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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妻

2016-01-08石磊

新青年 2016年1期
关键词:水饺丁丁军校

石磊

韩丁丁的毕业论文没费什么事儿,便一挥而就,完成后将打印稿交给导师,受到夸赞。她是位个性张扬而不会掩饰的女孩,讲给苗芸听便学着导师的样儿,粗着嗓门说:“论文的切入点十分巧妙,后生可畏。”说完便哈哈大笑,前仰后合,手里的书也笑掉了。苗芸说:“你干啥?肃静。”韩丁丁便止住笑吐舌头作鬼脸。

她俩经常到这家小书吧翻翻时尚杂志,坐在紫色的地毯上,倚着书柜,舒舒服服地消磨时光。苗芸早韩丁丁一年毕业,不愿意找工作却找个广告公司的高级职员做男朋友,不断供她零花钱,所以苗芸说:“咱到饺子馆吃一顿,有一种玲珑蔬菜饺,味道美极啦。”

她俩出了书吧,看到街上走过去两位青年军官,韩丁丁便入神地盯着看,眼光紧跟人家的背影,嘴角便漾出笑,挺羡慕的说:“真帅。”她最喜欢欣赏阅兵式上的军人英姿,这方面的光盘资料她珍藏一大摞。苗芸扯着韩丁丁的手说:“走呀,吃水饺去,你见着军人就晕。”韩丁丁说:“我不想吃水饺,我要回家了。”她一脸的深沉,恍恍惚惚转头朝相反的方向走。苗芸扬起胳膊喊:“哎,你咋啦?”追上去搂着韩丁丁的肩膀,“你有事?一定有事。”

她俩便就近坐在路边花坛上,韩丁丁如实不隐瞒丝毫给苗芸说了知心话儿,说完便哈哈大笑,巴掌在脸前像扇风似的乱摆,“单相思。”她眨着眼睛问苗芸,“土话咋讲的?对啦,剃头挑子一头热。”苗芸说:“别搞笑了,疯完么?吃水饺去。”韩丁丁在车站遇着一位军校生,皖南山区的,黝黑的皮肤旧巴巴的军装,脸颊的嘴角刻着竖皱纹,步伐虎虎生风,这样精干沧桑的男生,在一般院校十分鲜见。他提着行李袋不小心碰了一下韩丁丁,赶忙赔礼,没搭几句话,韩丁丁便热情的要求互留通讯地址,还买了水果饮料把他送上火车。

韩丁丁感到自己的心房本来如一汪静水,忽然扔进了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得很远很远,她根本没有心思跟苗芸去吃水饺,只想回家独处沉思,充满恋爱的心情去沉思,简直是无可名状的享受。苗芸无奈便放韩丁丁回家,沮丧的问:”那家伙叫什么名字?”“高良,学军事工程的。”韩丁丁仰脸望着天上一抹白云彩,神色又恍惚起来,忽然哈哈大笑,“叫高粱花才对,他是乡下人。”苗芸说:“光知道闹,提防让他给骗啦。”

韩丁丁的心儿整个给高良骗去了,痴痴的不可救药,苗芸的婚礼她也没参加,赶着时间约好了去军校探望高良,相识两个月,她往军校跑了三趟,每次的路费花销都是妈妈给,加起来好几千元了。韩丁丁的爸妈均在政府机关任职,在钱的事情上,一般不过问是何究竟,女儿学业有成是大闺女了,即将到一家银行上班,千般怜爱还宠不过来呢,花钱便由她去吧。

只是这次从军校回来,韩丁丁显的十分疲惫,脸色也憔悴了些,爸妈心疼她,便弄海参煨母鸡给她吃,苗芸也邀她去做面膜美容保养。

韩丁丁垂着头,脸色阴郁,恍恍惚惚,她一反常态,少言寡语,好像身边没有苗芸似的,沉思着只顾蹒跚而行,差点碰上一株法桐树。苗芸拉住她,惊讶的说:“你咋啦,从山沟里的军校回来,变了一个人。”说着牵起她的手进了路边一家咖啡屋,坐在软背椅上,韩丁丁痴痴地四处张望,喃喃的说:“这不是水饺店吧?”苗芸“扑哧”笑了,暗想,我新婚也没你这般迷恋男人的可怜相,刚离开高良便无法活了,便说:“你别闹了,这里没有军人,你也犯晕。”她经常戏弄韩丁丁,遇着军官就犯晕,跟军人前世有缘,死活割不断。

