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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汉形状量词的意象图式对比

2016-03-03虞娇霞毛智慧

现代语文 2016年27期
关键词:离散性量词英汉

□虞娇霞 毛智慧

英汉形状量词的意象图式对比

□虞娇霞 毛智慧

本文基于意象图式理论,立足详尽语料分析,从语言学角度,聚焦考察英汉形状量词意象图式的异同,并加以认知功能阐释。研究发现:第一,英汉形状量词都有离散性和连续性的特征,其中在离散性方面两者均呈现出空间性的特点;第二,两者都存在借用身体名词作形状量词的情况,但是在二维意象图式中,英语中借用身体名词作形状量词的现象比汉语多,而在一维和三维意象图式中则恰恰相反,汉语中借用身体名词作形状量词的现象比英语多。

意象图式 维度空间 身体名词

一、引言

从意象图式角度看,空间和量词具有语言学意义。综观古今形状量词的研究现状,可以发现:普遍意义上的研究较多,深入系统研究形状量词的较少,关于英汉形状量词的意象图式对比研究则更少。因此,进行此方面的研究十分必要。

二、相关研究及本文研究方法与步骤

(一)相关研究与不足

就形状量词而言,由于英语当中是否存在量词一直饱受争议,所以国外关于量词的研究并不多。国内的研究极不均衡,绝大多数集中于研究汉语形状量词。英语形状量词研究相对较少,但仍有学者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如薛粉玲(2008)在研究汉英形状量词的认知解读时对英汉形状量词进行了深入研究。亦不乏偶有涉猎者,如王文斌(2009)在研究汉英形状量词“一物多量”的认知缘由及意象图式的不定性时旁涉了英语中的形状量词。在国内,对汉语或英语形状量词大多从隐喻、转喻的角度进行研究,如石毓智(2001)、郭敏(2006)、韩瑞娟(2011),鲜有从意象图式角度对其进行深入分析。鉴于此,本文立足权威语料分析,从语言学角度,聚焦考察英汉形状量词的共性与个性,并加以认知功能阐释。

(二)本文的研究方法与步骤

本文依据如下方法与步骤,选取研究对象,展开具体研究。

第一,研究方法。为深入探究英汉形状量词及其背后的认知机制,首先,搜集英语和汉语中的形状量词;然后,基于分析结果,洞察英汉形状量词背后的认知异同。

第二,研究步骤。首先,文中所有英汉形状量词均取自《新牛津英汉双解大辞典》《英汉大词典》,如“滴”与“drop”,“串”与“string”;其次,英语例证主要取自英语国家语料库(BNC),汉语例证主要取自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CCL);最后,对这些例证进行归类分析。

三、意象图式

Lakoff和Johnson在《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一书中首次将“意象”和“图式”两个概念结合而成“意象图式”。顾名思义,意象图式包含两个内容:意象和图式,它是“意象“和“图式”的统称。所谓“意象”,是指人们在感知并体验客观事物的过程中所形成的抽象表征,是对一种客观事物由于“识解”(construal)方式的差别——凸现的部分不同、采取的视角不同、抽象化的程度不同等等而形成的不同心理印象(Langacker,1990)。“图式”是指人类关于客观事物的具有结构层次的认知单元,是一种固化的思维模式,也是一种已经抽象了的知识表征。

由此,我们可以从“意象”和“图式”这两个概念看出,意象图式就是指人在与客观事物的日常交往中所形成的一种简单而基本的认知结构,是对意象的图式表征,表现出图式的固定型式(Ungerer & Schmid,1996:160;Croft & Cruse,2004:44)。换句话说,意象图式不是具体的形象,是已经抽象了的认知结构和知识表征,已脱离了事物具体而丰富的形象。它是人类为了获取关于世界有意义的、相关的经验结构,反复运用一个固定型式对客观世界同一种关系进行理解和推理,形成自己所熟知的感知、思维、行为的认知模式。汉英当中的形状量词正是体现了这一点。“一个形状量词通常就是人类观察有形事物的一种视角,而一种视角往往就是一种意象图式,是对有形事物的一种识解。”(王文斌,2009)

