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子 图/洛风

惯纵成魔

文/叶子 图/洛风

警方抓走的还有凶手的母亲

2014年12月14日18时许，牡丹江已被夜幕笼罩。租住在市中心某小区七楼的方雪提着洗澡用品推开门，顿时吓一跳：门口站着一个20岁出头、戴着耳包的陌生男子。方雪问：“你谁呀？有事吗？”男子也有些吃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说：“你家的马桶是不是坏了？水流到楼下去了，我是修下水道的，要进去看看。”

这套房子租住着三个女孩，除了方雪还有胡晶、郝萌萌，她们是卫校同班同学，家都在外地，毕业后分别进入当地不同的医院当护士。此时，胡晶也在屋里，郝萌萌则还没有下班。巧合的是，由于房屋老旧，厕所真的漏水。毫无防备的方雪便闪身躲到一边，让男子进了屋。方雪因和同事约好了去洗澡，便匆忙走了。

方雪洗完澡并没有回出租屋，而是和几个朋友去吃饭、唱歌，一直玩到第二天早上6点才回家。可令她感到异样的是，房门没锁。她急忙开门进屋，赫然发现地上一片凌乱，郝萌萌下身赤裸倒在床上，头部满是血迹。方雪惊叫一声，急忙退出门，打电话报警。

牡丹江市公安局长安分局刑侦二队的民警火速赶到现场。经法医勘查，郝萌萌已死亡。死者头部有外伤，颈部有勒伤，并遭遇性侵害。民警现场勘查中，又在卫生间里发现了另一名女性死者。经方雪辨认，死者正是胡晶，系头部遭到钝器击打、颈动脉割裂致急性大出血休克死亡。

警方勘查现场发现，没有搏斗过的迹象。两名死者身上的伤也能够说明，她们遇害非常突然，没有挣扎和反抗。两个女孩的两部手机丢失。警方分析，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围绕已掌握的线索，警方开始调查走访，对两名死者生前的社会关系逐一排查和梳理，最终否定了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这时，冷静下来的方雪向警方提供了案发当晚自己临出门时，遇到上门修理下水管道男子的重要线索。

警方综合各方线索，最终将犯罪嫌疑人锁定为那名自称管道修理工的男子。而方雪当天只是和那名男子打个照面，除了记得男子体态较瘦、头戴耳包外，对其他的体貌特征再无印象。尽管如此，警方还是根据方雪的描述，印发了万余张悬赏通告。

12月18日，案件有了重大突破。警方确定犯罪嫌疑人名叫付晓明。12月19日12时，付晓明被警方捕获。同时被警方带走的还有付晓明的母亲贺玉敏。

面对讯问，付晓明闪烁其词，拒不交代犯罪事实。警方将付晓明的DNA样品与现场提取的毛发、吸管和烟头等相关物证进行比对，结果完全一致。在大量的证据面前，付晓明交代了杀害两个花季女孩的犯罪过程，同时也道出了自己犯罪前后，母亲贺玉敏的种种所为……

母亲的惯纵令儿子成魔

付晓明1995年出生于佳木斯市桦南县。在他四岁那年，父母因感情不和离婚，他跟随母亲贺玉敏生活。第二年，母子俩来到牡丹江居住，贺玉敏靠打工养活自己和儿子。由于曾饱受前夫拳脚之苦，贺玉敏对婚姻失去了信心，一直未再嫁，把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对儿子非常溺爱。在她眼里，儿子做什么事都是对的。母亲的惯纵，让付晓明养成了冷漠、暴戾的个性。

付晓明六岁时，跟邻居小孩打架，被对方推了一个跟头。不甘吃亏的付晓明顺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趁其不备，在邻居小孩的小腿肚子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付晓明吓得脸色煞白，跑回家跟母亲讲了将邻居小孩划伤的事情。贺玉敏原打算教训一下儿子，但想到儿子本就缺少父爱，再训斥儿子势必会加深儿子的自卑与胆怯，以后会因“不勇敢”更受人欺负，于是，她转变态度，将儿子藏在了衣柜里。

不一会儿，邻居果然带着腿上缠着纱布的孩子找上门来讨说法。贺玉敏替儿子狡辩说：“小孩子在一块玩，免不了打架，我儿子也不是故意划伤你家孩子的。”邻居没想到平时为人还不错的贺玉敏这般“护犊子”，生气地说：“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你儿子是从地上捡玻璃碴，有意往我孩子腿上划的，不信把你儿子叫出来问问。”贺玉敏说：“若不是你儿子把我儿子推个跟头，我儿子怎么会拿玻璃碴划他？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家孩子也有责任。我儿子被吓跑了，我还想问问你儿子，我儿子跑哪儿去了呢！”

