缎苏

那个小山坡应该还在那里吧，那片绿草地应该也还茂密吧！

曾经我是个恐婚的人，遇到我的警察先生后，却义无反顾地嫁了。

结婚才一个多月，警察先生被发派到一个乡镇派出所。人事变动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不过是从奔赴一百六十公里外变成奔赴一百二十公里外而已。我俩之前就是异地恋，天各一方，十分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偶尔他休假回到城市的家，我们喜欢牵手在街头闲逛，常常到华灯初上。家在六楼，到了单元门口，我就停下来，看着他，他会很默契地，俯下身来背我。伏在他背上，那种幸福的感觉，简直难以言说。

有时两人走着，我也会停下脚步，很奇怪地看着他：“我们真就结婚了？我们是一家人了？”他不会像我一样胡思乱想，但会像哄孩子一样拍我的脑袋：“我们确实是一家人了，你没在做梦！”

大概被我传染了，有时他也会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奇怪得很，明明你在身边了，还是特别地想你。”我很喜欢他这一套。

可是，他休假的时候太少了，多数时间还是我请假奔赴乡村去看他。乡村风光不错，但条件艰苦。农村生活我以前没经历过，面对时也没发现太难过，反正有他在，便觉得什么都可以。

他空闲时，吃过晚饭，依然要拉着我的手到处闲逛。那种甜蜜的样子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村里，似乎过于招摇了，我有点害羞，他说：“怕什么，你是我老婆！”

一天黄昏，我们顺着夕阳的方向漫步，发现在路的另一边，有一大片坡地，上面长了树，树下尽是萋萋的绿草，其间零星盛开着野花，看上去就像一块柔软美丽的花毯子，让人忍不住想躺上去，或者打个滚。我欢呼着冲过去，对追过来的他说：“这里真适合谈恋爱，要是搁在大学校园里，肯定会被冠以情人坡之类的称呼！”

打闹了一阵，一个念头突然从我脑中冒出来：“这么好的地方，你是不是应该补偿一下求婚的场面？”

之前因为两地，关于结婚的很多事情只能通过电话敲定，一商量就是各种细节，求婚的环节根本被简化了。想想那些影视剧集里，那些浪漫的求婚场面，不仅玫瑰加钻戒，还有各种各样的惊喜招式，我可真是有点不甘心。

他嬉皮笑脸地打算蒙混过关：“不好吧。我是想过要补偿，但我觉得应在更好的地方，比如大海边。”

大海是他最向往的地方，我们说好了等他休长假了一起去看海，不过天知道他何时才能休长假——我故作严肃地说：“不行，那个更好的地方等去了你再补偿。你得先在这里试一下！”

他想了想，只得正儿八经地单膝跪下来，貌似很深情很虔诚地对我说：“宝贝，请你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只爱你，只对你好的。”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费力地一边取下钥匙扣，一边说：“这代表戒指吧。”又抓了一把草，“这代表玫瑰花吧。”我忍不住笑场了，没办法做出含羞状回答“我愿意”，而是哈哈大笑地伸出手，由他将钥匙扣套在我的手指上。

那片绿草地，从此成为我内心深处的秘密一隅。后来，警察先生调离了那里，我们团聚了，再没去过绿草地。

一晃多年过去，警察先生很少再背我上楼了，我也不忍心让他背。走路时，我们依然喜欢牵着手。对我越来越难得冒出来的古怪念头，他还是会配合。

前几日，我问他：“记得你向我求婚的小山坡吗？”他脱口而出：“那片绿草地啊——”

一下子，往昔扑面而来。

那个小山坡应该还在那里吧，那片绿草地应该也还茂密吧——那些路过的人一定不会知道，那是一对爱人与众不同的情感自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