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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生民》姜嫄“弃子”原因考

2016-02-02路沥云

殷都学刊 2016年4期
关键词:后稷陋巷居所

路沥云

(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河南 郑州 450015)

《大雅·生民》姜嫄“弃子”原因考

路沥云

(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河南 郑州 450015)

历代注解《诗》者,均将《大雅·生民》之“寘之隘巷”理解为姜嫄将婴孩弃于狭隘的巷子中,这种解释存在诸多疑点。通过对比《诗经》“寘”、“弃”的含义、考证“巷”的含义、探寻古代诞子习俗,文章认为“巷”有居所、院落义,《生民》篇“隘巷”实指畜圈,姜嫄“寘子”属某种神圣仪式,而非遗弃后稷,后代对姜嫄生子情节的转述已脱离《生民》篇本义。

《生民》;寘;弃;隘巷

后稷为周民族始祖,善于农事,较早记载后稷传说的作品当属《大雅·生民》,该诗第三章写后稷屡“弃”不死的神异:“诞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诞寘之平林,会伐平林。诞寘之寒冰,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实覃实訏,厥声载路。”《郑笺》:“天异之,故姜嫄置后稷于牛羊之径,亦所以异之。”[1](P530)孔颖达《正义》:“此言弃稷之事。”[1](P530)朱熹《诗集传》:“无人道而生子,或者以为不祥,故弃之。”[2](P191)《毛传》未释“巷”义,《郑笺》释“巷”为“牛羊之径”,显然释“巷”为路径义。孔颖达、朱熹均直言姜嫄三寘其子为姜嫄抛弃后稷之事。历代注本均陈陈相因,均未对姜嫄弃子于路径之说提出异议。

在父系氏族社会定型之前,人类历史经历了漫长的“只知其父不知其母”的蒙昧时期。氏族部落争相夸耀自己祖先的非凡来历,对先祖大加赞美歌颂。中国古代感生神话传说比比皆是,如华胥履大人迹而生庖牺、女登感神龙而生炎帝、简狄吞玄鸟卵而生契等,为何唯独后稷出生即遭“遗弃”?为何后稷出生传说与上古众多感生故事模式不符?前贤释“巷”为巷子义存在疑点,经不住推敲:姜嫄先后将婴孩置于三个地点:隘巷、平林和寒冰之地。“诞寘之平林,会伐平林”,平林本为人迹罕至之地,姜嫄未料与伐木者不期而遇而行动暂停,可见这种行为具有一定的隐蔽性。街巷路径是人们进出往来的公共场合,遇到行人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平林,姜嫄怎会有意选择人们频繁进出的场所呢?学界对姜嫄“三弃三收”之谜聚讼纷纷,本文拟就“寘”、“弃”之别、“巷”的含义、古代诞子风俗等方面进行论述,进而对姜嫄“寘子”行为作出合理解释。

(一)姜嫄“寘”子,非弃子

《生民》篇姜嫄分别“寘”子于隘巷、平林、寒冰,“寘”子不等同于“弃”子。孔颖达、朱熹等以“置”为弃义,不确。考察《诗》全部“寘(置)”、“弃”语例,可以发现“寘(置)”并无弃义,“寘(置)”与“弃”语义区别明显,不可互换。

除《生民》“诞寘之隘巷”外,《诗》含“寘(置)”语例如下:

《周南·卷耳》:“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魏风·伐檀》:“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坎坎伐辐兮,寘之河之侧兮……坎坎伐轮兮,寘之河之漘兮。”

《小雅·谷风》:“将恐将惧,寘予于怀。”

《商颂·那》:“猗与那与!置我鼗鼓。”

所寘(置)之物分别为“彼”、“檀”、“辐”、“轮”、“鼗鼓”及“予”,六者只是被置于某处,并非遗弃不要。因此,姜嫄寘后稷于隘巷、平林、寒冰亦不可理解为遗弃行为。

“弃”于《诗》出现八次,全部为遗弃、放弃义:

《周南·汝坟》:“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魏风·陟岵》:“犹来无弃!”

