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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什么被陌生化?

2016-01-06周旭

戏剧之家 2015年22期
关键词:陌生化

周旭

【摘 要】从2012年到2015年,每年西班牙经典默剧《安德鲁与多莉尼》都要在中国进行巡演,票总是被抢购一空,座无虚席。这个由西班牙库伦卡剧团演出的关于一对老夫妻的温情故事在不经意间感染了很多人。该剧横扫欧美各大戏剧节,囊括了无数奖项。三个演员,七张面具,一个脉脉温情的爱情交汇着亲情的故事,何以感动你我?本文从陌生化理论角度出发,对《安德鲁与多莉尼》中的陌生化问题进行探究。

【关键词】默剧;安德鲁与多莉尼;陌生化

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5)11-0030-02

由于什克洛夫斯基的一个语法错误,使“陌生化”这个词在二十世纪蔓延于戏剧、电影、文学、哲学各个领域。艺术的陌生化特性在瞬间像尘封了千年的木乃伊一样被惊奇地发现了。布莱希特更是借助这个词,敲碎了铸造千年的亚里士多德式戏剧的铜墙铁壁,并在它的彼岸,以陌生化理论为柱石,建立起自己的非亚里士多德式的叙事体史诗剧圣殿。

布莱希特站在俄国形式主义和社会主义理论的臂膀上高呼出自己的这个“陌生化理论”。但陌生化理论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他多年的理论和实践的积淀中慢慢丰腴起来的。布莱希特在《论实验戏剧》中指出:“什么是陌生化?简言之就是把事物或人物那些不言自明的,为人熟知的和一目了然的东西剥去,使人对此产生惊讶感和好奇心。”①我们现在所谈的戏剧的陌生化包含两个内容:1.演员将角色表现为陌生的,即演员一刻也不能融入角色内,演员要时刻保持自己与角色的距离;2.观众以一种保持距离和惊异的态度来看待演员的表演或剧中人,则观众不能与演员或者角色产生“犹如生活”的幻觉,观众不能把自己融入到角色里。同时,布莱希特也指出,对于歌队或者面具的使用,可以产生这种陌生化效果。

2012年,一出由西班牙库伦卡剧团的年轻人创作并上演的戏剧《安德鲁与多莉尼》轰动了整个戏剧界。从2012年到2015年,这出戏不断地在世界各地上演,并横扫欧美各大戏剧节,囊括了无数奖项。这是一出没有任何对白,仅靠三个演员台上台下更换七张面具,来演绎一个充满脉脉温情,蕴含着爱情交汇着亲情的故事。

故事的精彩上演,离不开那七张表情有些怪异又稍显稚嫩的面具。演员通过佩戴面具,将七个角色演绎得天衣无缝。三个演员游刃有余地穿梭于七个角色之间,观众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出戏只有三位演员。由此可见,面具在《安德鲁与多莉尼》中的作用不可小觑。

但戏中对于面具的使用,可否与“陌生化”扯上关系呢?我认为,有待商榷。首先,这是一出诠释爱的伟大的温情戏,在看戏的过程中,我们不需要以一种看社会问题剧的态度去审度它,也不需要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冷静地俯视尘世,更多的,是需要这样一种心境:在夏日的午后,站在被阳光洒满的窗台旁边,倚靠着那丝般柔滑的窗帘,微闭双眼,静静地享受这天然的恩赐。观众不必与演员或剧中人物保持距离,他们大可融入其中,在“他们”的生活中尽情徜徉。从这点上说,《安德鲁和多莉尼》是符合亚里士多德式的传统戏剧的,因为编导们还是立志于追求观众与这出戏产生共鸣。如果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布莱希特都坐在台下看戏,看完之后,看到在场的男女老少都哭得泪眼朦胧,拿着纸巾大喊“感动”“真情”,斯坦尼也许会赞扬这出戏,但布莱希特一定会愤然离开。因为他所提出的“陌生化”就是要将这种主观的情感剥离于戏剧之外,让观众认识到自己是在看戏,戏就是戏而已,布莱希特是不允许观众将主观情感投射到戏剧中的。观众的越界,意味着他的理论的失败。所以,从观演角度来看,面具的作用并不是要使观演关系陌生化。再者,演员戴上面具,是否就将自己与角色保持距离了呢?我认为并非如此,演员戴上面具,更少地受到外界的干扰,也许可以更好地进入角色。而且,演员通过肢体的表演使观众感受到安德鲁与多莉尼的爱,肢体语言并不是单一的,它与演员的内心表达是相契合的。所以,演员对于表演,除了自身熟练的基础外,也离不开他们自身对于角色的投入。所以说,面具的使用,就是面具而已,并不应该与陌生化画上等号。