四、形状量词的意象图式

Foley(1997:235-236)认为,量词的典型作用是描述名词所指事物的形状、数量或其他的感知性特征,而且形状因始终是客观事物最为明显的特征而成为量词所表达的最为显著的语义特征。Foley(1997:245)还指出,量词性语言注重物体的形状及其离散性。由此可知,量词除了给离散的客观事物计量之外,还能描述所指事物的形状特征,汉英许多量词均能描写客观事物的形状,这是汉英量词的共性。例如:“一点/滴/颗/行/串/把泪”,每个量词都传达出泪水的形状,而英语“a bar/cake/chunk/loaf/ lump/slice of cheese”中的每一个量词也生动地向我们传送了“cheese”的形态信息。因此,不论汉语还是英语,大多数量词在计量事物的同时,都能对所指事物起描述形状的作用。

Foley(1997:235-236)对量词所反映的事物形状进行了维度分析。他认为,在印度尼西亚语和泰语等语言中,量词所反映的事物形状主要表现为三个维度:一维、二维和三维。一维所反映的事物往往是长形,二维所反映的事物往往是平面或扁平的,而三维所反映的往往是圆形。我们在探究汉英量词所反映的事物维度时,发现汉英量词不但能描述事物的以上三个维度,而且还能反映事物的零维(zero dimension)。

除上面这个特点之外,形状量词还具有离散型和连续性。世间万物都逃不出连续或离散的状态(丁昳玲,2013),形状量词亦是如此。“离散性和连续性”的概念首先是由数学家提出的,在数学中就有离散数学和连续数学之分。而在物理学中,光被认为既具有粒子性,又具有波动性。这里的粒子性就具有离散性的特征,而波动性则具有连续性的特征。这些都说明万事万物均有离散型和连续性的特征,形状量词也不例外。

(一)离散性形状量词的意象图式

按照Talmy(2000:55)的说法,如果对一个数量体形成的概念是在其构成整体中有分离或中断的情况,这个数量体就是离散性的。例如,一只狗和另一只狗之间、一本书和另一本书之间都是分离的,因为在人们的概念系统中,每一只狗、每一本书都有空间上的界限,这里体现的就是离散性。

1.零维

我们通常认为,零维就是把物体所占有的空间范围看成是一个“点”,即不考虑这个范围在长、宽、高三个维度上的特征。汉语中通常以“颗”“粒”“滴”为典型代表,而相对应地在英语当中也存在此类现象。例如:

(1)一颗沙子 a grain of sand

(2)一粒灰尘 a speck of dirt

(3)一滴水 a drop of water

在上述例子中,汉语中“颗”“粒”“滴”的形状分别被形象地映射到了“沙子”“灰尘”“水”上,在英语当中亦是如此。由此可见,英汉形状量词有其共性。

除了上述这些量词,汉语中还有一些量词也呈现为零维的形状意象图式。例如:“一星烟火”和“一豆火苗”。在这两个例子中,始源域中的“星星”和“豆子”的形状分别被映射到了目标域“烟火”和“火苗”上,我们可以把“星星”和“豆子”所占有的空间范围看成是一个“点”,不考虑它在长、宽、高三个维度上的特征,使目标域中的“烟火”和“火苗”显现出来的是其渺小的特征,因此呈现在我们脑海中的常常就是烟火和火苗微弱渺小的意象。

由此可见,表示零维空间的英汉形状量词有共性也有个性。两者都没有出现借用身体名词作形状量词的情况。但在汉语中,表示零维空间的形状量词不限于“颗”“粒”“滴”这几个量词,还可以是其它量词,如“星”“豆”等,但英文中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2.一维

一维就是把物体所占有的空间范围看成是一条“线”,即只考虑这个范围在长度上的特征,而不考虑其在宽度和高度上的特征。汉语中的此类形状量词有“条”“串”“根”“行”“列”“排”“截”“节”“段”“缕”“丝”“线”等,英语当中也有此类现象。例如:

(4)一串珠子 a string of beads

(5)一缕头发 a strand of hair

(6)一条面包 a bar of bread

在上述例子中,汉语和英语中的“串”“缕”“条”的形状分别被映射到了“珠子”“头发”“面包”上,始源域中的“串”“缕”“条”使我们把目标域中的“珠子”“头发”“面包”所占有的空间范围看成是一条“线”,即只考虑它们在长度上的特征,从而在读者脑海中呈现一种细长的意象。