《小雅·正月》:“其车既载,乃弃尔辅……无弃尔辅,员于尔辐。”

《小雅·谷风》:“将安将乐,女转弃予……将安将乐,弃予如遗。”

《大雅·民劳》:“无弃尔劳,以为王休。”

《大雅·云汉》:“大命近止,无弃尔成。”

所弃均为放弃不要之物,尤其《小雅·谷风》:“将恐将惧,寘予于怀。将安将乐,弃予如遗。”“置”、“弃”表现的是依恋与抛弃截然相反的两种行为,两者对比鲜明,不可互换位置。

两汉时后稷出生传说已较《生民》篇有很大改变,汉人对姜嫄生子已加入自己时代的道德认识,反映了“当时具有的传说面貌”。[3](P32)

《史记·周本纪》记载:

姜原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悦,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为不祥,弃之隘巷,马牛过者皆辟不践;徙置之林中,适会山林多人,迁之;而弃渠中冰上,飞鸟以其翼覆荐之。姜原以为神,遂收养长之。初欲弃之,因名曰弃。[4](P111)

《列女传》记载:

弃母姜嫄者,有邰侯之女也。当尧之时,行见巨人迹,好而履之,归而有妊,溢以浸大,心恠恶之,卜筮禋祀,以求无子,终生子。以为不祥而弃之隘巷,牛马避而不践。乃送之平林之中,后伐平林者咸荐之覆之。乃取置寒冰之上,飞鸟伛翼之。姜嫄以为异,乃收以归,因命曰弃。[5](P40)

《吴越春秋·吴太伯传》记载:

后稷其母台氏之女姜嫄,为帝喾元妃。年少未孕,出游于野,见大人迹而观之,中心欢然,喜其形像,因履而践之,身动,意若为人所感。后妊娠,恐被淫泆之祸,遂祭祀以求,谓无子,履上帝之迹,天犹令有之。姜嫄怪而弃于阨狭之巷,牛马过者折,易而辟之;复弃于林中,适会伐木之人多;复置于林中冰上,众鸟以羽覆之。后稷遂得不死。姜嫄以为神,收而养之,长因名弃。[6](P13)

汉时社会思想已有伦理认识、不贞观念,两汉后稷出生传说版本反映的是汉人的道德观念,对姜嫄生子事件加以汉代的道德解释。《吴越春秋》记载姜嫄“后妊娠,恐被淫泆之祸”,毫无怀子的喜悦,《史记》、《列女传》记载姜嫄产子“以为不祥”、“心恠恶之”,与《生民》、《閟宫》承上天福佑而怀子、生子的祝福赞美主旨迥异。《生民》篇记载姜嫄求子而得子,《閟宫》亦记载姜嫄生子的吉祥:“赫赫姜嫄,其德不回。上帝是依,无灾无害。弥月不迟,是生后稷。降之百福,黍稷重穋。”对周之先民先妣大加歌颂,毫无怪异不祥之事发生。姜嫄寘子情节在汉代典籍已变为以“弃”为主,“弃”、“置”兼用,显然这些典籍已视“弃”、“置”词义相同,后代的转述已渐渐脱离《生民》本义。

(二)“巷”有居所义,“陋巷”当指畜圈

对于“巷”有居所义,前贤多有揭示,王引之《经义述闻·通说上》:

