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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兰美学思想的中国化
——以当代回族文学的审美特征为例

2016-02-13李艳超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张承志神圣回族

李艳超

(青海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青海 西宁 810007)

政治学法学研究

伊斯兰美学思想的中国化
——以当代回族文学的审美特征为例

李艳超

(青海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青海 西宁 810007)

中国当代回族文学具有鲜明的民族性与宗教性,回族文学在吸收阿拉伯穆斯林文化的同时,也不断彰显出具有中国特色的伊斯兰独特审美理想,呈现出鲜明的审美特征,主要表现在清洁的审美意象、悲壮而苍凉的叙述方式、崇高而神圣的审美追求,反映出回族人民独特的审美意识与精神追求。

伊斯兰美学;当代回族文学;审美特征;审美意象;精神追求

回族是一个全民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伊斯兰文化渗透到回族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对其文化生活起到了深远的影响。“伊斯兰文化不仅以巨大的感召力和牢固的凝聚力促成了回族在中国的形成,而且为回族在与汉文化的融合且处于‘大分散、小聚居’的文化格局中保持自己文化的独特性,提供了坚实的心理基础和情感特质。”[1]当然,中国当代回族文学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伊斯兰文化的影响,但回族文学在中国发展的历史长河中也鲜明地表现出自己民族的文化特色与审美理想,呈现出鲜明的审美特征。对此,探讨一下对当代回族文学创作中的审美特征及审美旨趣。

一、清洁的审美意象

所谓“意象”,就是“客观物象经过创作主体独特的情感活动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2]。简单地说,就是寄托人们情感的客观物象。审美意象就是对客观事物的形象和审美主体的思想情感达到了完美的契合而成的新的主客体合一的具体形象。回族文学有着自己独特的审美情感,寄托了回族人民的审美理想,呈现出异于汉文化内涵的具体形象,回族作家通过这些独特的形象传达出富有伊斯兰文化意蕴的审美追求。当代回族文学所观照的审美对象是回族人民的生活,包括对回族历史的回顾、现今日常生活的观照及对回族人民未来生活的展望,运用回族审美意识与民族理想所观照的生活。回族文学中具有大量既反映回族文化特征又包含作家主观情感的客观物象,如月亮、清水、汤瓶、清真寺、牛等。而回族文学中具有鲜明的审美对象就是明月清水,既彰显了回族圣洁、清明的伊斯兰文化,又反映了回族作为中华民族的一分子,伊斯兰审美思想中国化的影响。

1. 月亮意象

“新月”是伊斯兰教的象征,在伊斯兰教清真寺的顶上就有“月牙”造型,这是象征上弦月(又叫新月)中娥眉月的形状。伊斯兰教的历法也是太阴历,是用月亮的月周期来安排的历法。伊斯兰教的斋月,就是新月轮回为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进行封斋,当再见新月便是开斋之时,因此有“望月开斋”之说。此外,许多伊斯兰教国家的国旗上也都有新月的图案。在《古兰经》中也多次提到“月亮”,在伊斯兰教徒看来,新月代表着重生、开始甚至是永恒,新月的残缺到月亮的圆满,标志着伊斯兰教重获新生、功行圆满、光明纯净的世界。伊斯兰教中“新月”象征着伊斯兰教生生不息和欣欣向荣繁荣的宗教特质,圣洁、明净、永恒的美好追求。

“月亮”这一意象在中华民族的审美体系中古已有之。在汉文化中,月亮具有鲜明的文化内涵。它是永恒、永远的象征,也是思念家乡、表达孤独寂寞之情、渴望阖家团圆的情感依托的载体。“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而在回族文学中,“月亮”这一意象则富有独特意蕴的回族文化内涵,月亮的明净彰显了回族人的“洁净”精神。在回族文学中,月亮是圣洁、明净、美好的象征。回族人崇尚白色,生活中戴白色礼帽,朝觐时穿白色戒衣等都体现了回族人对白色那种洁净、纯洁的喜爱与崇敬之情。而月亮的皎洁、亮白的特性,和回族人崇尚白色相切合,“回族人将自己纯净如一、沉静内敛的品质和月亮的洁白宁静结合在一起,月亮表达着回族人民的美好追求和心灵期待,也代表着回族人引以为傲的民族品格,月亮还承载着回族人民在路上自尊自强、开拓进取、坚韧不拔的民族精神。”[3]在很多回族小说中,“月亮”这一审美意象是具有独特审美意蕴的。如在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中的新月如同天空中“细小”“玲珑”的新月一样,都是那样的乖巧可爱,惹人爱怜,也如同天空中像小船的新月一样不知驶向何方,预示了新月的命运多舛,人生之途最终飘散离去[4,p49]。张承志在《心灵史》中也有对明月的美好向往:“今夜,淫雨之后的天空上/终于升起了皎洁的圆月/我的心也清纯。”[5]圆月的照耀可以让人心灵清纯,使人安宁、圣洁。在张承志的审美意象的世界里,月亮这一意象不仅寓意着蒙受苦难的回族人民的崇高的精神世界,还展现了回族人民渴望如明月一般的圣洁与安宁。当代回族诗人马晓麟在诗篇《落伍》中也提到“半个城的月亮幽蓝而静谧/半个城的月亮神圣而坚定”[6],对月亮同样怀有一种崇尚、敬仰之情。