邻居见她蛮不讲理，便打电话报警。经派出所民警调解，贺玉敏带着邻居孩子去医院缝了两针，并支付了全部医疗费。随后，民警对贺玉敏进行了批评教育，责令她对付晓明加以管教。可是，警察前脚走，贺玉敏就把儿子从衣柜里放出来，抚慰道：“儿子别怕，妈妈已经帮你把事情解决掉了。你是男子汉，以后，谁欺负你都不要怕，只要别把人打坏，妈妈就能替你扛过去。”随即又给儿子一个拥抱。

在母亲的娇宠下，付晓明逐渐长大。2010年冬天，付晓明读初二。一天，天降大雪，学校组织学生课间扫雪，付晓明借口身体不舒服，留在了教室。他闲着没事干，就逐个翻同学书桌。忽然，他在同学林峰的书桌里发现了一张20元的钱币，便顺手将20元钱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扫完雪回到教室，林峰发现书桌里的20元钱丢了，想到只有付晓明一个人留在教室，便怀疑付晓明偷了他的钱。付晓明不肯承认，身体比付晓明壮实的林峰便强行翻他的衣兜，果然翻出了自己丢失的20元钱。尽管丑行败露，但付晓明毫无悔意，辩称钱是自己捡的，不是偷的……

班主任老师把付晓明叫到办公室，对他进行批评教育。付晓明非但听不进老师的话，还出言不逊顶撞了老师。老师生气了，推搡了付晓明一把，让他把家长请来。付晓明恼羞成怒，竟然打了老师一拳，随即又举起窗台上的花盆，朝自己的头上砸下来。花盆碎了，付晓明的脸上、身上落满了花土，额角还渗出了血。他撒泼喊叫：“老师打学生了……”

贺玉敏被请到了学校。听老师说明情况后，贺玉敏揉着儿子被花盆砸得青肿的额头，对老师说：“先不说我孩子对与错，你当老师的怎么能推搡学生呢？花盆虽然是他自己砸的，可要是真砸坏了脑袋，我这当妈的可怎么活？学生不好，也是你老师教育方法有问题。”老师见贺玉敏如此不可理喻，提醒她说：“做家长的不教孩子明辨是非，反而偏袒做错事的孩子，这比孩子犯错误更可怕，继续下去很危险。”贺玉敏充耳不闻，她拉住儿子的手，说：“儿子，这个学校咱没法再待下去了。走，咱转学。”母子俩随即离开了学校。

贺玉敏开始找人托关系给儿子运作转学的事情。在等待转学的日子里，付晓明在家一刻也坐不住，从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外面玩，不是去网吧就是去游戏厅，玩得不亦乐乎。一个月后，付晓明才到另一所学校就读。

随着母亲无度的溺爱，付晓明变得越来越骄横，自以为是，容不得有人说他半句。由于沉迷上网，他经常逃课，贺玉敏也意识到了逃学上网会耽误儿子前程，便苦口婆心地劝儿子好好上学。可付晓明当面答应，到了学校却把书包一扔，又跑去网吧了。贺玉敏很无奈。

2011年7月的一天上午，贺玉敏路过七星街时，透过一家网吧的窗户，忽然看见儿子正在上网。她想进去把儿子拽出来，又怕儿子难堪，只得作罢。中午，付晓明回家吃午饭，贺玉敏说起看见他在网吧里的事，竟越说越激动，随口骂了儿子几句，就去厨房刷碗。令贺玉敏没想到的是，过了大约十分钟，房门忽然被重重地敲响了，她急忙开门，发现门口站着几个警察。警察说有人从她家窗户跳楼了，贺玉敏急忙跑到儿子房间，发现儿子不见了。俯在窗口往楼下一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儿子果然趴在地上，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叫声……

贺玉敏边哭边发疯似的跑下楼，扑到儿子身上，发现儿子居然还有呼吸。原来，付晓明被母亲训斥后，越想越觉得委屈，便趁母亲去厨房的时候，从八楼窗户跳了下去。幸运的是，他被二楼的遮阳棚挡了一下，生命无虞，仅受重伤。

付晓明住院治疗期间，贺玉敏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并频频向儿子道歉：“都是妈不好，不该骂你。妈这一辈子就为了你，以后，你只要不伤害自己，怎么着都行。”