除了上述这些量词,英、汉语中还有一些量词也呈现为一维的形状意象图式。例如汉语中的“一针绿草、一指雨、一眉月”和英语中的“a finger of light”。用“针”来修饰绿草,脑海中首先会浮现出针的形状,从而领会到绿草犹如针一般细长而尖锐。用人的“手指”来修饰雨,将始源域中的“手指”修长的特点映射到了目标域中的“雨”上,雨丝犹如手指般细长,说明雨下得很大。用“眉”来修饰月亮,根据经验,人们一看到“眉”就会联想到它弯弯的细长的形状,从而脑海中会反应出月亮犹如眉毛般弯而细长,十分清晰。同样,“finger”的特点也被映射到了“light”上,说明光线只有手指般长短,体现了光线的黯淡,能见度十分低。“针”“手指”“眉”以及“finger”都是把物体所占有的空间范围看成是一条“线”,即只考虑它们在长度上的特征,而不考虑其在宽度和高度上的特征,体现了英汉形状量词的一维特征。

由此可知,表示一维空间的英汉形状量词存在共性,两者都有借用身体名词作形状量词的情况。但这种情况在汉语中比英语中多。

3.二维

二维就是把物体所占有的空间范围看成是一个“表面”,即只考虑这个范围在长度和宽度上的特征,而不考虑其在高度上的特征。汉语中通常以“片”“张”为典型代表,而相对应地在英语中也存在此类现象。例如:

(7)一片吐司 a slice of toast

(8)一片草叶 a blade of grass

(9)一张纸 a sheet of paper

在上述例子中,汉语和英语中的“片”“张”的形状分别被映射到了“吐司”“草叶”“纸”上,始源域中的“片”“张”使我们把目标域中的“吐司”“草叶”“纸”所占有的空间范围看成是一个“表面”,即只考虑它们在长度和宽度上的特征,而不考虑其在高度上的特征,从而在脑海中呈现出一种薄而平的意象。

除了“片”和“张”,英、汉语中还有一些量词也呈现为二维的形状意象图式。例如:“一面墙”“一叶扁舟”“a fingernail of moon”“a nail of light”“a tongue/shoulder/neck of land”“a body of water”。用“面”来修饰墙,我们首先会联想到人脸的形状,从而在脑海中浮现出墙扁平的特点。而将始源域中“叶”的形状映射到目标域中的“扁舟”,生动形象地传达出了扁舟的扁平特点。英语中,“fingernail”扁小的形状被映射到了“moon”上,传达了月亮微小的形状特点。“nail”的特点被映射到了“light”上,说明光亮的面积犹如指甲那样小,表明了当时光线的黯淡。“tongue”“shoulder”“neck”扁平狭窄的特点被映射到了“land”上,说明地域面积的狭小。“body”将身体所呈现出来的一个平面的形状映射到“water”上,说明水域面积的宽广。

总之,在汉语和英语中,表示二维空间的英汉形状量词存在共性。在这种情况下,借用身体名词来作形状量词的现象,英语比汉语多。

4.三维

我们通常认为,三维就是把物体所占有的空间范围看成是一个相对规则的“体积”,即考虑这个范围在长、宽、高三个维度上的特征。汉语中通常以“块”“团”为典型代表,而相应地,在英语中也存在此类现象。例如:

(10)一块肥皂 a lump of soap

(11)一团火 a ball of fire

除了“团”和“块”,英、汉语中还存在其他三维形状的量词。例如:“一球线团”“一头蒜”“一眼井”“一口缸”,“two cakes of soap”“a head of garlic”“a forest of skyscraper”等等。

在上述汉语例子中,目标域中的“球”“头”“眼”以及“口”的形状特征分别被映射到了始源域当中的“线团”“蒜”“井”和“缸”上,生动形象地传达出了它们所修饰的中心词在长、宽、高三个维度上的特点:如同球一般圆滚滚的线团;类似头一样的蒜;像眼睛似的井;像嘴巴似的缸。在英语中,“cakes”块状的形状特征映射到了肥皂上,使人一目了然。“head”的形状被映射到了“garlic”上,在脑海中呈现出一颗圆溜溜的大蒜的立体意象,十分生动形象。“forest”原意是“森林”,使我们联想到一棵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将“forest”的形状映射到“skyscrapers”上,使人眼前呈现出这座城市高楼耸立、巍峨壮丽、遮天蔽日的景象。因此,上述始源域中的“球”“头”“眼”“口”以及“forest”“cakes”“head”使我们把目标域中的物体所占有的空间范围看成是一个相对规则的“体积”,生动形象地展现了它们在长、宽、高三个维度上的特征。