2. 清水意象

水被认为是生命之源,是人类生命持续不可或缺的源泉。伊斯兰对水的观念代表了真主的无限宏恩,穆斯林在任何情况下使用水的时候都必须深刻地赞颂真主的恩典。在《古兰经》中也强调了水的重要性,“我以水创造一切生物”“水是天地创造之初就业已存在的第一位元素”。在伊斯兰教中,水代表了一种生命延续的东西,也是最圣洁的东西。

在回族文学中,“清水”也是其独具特色的审美对象。水是回族人日常生活中最珍贵也最圣洁的事物。回族人一天要做五次礼拜,在做礼拜之前要进行“大净”“小净”,用水清洗身体,讲究洁净、清洁。在回族作家的眼中,清水是最圣洁的东西,是最具有生命的甘露,也蕴含着对伊斯兰信仰的虔诚。从伊斯兰教的本质上来看,它是最洁净的宗教。穆圣说:“你们爱好清洁吧,因为伊斯兰是清洁的宗教。”水是伊斯兰教徒进入圣域的精神媒介。因此,水的意象是回族作家文学中最典型的审美对象。

在《穆斯林的葬礼》中《月落》一节,作家用最圣洁的语言描写了韩新月在葬礼中的洗礼仪式,“清水静静地洗遍新月的全身,又从她的脚边流下‘旱托’,竟然没有一丝污垢,她那冰清玉洁的身体一尘不染。”[4,p21]韩新月纯洁、善良、美好的形象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也彰显了回族人对水之清、水之净的无上崇拜。西海固的回族作家石舒清在短篇小说《清水里的刀子》中也有对水的深刻描写,在回族人的眼中,水可以洗掉人身上任何污浊的东西。就连即将要献祭宰杀的老牛看到清水里的刀子后,也不再吃喝,“为的是让自己有一个清洁的内里,然后清清洁洁地归去”[7]。石舒清用“清水”展现了回族人的生死观:圣洁的归去就应该是洁净、清白、从容淡定、无所畏惧的。清水的意象表达出了回族人对伊斯兰纯净、圣洁的宗教信仰。

二、悲壮而苍凉的叙述方式

在我国历史上,回族是一个移民外来民族,在历史的发展进程中经历了无法想象的艰难历程。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固定的聚居地,他们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付出了艰辛的努力。回族的形成最早可以追溯到唐宋年间大量波斯、阿拉伯人通过海上丝绸之路来到中国大陆经商、朝贡等。直到元代年间这些“番客”不断与蒙古族、维吾尔族、汉族等不断融合成为了“回族”。在此期间,回族在坚守自己伊斯兰教信仰的同时又不断吸收儒家文化,这使他们在中华大地上有一席生存之地。但到了明清时代,清政府采取“以回治回”的政策大肆屠杀回民,使回民逃离家园、颠沛流离。在某种意义上说,回族是一个在路上的民族。马丽蓉也曾提到“一代回民的‘on the road’,便在他们身上鲜明地体现以‘路’为本色的‘路文化’……”[8]在伊斯兰的虔诚的宗教信仰和强烈的民族族属观念下,回族成为了一个勇往直前、积极进取而又充满悲壮感的民族。回族作家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种悲壮与苍凉感,在其文学作品中运用了一种悲壮而苍凉的叙述方式。

张承志的小说就鲜明地体现了这种悲壮美与苍凉感。在《心灵史》中,张承志满怀悲壮与崇敬的情怀叙写了哲合忍耶教派将近2世纪的悲壮豪情的心灵史。清王朝在回族旧教和老教的斗争中采取“以回治回”的政策对新教哲合忍耶进行大肆的屠杀、奴役和侮辱,哲合忍耶不惜用生命和鲜血坚守自己的宗教信仰,为新教历史抒写了一幕幕悲壮而崇高的历史画卷。可以说,张承志不仅写出了一个教派的悲壮历史,还试图挖掘全人类在历史演进过程中所彰显的精神力量。这种悲壮美和苍凉感渗透在张承志小说中的叙述方式之中,形成了回族小说独具特色的审美情感。此外,张承志的中篇小说《黄泥小屋》中更加鲜明地体现了这种神圣的悲壮美。文中那间即将倒塌的黄泥小屋目睹了老阿訇的无奈与内心煎熬,目睹了韩二个的麻木不仁,当然也目睹了苏尕三为了自己的宗教信仰而舍命的悲壮画面。所有的这一切都寓意着回族兄弟在这个特殊时期所遭受的沉重精神压迫,充斥着一种悲壮、凄凉的色彩。“悲剧意识来自民族意识的回归与强化,来自对民族历史命运的反思。”[9]很多回族作家在自己的作品中无不表现出这种悲壮的情调,回族人民在民族斗争中以忠贞的民族意识、虔诚的宗教信仰彰显了他们悲壮而崇高的民族精神,体现了一种神圣的悲壮美。

