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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阳鹤的诗

2016-03-07

诗林 2016年2期

刘阳鹤,1991年生于甘肃,在关中地区长大,现为陕西师范大学文艺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在《诗刊》《上海文学》《星星》《诗林》《诗选刊》《民族文学研究》等刊发表诗歌、评论若干,曾获“光华诗歌奖”等,并辑有诗歌手册《新清真集》、评论集《错失的意义》。

诗观:诗,必居于高处。从荷尔德林的“人诗意地栖居”到海德格尔的《林中路》,仿佛有某种方式在朝世界及其语言的内核向我们宣示出路,这意味着我们对世界的表述生发于诗对我们的引领,而语言则是我们处理日常经验时所借助的度量仪。因而,直面现实生活给予我们的虚空,也就意味着我们被迫与现实拉开距离,其间的张力使我们设法对世界的韧性加以体认,正如我在《耸峙之境》中写到的一句诗:缥缈主义,迫使你/构陷艺术的张力。

盘中餐(或爱的悖论)

球场无人,她说。我们去吃暖和的菜肴

穿过,一而再,忘却掀住垂落的重门帘。若非

论其

功效,我亦无意留心,只好将疏忽后呆滞的

仪态收纳至喧闹的餐盘。偶尔间,我们对视、

发笑

因甜蜜的目光,萦绕那缘自年末

不可估测的冬季预言。她值得,拥有我/所

有的不可能:生活,被搁置在他处?我们不谈

时间

规划也需浅尝辄止,像品尝香辣的牛肉砂锅

和着拉康的佐料——“爱是给予你之所无”,不中用的哲学观,以及落魄的诗学理想,如今

早已

怠堕了。我所存续的,激昂起来,依然

并不足够。然而,她涮着我们的时光

美味十足。只不过,在非餐饮时间,我们大都

执念

于彼此雕刻时的诚意。“涮,不涮?”平时

她说到情感体验的疑问句,会用翘舌音混淆

实践过

算术的相思豆:一粒一粒,爱不辞辛苦。

斡旋的花鸟

旋涡之美,使我钟情于

草木间翎羽状的肌理。蓝绿交接,

朝娇艳的花红簇拥,如展开

一种阵仗,在三原色理论上,混合出

即时的形态:既然保有抽象的

鸟的首级,那里自然也会有局部

自由的,与美的抗衡。

七月的迷思

窗外的轰鸣,在七月

参与泥土的翻腾。这盛夏过于沉闷,盛不下

一粒耐暑的种子。目前,我们瘪瘦的愿望

正丧失着充盈的迷梦。那些该丧失的,

终将丧失。所幸我们还有喷薄的

力,像一团篝火烧制乌黑的云,盘旋状上升

至远山的边缘。或许,我更应把自己

打入喧嚷的共同体,你说:想象可以化解它

成为潜伏的霹雳。可没人甘心苦等,

剩下的土堆是立命用的,他们再也不愿

身陷被撕裂的生活,而假装逡巡于家的营构

以令我们哑然相对。

耳廓的风暴

无数只船,像海面上的

无数只耳朵。

我们的船体,飘摇

在云雨间,直叫那充盈着爱欲的

风帆,如令人垂涎的槟榔

一样坚硬。

尚显虚无的,本质上还仍未

氤氲出欢愉的气息。而你是无边界的

风暴眼,环绕我

于耐旱的田地——龟裂,不只在

为我们裁定,或提供

一种尺度:你、我之间

需要同源的灌溉。当水波肆意

在绿洲以外,冲抵

我们蜃楼般的,幻想。

植物园

午后,我们去散心

去结识盎然的春意:阑珊的,不再迫近

灯火,是白昼半开的花蕊。此时恰逢

阳春三月,看起来像你

学习采蜜的桥段,我亲睹那斑斓的数块花田