古谓里中道为巷,亦谓所居之宅为巷,故《广雅》曰:“衖,凥也。”凥,今通作居。衖、巷古字通。《后汉书·延笃传》:“笃以病免归,教授家巷。”家巷谓所居之宅也。汉司隶校尉鲁峻碑:“休神家衖。”《论语·雍也篇》:“在陋巷。”陋巷谓隘狭之居。《说文》:“陋,阸陜也。”今作隘狭。即《儒行》所云“一亩之宫,环堵之室”也,故曰“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而《孟子·离娄篇》亦言“颜子居于陋巷”也。曹植《谏取诸国士息表》曰:“蓬户茅牖,原宪之室也;陋巷箪瓢,颜子之居也。”应璩《与尚书诸郎书》曰:“陋巷之居,无高密之宇;壁立之室,无旬朔之资。”则陋巷为隘狭之居明矣。《庄子·列御寇篇》:“处穷闾阸巷。”闾亦居也,《广雅》:“闾,居也。”《让王篇》曰:“颜阖守陋闾。”故穷闾或曰穷巷。《秦策》曰:“穷巷堀门、桑户桊枢之士。”《楚策》曰:“堀穴穷巷。”《韩诗外传》曰:“穷巷白屋。”《史记·陈丞相世家》曰:“家乃负郭穷巷,以獘席为门。”则巷为所居之宅又明矣。今之说《论语》者以陋巷为街巷之巷,非也。[7](P732)

刘宝楠赞同王引之的观点,认为“陋巷”非街巷之巷:“《广雅·释诂》:‘衖,凥也。’《释宫》:‘衖,道也。’……古人称巷有二义:里中道谓之巷,人所居亦谓之巷,故《广雅》并列二训。”[8](P226)钱穆《论语新解》:“陋巷,犹陋室。”[9](P149)亦将“巷”解作居所。《盐铁论·论儒》:“宁穷饥居于陋巷,安能变己而从俗化?”王利器注:“古人称巷有二义,里中道谓之巷,人所居亦谓巷,颜子陋巷,即《儒行》所云‘一亩之宫,环堵之室’,解者以为街巷之巷,非也。”[10](P158)《庄子·列御寇》:“夫处穷闾阨巷,困窘织屦,槁项黄馘,商之所短也。”郭庆藩《庄子集释》:“《广雅》:‘闾,居也’。古谓里中道为巷,亦谓所居之宅为巷。《广雅》:‘衖,凥也。’衖巷,古字通。闾巷皆居也。故穷闾或曰穷巷。”[11](P1049)《韩诗外传》:“彼大儒者,虽隐居穷巷陋室,无置锥之地,而王公不能与争名矣。”[12](P170)《韩诗外传》:“穷巷白屋之士所先见者四十九人。”[12](P116)“穷巷”与“陋室”、“白屋”同义,“巷”为居所义无疑。

不独先秦,历代均有“巷”为居所、畜圈义的文献用例。西晋左思《咏史》诗之一:“落落穷巷士,抱影守空庐。”[13](P166)“穷巷”与“空庐”相对,“巷”即庐舍。《太平御览·时序部》:“稽含《困热赋序》曰:……余下俚贫生,居室卑陋,狭巷不来清风,短庑不足增荫。”[14](P148)“居室”、“狭巷”、“庑”所指大体相同,为居住的居室、院落,为避免重复而换词。杜牧《商山麻涧》:“雉飞鹿过芳草远,牛巷鸡埘春日斜。”[15](P5978)《说文·土部》:“埘,鸡栖垣为埘。”[16](P288)“埘”为鸡窝,“牛巷”、“鸡埘”并列,“巷”当为牛圈无疑。杨万里《游翟园》:“一巷海棠千架锦,两堤杨柳万窝丝。”[17](P26238)长满海棠之“巷”,为院落无疑。北宋张耒《沟泥》诗之一:“不嫌泥潦巷,自扫寂寥居。”[18](P349)打扫居所,泥潦之处自然亦是居所,“巷”、“居”同义。北宋苏轼《次韵杨褒早春》:“穷巷凄凉苦未和,君家庭院得春多。”[17](P9137)“穷巷”与“庭院”相对,当为院落。苏辙《索居》:“小园花草秽,陋巷牛羊俱。”[17](P43631)“小园”、“陋巷”相对,且“陋巷”有牛羊,“陋巷”当为院落。南宋陈造《徐南卿招饭》:“徐郎陋巷四立壁,乘间亦戒宾友食。”[19](P1192)“陋巷”有四壁,是居所无疑。南宋戴复古《访旧》:“欲寻西舍问东邻,两巷都非旧住人。”[20](P224)“两巷”即“西舍”、“东邻”,“巷”之居所义甚明。元好问《即事呈邦瑞》:“陋巷新成一茅屋,今年连醉两中秋。”[21](P293)能够在其中盖房屋,“陋巷”只能是院落。《扬州画舫录》:“至园内房栊厢个,巷厩藩溷,皆有耳门。”[22](P461)“房”、“栊”、“厢”、“个”并列,均为屋舍,“巷”、“厩”为畜圈,为不洁之所,故与“藩溷”并列。《红楼梦》第二回:“茂林深竹之处,隐隐有座庙宇,门巷倾颓,墙垣朽败,门前有额题着‘智通寺’三字……”[23](P16)单独一座庙宇,无所谓街巷,从建筑外看到的只能是庙宇的屋舍。