三、崇高而神圣的审美追求

当代回族文学的审美追求是崇高而神圣的。“回族是一个深入中国文明系统的‘方外之族’,有着特殊的历史变迁和宗教信仰,有着极具异域色彩的民族文化。”[10]可以说,回族人有着不可磨灭的伊斯兰血统及虔诚的宗教信仰,在其艰难的历史发展中也有着强烈的民族族属意识。回族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和伊斯兰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回族人“认主独一”,对真主安拉的信仰是神圣、不可亵渎的。在伊斯兰美学思想中,安拉所创造的世界是最美好、最和谐的,对安拉的信仰也是神圣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回族是一个具有异文化特质的民族,回族的宗教信仰和自尊自强民族精神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他们的信仰是崇高而神圣的。中国当代回族作家在追寻历史和叙述现状时,都带有一种无比神圣而崇敬的感情,有着强烈的宗教意识。这种崇高而神圣的美学追求是和追求人的尊严、对人性的关怀、人的终极价值融合为一体的。回族作家深深地体悟到了这种对伊斯兰信仰的神圣性和对自己民族的一种崇高感,因此在他们的文学作品中有着一种崇高而神圣的美学追求,突显出自己民族独具特色的审美情感。

张承志的《心灵史》以无上神圣的笔法,叙写了哲合忍耶悲壮而又神圣的曲折历史,赞颂了以宗教领袖马化龙为代表的哲合忍耶教派为了自己的宗教信仰不顾牺牲生命,用鲜血抒写了这一教派的神圣历史。在马化龙身上闪耀着不怕牺牲、信仰虔诚的民族精神。我们从张承志的笔下可以感受到回族人民对自己民族的崇尚与敬仰之情。张承志《黄泥小屋》中同样塑造了一个为自己宗教信仰而牺牲的苏尕三形象,在面对自己人格受到欺辱、亵渎真主、污蔑自己的宗教信仰时,为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与圣洁的信仰,他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窖。文章的基调是悲凉的,但给人一种精神的振奋与崇敬之情。无论在张承志,还是霍达、石舒清等其他回族作家的眼里,无不感到自己民族的宗教和历史充满着一种神圣与悲情,但正是这种神圣与悲情激发着回族人民的不屈与顽强,奋斗与自强。当代回族作家大多追求这种神圣而崇高的美学理想,既体现出其宗教信仰的神圣性又寓意出回族历史的崇高感。

[1] 杨彬.当代少数民族小说的审美论域[J].湖北社会科学,2013(4):128-131.

[2] 郭慧.意象在诗歌创作中的作用[J].文学教育(下),2010(24):24-25.

[3] 杨彬.叙述神圣·格调悲壮·意象圣洁——当代回族小说的审美特色[J].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25(10):108-116.

[4] 霍达.穆斯林的葬礼[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社,2005.

[5] 石舒清.清水里的刀子[M].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08:222.

[6] 中国作家协会.新中国成立60周年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诗歌卷)[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1255.

[7] 张承志.心灵史[M].海口:海南出版社,1955:329.

[8] 马丽蓉.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与伊斯兰文化[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0:109.

[9] 白崇人.推开历史之门—少数民族小说创作的一种取向[J].民族文学研究,1993(2):70-73.

[10] 王继霞.回族文学民族审美特征成因初探[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2008(9):121-122.

(责任编辑、校对:任海生)

The Islamic Aesthetics in China: A Study of Aesthetic Characteristics of Contemporary Hui Literature

LI Yan-chao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Qinghai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Xining 810007, China)

Chinese contemporary Hui literature has distinct ethnic and religious features. Hui literature, while absorbing Islamic culture, shows unique aesthetic ideals of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Such distinctive aesthetic features are mainly reflected in the pure aesthetic imagery, tragic and desolate narratives, and lofty and s acred aesthetic pursuit, and are also reflections of Hui peop le's unique aesthetic consciousness and spiritual pursuit.

Islamic aesthetics; contemporary Hui literature; aesthetic features; aesthetic imagery; spiritual pursuit

I207.9

A

1009-9115(2016)04-0086-03

10.3969/j.issn.1009-9115.2016.04.021

2016-03-30

李艳超(1989-),女,河北唐山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审美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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