是孩子坑妈还是妈坑孩子

付晓明出院后，贺玉敏就遂了儿子的心愿，不再让他上学了。当年10月份，付晓明去了大连一个门窗厂打工，月薪两千元。但这些钱都被他吃喝玩乐和上网消费光了。2014年“十一”长假，付晓明回牡丹江过节。10月2日，付晓明去肉串店吃烤串时与邻桌食客发生争执，左手被铁钎扎伤，跑到医院包扎。值班护士正是郝萌萌。见郝萌萌长得文静漂亮，付晓明顿时一见倾心。此后，情窦初开的付晓明借口换药，多次去医院找郝萌萌，想请她吃饭。起初，郝萌萌礼貌地拒绝了他。可是，两天后快下班时，付晓明居然手捧玫瑰花出现在医院，向郝萌萌求爱。郝萌萌厌烦地说：“我对你一点感觉没有，你就死了那份心吧，你再纠缠我，我就报警。”

求爱被拒，付晓明非常恼火，从小到大，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怠慢。于是，他把玫瑰花扔进垃圾桶，随后躲在了暗处。郝萌萌下班后，付晓明远远地在后面尾随，弄清了郝萌萌的租住处……

春节过后，付晓明回到大连继续打工。2014年12月10日，工厂放假，付晓明第二天回到牡丹江。仅两天的时间，他就把带回来的一千余元挥霍一空。他想朝母亲要钱，却又觉得没面子，于是抢劫的恶念陡然而生。他买来一把锤子，准备好了作案工具。

12月14日晚，付晓明揣着锤子走出家门，在街上毫无目的地转悠着，寻找作案目标。不知不觉，他忽然想起那个曾经拒绝过自己的女护士就住在眼前这个小区的七楼，于是他当即决定抢劫并报复这个女护士。想到对方认识自己，他又决定抢劫后杀人灭口。

18时许，天已经黑了，付晓明爬上了七楼。没想到的是，郝萌萌是与两个女孩合住，更没想到还没等他敲门，门便开了。

开门的是方雪，付晓明急忙谎称是水暖工，骗过了方雪和胡晶，进入了卫生间。方雪走后，付晓明对胡晶说马桶下的水管漏水了，让她看看。毫不防备的胡晶便低头查看，这时，付晓明将藏在衣袖中的锤子抽出来，照着胡晶的头部猛砸，将胡晶击倒在血泊中。随后他去卧室翻找钱物，却听见卫生间传来呻吟声，他又急忙去厨房取来菜刀，在胡晶的颈部割了几道，直到将胡晶杀死。

随后，付晓明回到卧室继续翻找值钱的东西，但只找到了少量的现金。付晓明关了所有房间的灯，躺在床上静静等待。

20时许，听到开门声，付晓明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是郝萌萌回来了。付晓明一把将郝萌萌拽进卧室。郝萌萌猝不及防，吓得连声喊叫。付晓明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一手抡起锤子击打她的头部，将她击倒后又用鞋带勒住她的颈部，将其杀死。之后，付晓明对已经死亡的郝萌萌实施了性侵害。

付晓明想要离开现场时忽然想到，外出未归的女孩看见了他，不能留下活口，于是，他又躺在床上继续等待，并吸了一支烟，准备杀人灭口。可等到21时多，方雪还没有回来，付晓明只好放弃，拿着两部手机和800元现金离开了现场。

付晓明没回家就给母亲打电话：“妈，我穿的衣裳带毛领，戴耳包，好认吗？”贺玉敏隐约感到不安：“儿子，你做什么了？赶快回来。”付晓明回家后，贺玉敏见他衣服有血迹，急忙让他把衣服脱下来。付晓明说他打架了，不知道把人打死没有。贺玉敏安慰儿子：“不会有事的。”可当她从儿子的口袋里翻出两部手机和现金时，便猜到儿子惹了大祸……

看到警方的悬赏通告，贺玉敏终于确信儿子杀人了。她劝儿子出去躲一躲，可付晓明却说：“我哪儿都不去，悬赏公告上又没有我的照片，他们哪那么容易抓住我？”付晓明像往常一样上网和在街上游荡，而贺玉敏则找来姐姐和外甥商量如何帮助儿子逃避法律制裁，并将儿子作案时穿的衣裳和抢来的手机拿到荒郊野外销毁。

12月19日，当警察找上门时，贺玉敏知道，儿子的末日到了。而她和姐姐、外甥等人也因涉嫌包庇、毁灭证据被同时刑事拘留。

在看守所，贺玉敏还想为儿子揽罪，而付晓明终于开始悔悟，他对办案民警说：“我妈对我很好，但我不会感激她。当我小时候犯错时，哪怕她骂我一顿，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2015年“十一”前夕，牡丹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付晓明犯故意杀人案。庭上，付晓明、贺玉敏及其姐姐外甥等人都表现出极大的悔意，然而法不容情，等待他们的必将是法律的严惩。（作者声明：不得转载 违者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