“巷”于《诗》重现多次,多作“居所”解。《郑风·丰》:“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马瑞辰《通释》指出“巷”当作“居所”解,《毛诗》所述亲迎之礼正与《齐诗》、《说苑》记载相合:“王观察曰:‘古谓里道为巷,亦谓所居之宅为巷……’今按王说是也。此谓‘俟我乎巷兮’,正当谓巷为居室。巷对堂言,盖合《齐诗》之‘俟着’‘俟庭’言之,在门内不在门外,《说苑》所云‘拜诸母于大门’也。下章‘俟我乎堂’即堂室之堂,与《齐诗》‘俟我于堂’及《说苑》言‘女辞父于堂’正同。《笺》易堂为枨,孙毓引《礼》‘门侧之堂谓之塾’,《释文》‘堂,门堂也’,皆由误以巷为里巷之巷,因误以堂为里巷门侧之堂耳。”[24](P276)马氏之说甚为精确。《郑风·叔于田》:“叔于田,巷无居人……叔于狩,巷无饮酒……叔适野,巷无服马。”共叔段前往郊外打猎,住宅内不再有人马。人们居住、饮酒、乘马的活动只可能发生在居所、院落,而非道涂,“巷”亦解作居所义。

由于由人及物的思维方式,事物功能一致时,人们往往忽略人、畜之别而共用某些词汇,如上古祭祀的牺牲称“牢”,不仅指祭祀用的牛、羊、猪,还指用于祭祀的战俘——人牲,卜辞就有多次“用羌”的记载。“牢”指关畜类的栏圈,《说文·牛部》:“牢,闲,养牛马圈也。”[16](P29)“狱”为关押囚犯之地,亦名“牢”,《释名·释宫室》:“狱……又谓之牢……又谓之囹圄。”[25](P269)王先谦引毕沅语:“牢本所以闲牛马者,其狱亦谓牢。”杜牧《商山麻涧》诗:“雉飞鹿过芳草远,牛巷鸡埘春日斜。”“牛巷”、“鸡埘”并列,“巷”指畜居无疑。人居、畜居共享一词的用法依然活跃在现代汉语中,如“宿舍”、“牛舍”、“安乐窝”、“鸡窝”、“瓜棚”、“牛棚”、“老巢”、“鸟巢”、“栅栏”、“马栏”等。

《生民》之“隘巷”应该和“平林”、“寒冰”一样,具备隐蔽性、无人出现的特征,基于人畜不嫌同辞现象,《生民》之“隘巷”宜解作畜圈。

干志耿常年致力于东北亚史的研究,其《古代橐离研究》一文将东明传说的细节与华夏、东夷各族神话传说作了详细对比:

东明立夫余国的传说,绝类华夏和东夷之远古祖先神话传说,其递嬗流变之迹甚明。……东明出生的传说,与华夏族共同的传说相似,即“生子外感说”或称“感生说”……“生子不育而弃说”,东明被弃之“猪溷”、“马栏”,“不死”而“以为天子”,这在周之始祖弃的神话传说中已经见到……夫余立国传说,实渊源并融合了中原和“东夷”各古老民族之传说。[26](P20—21)