每次韩丁丁从山沟小镇的军校回来,她便相约一块玩儿,两人寻个僻静地方,军校啊高良的嘀嘀咕咕,说说笑笑,女儿家的体己私房话儿,如秋日飘着红叶的溪水,潺潺流淌。韩丁丁说着高良的事儿,便动情的垂泪,高良的父母双亲年迈体衰,依旧操劳几亩薄瘠的山地,收成些玉米地瓜不够口粮,哥哥腿残打光棍,在皖南山区生活非常艰难。高良初中便辍学务农,繁重的劳作之余,他点着煤油灯就着锅灶烧柴火的火亮,发奋苦读,所以他能考上军校,吃尽人间辛苦可想而知,韩丁丁从心底敬佩他,怜惜他。每次到军校,她都将带去的钱偷偷掖在高良枕下,高良上课训练,她便在寝室拆洗被褥,拾掇用具杂物。韩丁丁嫌军校的伙食太淡薄了,每餐便请高良出来到小镇的饭馆,点了一桌子鸡鸭鱼肉,让他敞开肚皮吃个够。韩丁丁知道高良一点可怜的津贴,每月都寄回家赡养父母,他兜里甚至没有买饭票的钱,衬衣内裤摞着补丁,韩丁丁便估量着高良的身材尺寸,给他买了两套高级保暖内衣,她问苗芸,自己细腻体贴的所作所为,像不像高良的媳妇。

苗芸笑道:“娇生惯养的丫头,在家全凭父母伺候,袜子手绢也没自个儿洗过,去了几趟军校,俨然军嫂,羞死人。”韩丁丁便头顶着苗芸的胸脯,又捶又打,两人闹成一团。上一次韩丁丁从军校回来,苗芸陪着她在故黄河风景花园散步到很晚,河面上闪烁着星光灯影,闹市的喧嚣仿佛隐去了,更显得韩丁丁的话语爽朗放肆,洋溢着青春骚乱的诱惑力。她说:“我在小镇的旅馆开了房间,拉高良出校过夜,我想尝尝这个乡下人的滋味。”苗芸兴奋的问:“他真跟你睡了?你疯死了呦。”韩丁丁把手掌在脸上扇来扇去,仰起脸哈哈大笑,“这家伙吓晕了,躲在军校的寝室里,门关得紧紧的,如防盗一般。”俩女孩乐得弯了腰,踉踉跄跄笑作一团。

淡花细纱窗帘被风拂起一角,咖啡屋的客人稀疏,音箱放着轻柔怀旧的钢琴曲,韩丁丁坐在那里好像魂儿出了窍,恍恍惚惚眼神呆怔怔的,苗芸问:“这一趟去军校,你跟高良睡了吧?”她刚要笑脸色便凝住了,惊愕的睁大眼睛,苗芸被韩丁丁的模样儿吓坏了。韩丁丁面色苍白,眼泪泉涌,扑簌簌流淌下来,湿了衣襟,她胸怀里压抑的呜咽令嘴唇颤抖。苗芸握住她冰凉的手,将韩丁丁搂抱在胸前,惶惶的问:“你咋啦?我烂嘴,不该问你跟高良睡不睡的,你到底咋啦?”

韩丁丁终于山洪爆发似的号啕大哭起来,高良在扑救驻地山火中被烧死了,韩丁丁到军校正赶上部队处理高良的后事,开完追悼会韩丁丁捧着骨灰盒跟军校的人员一起去皖南山乡,跪在高良的父母面前,喊道:“爸妈,我是高良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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