地颤抖。家堂轴子前的蜡烛已经点燃,火苗颤抖不止,照耀得轴子上的古人面孔闪闪发光,好像活了一样。院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有许多的高头大马在黑暗中咀嚼谷草。如此黑暗的夜再也见不到了,现在的夜不如过去黑了——这是真正地开始过年了。

年夜里的饺子是包进了钱的,我们盼望着能从饺子里吃出一个硬币,这是归自己所有的财产啊,至于吃到带钱饺子的吉利,孩子们并不在意。有一年,我为了吃到带钱的饺子,一口气吃了三碗,钱没吃到,结果把胃撑坏了,差点儿要了小命。

冰心·福建的年味

冰心在《童年的春节》中写道,过年的前几天,最忙的是母亲了。她忙着打点我们过年穿的新衣鞋帽,还有一家大小半个月吃的肉,因为那里的习惯,从正月初一到十五是不宰猪卖肉的。我看见母亲系起围裙、挽上袖子,往大坛子里装上大块大块喷香的裹满“红糟”的糟肉,还有用酱油、白糖和各种香料煮的卤肉,还蒸上好几笼屉的红糖年糕。当母亲做这些事的时候,旁边站着的不只有我们几个馋孩子,还有帮忙的厨师傅和余妈。

汪曾祺·江苏的年味

汪老在散文《我的祖父祖母》中谈到腌芥菜,入冬,腌芥菜。腌“辣菜”——小白菜晾去水分,入芥末同腌,过年时开坛,色如淡金,辣味冲鼻,极香美。自离家乡,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咸菜。

他在《四时佳馔》中描写:春节吃饺子,比户皆然。有些老北京人家吃素饺子,以蔬菜、炸油饼、薰干切丁为馅,取其清新爽口。立春日吃春饼。羊角葱(生吃)、青韭或盖韭(爆炒)、绿豆芽、水萝卜、酱肉、酱鸡、酱鸭皆切丝,炒鸡蛋,少加甜面酱,以荷叶簿饼卷食。诸物皆存本味,不相混淆,极香美,谓之“五辛盘”。萝卜丝不可少,立春食萝卜,谓之“咬春”。饼吃得差不多了,喝一碗棒渣粥或小米粥,谓之“溜缝”,如砌墙灌浆也。

张抗抗·浙江的年味

张抗抗在《故乡在远方》中写道,梦中常常出现的是江南的荷池莲塘,春天嫩绿的桑树地里透紫酸甜的桑椹儿,秋天金黄璀璨的柚子,冬天过年时挂满厅堂的酱肉粽子、鱼干,还有一锅喷香喷香的煮芋艿……

陈忠实·陕西的年味

陈忠实在《过年:家乡圆梦的炮声》中写道,家乡灞河腊月初五吃“五豆”,整个村子家家户户都吃用红豆、绿豆、黄豆、黑豆、豌豆和包谷或小米熬烧的稀饭。腊月初八吃“腊八”,在用大米熬烧的稀饭里煮上手擀的一指宽的面条,名日“腊八面”,不仅一家大小吃得热气腾腾,而且要给果树吃。我便端着半碗腊八面,先给屋院过道里的柿子树吃,即用筷子把面条挑起来挂到树枝上,口里诵唱着“柿树柿树吃腊八,明年结得疙瘩瘩”。随之下了门前的塄坎到果园里,给每一棵沙果树、桃树和木瓜树的树枝上都挂上面条,反复诵唱那两句歌谣。

到腊月二十三晚上,是祭灶神爷的日子,民间传说这天晚上灶神爷要回天上汇报人间温饱,家家都烙制一种五香味的小圆饼子,给灶神爷带上作干粮,巴结他“上天言好事,入地降吉祥”。当晚,第一锅烙出的五香圆饼先献到灶神爷的挂像前,我早已馋得控制不住了,便抓起剩下的圆饼咬起来,整个冬天都吃着包谷面馍,这种纯白面烙的五香圆饼甭提有多香了。

到春节前的三两天,家家开始蒸包子和馍,按当地风俗,正月十五之前是不能再蒸馍的,年前这几天要蒸够一家人半个多月所吃的馍和包子,还有走亲戚要送出去的礼包。包子一般分三种,有肉作馅的肉包和用剁碎的蔬菜作馅的菜包,还有用红小豆作馅的豆包。新年临近的两三天里,村子从早到晚都弥漫着一种诱人的馍的香味儿,自然是从这家那家刚刚揭开锅盖的蒸熟的包子和馍散发出来的。小孩子把白生生的包子拿到村巷里来吃,往往还要比一比谁家的包子白。

阎连科·河南的年味

阎连科在《过年的母亲》中写道:每遇了过年,就念着回家。急慌慌写一封家信,告母亲说,我要回家过年。母亲这时候便拿着那信,去找人念了,回来路上,逢人就说,连科要回来过年了,仿佛是超常的喜事。接着,过年的计划全都变了,肉要多割些,馍要多蒸些,扁食的馅儿要多剁些。

初一这天,母亲依旧很忙,出出进进,不断把我带回的东西送给邻舍,回来时又不断用衣襟包一兜邻舍的东西,如花生、核桃、柿饼。趁母亲不在时,我看了母亲的过年准备,比任何一年都显丰盛,馍满着了两箱,油货堆了五盆,走亲戚的礼肉一条条挂在半空……(资料来源:《羊城晚报》、《北京青年报》、《解放日报》、《西安晚报》、《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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