东明的故事源自后稷的传说,东明出生即被“弃”于“猪溷”、“马栏”,可推测后稷被“弃”的地点亦是类似之处——畜圈。

(三)古代诞子风俗

古人早就具备了胎教知识,“胎教”一词首见于《大戴礼记》:“周后妃任成王于身,立而不跂,坐而不差,独处而不倨,虽怒而不詈,胎教之谓也。”[27](P62)古人认为胎儿在母体中能够感受孕妇情绪、言行的感化,孕妇必需谨守礼仪,给胎儿以良好的影响。太任怀周文王时讲究胎教的事例,一直被奉为胎教典范。

《列女传》记载:

太任……有娠,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敖言,能以胎教。溲于豕牢而生文王。文王生而明圣,太任教之,以一而识百,君子谓太任为能胎教。古者妇人妊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夜则令瞽诵诗,道正事。如此则生子形容端正,才德必过人矣。故妊子之时,必慎所感,感于善则善,感于恶则恶。人生而肖万物者,皆其母感于物,故形音肖之。文王母可谓知肖化矣。[28](P48)

《宋书》记载:

太任……溲于豕牢而生昌,是为周文王。龙颜虎肩,身长十尺,胸有四乳。[29](P512)

《国语》记载:

昔者大任妊文王不变,少溲于豕牢,而得文王不加疾焉。[30](P454)

三部典籍不约而同记载大任产子的细节:于豕牢产下文王。文王后天的“生而明圣”、“龙颜虎肩”均显示大任的胎教方法是何等有效——当然包括于豕牢诞子的生产方式。于豕牢诞子绝非后人理解是大任流产生下的文王,大任深谙胎教之道,怎会出现如此失误?于豕牢诞子应是古人重要的胎教内容之一,是古人褒奖、颂扬的诞子方式。

在我国境内,不同地域的民众仍流传着于畜圈产子的习俗。一直到解放前,羌族妇女仍延续着到牛羊圈产子的习俗,直到上世纪50年代以前,四川阿坝地区孕产妇仍有到畜圈分娩的习惯,其他如撒拉族、藏族、傈僳族、鄂温克族、基诺族等均有类似习俗。综观这些民俗,产妇到畜圈分娩应该是古代动物崇拜的遗风,希望出生的孩子能够像牛羊一样健壮、容易养大成人。

《生民》是周人歌颂始祖后稷的诗篇,第二章赞美姜嫄诞子的顺利:“诞弥厥月,先生如达。不坼不副,无菑无害。”“姜”、“羌本一字,《说文·羊部》:“羌,西戎牧羊人也。”[16](P78)“生之为姓”的姜姓牧羊之族具有羊图腾信仰,以母羊产羔喻女性诞子确切自然,《郑笺》:“达,羊子也……生如达之生,言易也。”[1](P529)“先生如达”歌颂其为羊图腾的后裔。“不坼不副,无灾无害”重申生子顺利,产道没有破损,正与大任溲于豕牢“不加疾”互相印证。姜嫄于何地产子《生民》篇语焉不详,然而可以肯定,姜嫄时代羊圈为祥瑞之地。“寘之隘巷”并非遗弃后稷,姜嫄出于对动物的敬畏,将婴孩置于羊圈,婴孩得到羊的庇护,是吉祥之兆,贴合全诗赞美后稷的主旨。

综上所述,《生民》是叙述后稷出生情节的最古版本,姜嫄三寘其子的初衷应为赐福纳瑞而举行的某种神圣的仪式,“会伐平林”由于不速之客的撞入,使“寘子”行为暂止,正说明这种仪式的神圣与庄严。后人错误地认定姜嫄“寘子”即弃子,后代的转述渐渐脱离了《生民》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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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邦显]

2016-05-16

国家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1CYY034

路沥云(1974— ),女,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人文社会科学学院讲师,主要从事先秦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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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1-0238(2016)04-004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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