由此可知,虽然在英汉两种语言中,表示三维空间的英汉形状量词也存在一定的共性,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借用身体名词作形状量词的情况,汉语却比英语多。

(二)连续性形状量词的意象图式

按照Talmy(2000:55)的说法,如果对一个数量体形成的概念是在其构成整体中没有分离或中断的情况,那么对这个数量体形成的概念就是连续性的,例如水、土壤、空气等物质在人们的概念系统中没有具体的边界,体现的则是连续性。汉语“一斜小径”中量词“斜”的意象图式被映射到了“小径”上,让人想象到在俯视地面时所看到的一条斜径,而不是垂直或水平的,突出它“斜”的特点。同样,“一垂瀑布”中“垂”的形状特点也被映射到了瀑布上,体现出瀑布垂直挂下的特点,十分壮观。“斜”“垂”在人们的概念系统中没有具体的边界,在其构成整体中没有发生分离或中断,因此它们所形成的概念都是连续性的。

英语中表现为连续性意象图式的形状量词非常丰富。例如:

(12)Suddenly a bolt of lightning crackled through the sky.

(13)He was certain beyond a shadow of doubt that he placed it there this morning.

例(12)中的“a bolt of lightning”是“一道闪电”义,“bolt”呈现出来的是一种锯齿状的白色光耀的形状,给予人一种闪射性和疾逝性的感觉,这种形态被映射到了“lightening”上。例(13)中的“shadow”是“影子”义,其模糊的形状被映射到了目标域中的“doubt”上,从而使“doubt”有了模糊的特征。而“bolt”和“shadow”在人们的概念系统中没有具体的边界,它们所形成的概念是连续性的,没有发生分离或中断。

五、结语

在零维空间下,英汉形状量词相对较少,这可能是因为零维物体本身较小,相对于其他较大的一维、二维、三维物体,它们并不明显,所以不易被察觉到。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总是倾向于先察觉到较明显的、较大的事物,而容易忽略细小的东西,所以对零维物体的关注较少,用来修饰它们的形状量词相对也较少,借用身体名词作形状量词的情况则更少,在英、汉语中几乎都没有,这是英汉形状量词在零维空间上所呈现出来的共同点,说明英汉在认知上存在着共性。此外,英汉形状量词都有离散性和连续性的特征,在离散性方面两者都呈现出空间性的特点。然而,不同的民族,其文化背景不同,人们认识、理解事物时的侧重点必定有所不同,这导致英汉在形状量词的使用上存在差异。在二维空间下,英语中借用身体名词作形状量词的现象比在汉语中多,但是在一维空间和三维空间下恰恰相反,在汉语中借用身体名词作形状量词的现象比英语多。这说明汉语母语者从自身出发认知事物时,对于一维空间的事物和三维空间的事物关注较多,侧重点在“线”和“体”,而以英语为母语者更多关注事物的二维空间,侧重点在“面”。

[1]Foley,W.A.Anthropological Linguistics:An Introduction[M]. Britain:Blackwell Publishers Ltd,1997.

[2]Lakoff,G&M.Johnson.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3]Langacker,R.W.Concept,Image and Symbol[M].New York:Mouton de Gruyter,1990.

[4]Talmy,L.Toward a Cognitive Semantics[M].Cambridge:The MIT Press,2000.

[5]Ungerer,F& H.Schmid.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ive Linguistics[M].London:Longman,1996.

[6]郭敏.基于认知语言学的现代汉语形状量词词义考察[D].北京:北京语言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

[7]韩瑞娟.形状量词隐、转喻同现的认知分析[J].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2011,(2):103-105.

[8]石毓智.表物体形状的量词的认知基础[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1,(1):34-41.

[9]王文斌.论汉英形状量词“一物多量”的认知缘由及意象图式的不定性[J].外语教学,2009,(2):6-11.

[10]王文斌.论英语的时间性特质与汉语的空间性特质[J].外语教学与研究,2013,(2):163-173.

[11]薛粉玲.汉英形状量词的认知解读[D].宁波:宁波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

[12]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虞娇霞 毛智慧 浙江宁波 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315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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