均有谜一般的称谓。虽然,我们未曾铭记

它们的名号,如同墓碑般低耸的

白木牌,被竖在光秃秃的土堆上,被遗忘

某刻,我耽想

于阐释它们的紧迫性。从不乏志虑的

景况中,我们激励彼此,欢欣备至

在众人间,屡次扮演童话里的

玩偶,以契合精准的摹仿,纠正姿态。此刻

我写下这些瞬间,记录你,记录我们

赏花悦目的甜蜜。所有采集倾心般,因你

圆润而浓厚,不时氤氲出愉悦感:你的呼吸

顾不上懈怠,嗅出春分的抒情

宛若高贵的牡丹,披露盛开的秘密——

我们共享,这舒缓的时刻。

渡江后记

晴天,我们可能不久

就要去涉水了……

这个季节,黄浦江面上浮起酸涩的

樱桃,在瓢泼的梅雨间

打转。水雾迷蒙,隐现着诸种税务的

如意算盘。

而抵达之处,以柏拉图的爱欲

牵绊我们的足。

湖居笔记

——为王琴

歇歇脚,我们仍需

朝远方骑行。

此时此处,彩釉的马

稳稳地站成天使守护者的队列——

别样的情调感染你,令你

回望那背后空旷的林地,罗织在山麓

像精致的屋檐内

一掬杂乱的巢。而眼下,我该筑建

一座坟茔,供夜莺饮泣于

形影相吊的枯柏一侧,

另一侧则容忍着阵阵松涛,仿佛无人

能够将尘嚣涤洗

干净,且通透如我们明朗的

生活之道。

梦的残片

火光四起,高过婚姻史的

纵深。父母在待坍的旧室中,默然

伫立。仓鸮掠过,我们间隔

于透亮的木板,用食指戳向他们虚搭的帷帐。

桃花园记

摘两三朵,除去安然的

尘嚣。四散纷飞,无所谓“零落成泥

碾作尘”。我们漫步,在桃树中央

择取初绽的花朵数只,像阳光下碎成几瓣的

桃色投影。显然,这里有你明媚的

姿容,还有奕然的神采,在你的游移间

堪比雨后的虹桥,承载着人世的

沉沦之道。所谓的红尘,奈何不了我们

内心的充盈。谁若看破,谁就将暴露出虚空

要是累了,我们可以躺下来

小憩片刻,借遥远的目光,瞧空中低徊的

比翼鸟,再一同望那头顶高悬的

连理枝。此外,均为屏障,比如我们相隔的

尽是现实主义的冷凝器——并非抱怨你

总在速写它,这令我道不明:我们

究竟能否跨过如此潦草的工程,向爱

逼近,向我们神往的此刻,献出应有的勾勒

后来,我们横穿纷扰的垃圾场,谈及

美的追求,不及爱的辩护词。

过滦镇

暗夜的光辉,在行进的途中

向远郊的袖口

注入暖流。听我说,关于民航飞机

与自行车的较量,用以

援引我们的爱。

亲爱的,不要将驻留

指望于幽僻的小径,你明晰你预设的

处境,拿毛毯裹住下半身

攫取着温软的想象:远远跌落的

夕阳,被我们含在嘴里

搅拌,而咽下势必会贯彻

一种爱的方法论。或许我太过注重

日落的形式、骑行的速率——这

只是在实践爱的

轮廓,我们因此确立出路。

同心圆

“……围绕着一个中心,

在中心一个伟大的意志昏眩。”

——里尔克《豹》

訇然间,落雪的核心

跳转至急遽的风

的边缘。

这里尚处于真空地带,无从堕下

苍穹缜密,因而

细小的翎羽。

此刻,我们在铁匣子里

思,忖度百般困境的

叙事:不以为然的际遇,在

遭遇着

你我恒久的度量,不失为

枝丫上精准的裁定。

朝寂静的山岭

趋进,近距离瞻仰远处

形塑的

像,生发一种错位:原地,与家

园,归属为共通的

想象,没有边界。

我们有同一的

道途,兜转也许依然会

并轨于雪融的

痕迹。而你我至今还

漫漶着忧郁的

风,如多虑的笼中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