既然面具的作用不是实现陌生化,那它对于这出戏的意义何在呢?一篇对《安》剧主创的采访,似乎很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作为主创人员之一的伊纳基·里卡特说:“我相信我们选择使用面具不仅没有限制我们的表达,反而极度有效地迫使我们集中提炼出最本质的信息,从而将我们自己从言词的迷宫中解放出来。”②由此可见,面具的使用只是一种“提纯”。面具的使用,不是陌生化,而是一种“世界化”或者说“整一化”。抛去这个真实的故事背景不谈,《安》这个故事可以发生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德国可以有这个故事,美国可以有这个故事,中国、非洲都可以有这个故事。这个故事是在讲述人类的故事,而不是某一个特定国家的故事。不像《蒋公的面子》,只能发生在中国,由中国人演出;《屋中怪兽》只能发生在欧洲国家,让社会主义国家的人去讲述资本主义国家的故事,味道就会改变,即本雅明所谓的灵韵,就会消失。但是《安》剧不同,因为面具的使用,使观众看不到演出的是什么人,观众自然不会去想这是西班牙人的故事,是西班牙人在演出。这是人类关于爱的演绎,仅此而已。当然,对于三个人出演七个角色,面具在此也发挥着不可小觑的作用。

著名哲学人类学家普列斯纳曾将陌生化问题直接融入到他的哲学人类学研究中去。普列斯纳认为,人本身的知觉,即感性的知觉,已经惯于在日益生长的环境中去进行定向活动。人们对于身边固有的东西已经习惯,并且具有不可置疑性。例如我们几乎不会去细心观察自己回家路上的风景,即便我们每日从那里走过;我们忽视家乡的美景,跋山涉水地远赴千里之外,去看和自己家乡几乎一样的风景,并把这种旅行当作灵魂的洗礼;我们无视一直陪伴自己的枕边人,而用现代通讯工具和不知身处何地的陌生人谈笑风生……习惯的力量使人们的感性知觉枯萎,现代人似乎觉得只有“陌生者”才有吸引力。

在《安德鲁与多莉尼》中,安德鲁本已习惯了多莉尼在自己身边,把她当作如同呼吸一样自然的存在,对于安德鲁来说,这种习惯的亲密性已经像静脉注射一样融入他的身体。而由于阿兹海默症的出现,使得生活中的“陌生性”被显现,安德鲁开始重新认识和体验他现在的生活。没有对熟悉东西的失去就没有理解。正因为安德鲁知道自己将失去多莉尼,他对她的那种亲密性才会表现得更加强烈。

其实,真正被陌生化的只是潜藏在生活中的我们早已习惯的潜流,我们只是太接近于生活本身,才会迷失方向,去找寻那些离我们久远的东西。如果没有《致D的信》,我们也不会看到今天的《安德鲁与多莉尼》,也许我们身边正在发生着这样的故事,演绎着夫妻间的相濡以沫。唯有《安德鲁与多莉尼》将这种相濡以沫搬上了舞台,给了我们一次相信真爱的审美体验。

注释:

①[德]布莱希特:《论实验戏剧》,收录于《布莱希特论戏剧》,刘国彬、金雄晖译,中国戏剧出版社,1990年,第62页。

②石鸣:《安德鲁与多莉尼——面具遮蔽下的爱与生活》,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2年第42期。

参考文献:

[1]赵志勇.布莱希特“陌生化”理论的再认识[J].戏剧,2005(3).

[2]邹元江.中西戏剧审美陌生化思维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刘建平.陌生化问题的“怎是”探索[J].美与时代,2012(10).

作者简介:

周 旭(1987-),女,河南安阳人,助教,硕士,研究方向:影视文化批评、戏剧理论与创作。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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