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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元元:芭蕾皇冠上的传奇二十年

2015-12-26胡凌虹

上海采风月刊 2015年12期
关键词:芭蕾舞团芭蕾舞剧芭蕾舞

文/本刊记者 胡凌虹

谭元元:芭蕾皇冠上的传奇二十年

文/本刊记者 胡凌虹

2015年10月31日,我来到上海文化广场,上下三层一千多个座位几乎座无虚席。今年第十七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的舞台上,有众多舞蹈方面的重磅之作,譬如杨丽萍的《十面埋伏》、希薇·纪莲的《生命不息》,而38岁的上海姑娘谭元元带来的《谭元元·美国旧金山芭蕾舞团二十年专场》,其影响力与号召力丝毫不输两位前辈。

谭元元是旧金山芭蕾舞团唯一来自中国的首席演员,1997年起担任至今,别的舞者要花十几年才从学徒升到首席演员,而谭元元只花了三年时间。英国伦敦的舞评家Covent Gard称赞她是“旧芭王冠上最大的那颗宝石”。谭元元也是西方媒体的“宠儿”。2000年谭元元被日本《舞蹈》杂志评选为20世纪全世界101位杰出芭蕾舞艺术家之一(唯一的中国人),2004年她被美国著名的《时代周刊》第十期评为“亚洲英雄”,并列为该期封面人物。2013年她获得舞蹈界知名期刊、美国《舞蹈杂志》评选的第56届年度终身成就奖。

一个中国女孩不仅只身走上了世界芭蕾的舞台,并且攀上了巅峰处,这样的履历太传奇太耀眼,而走下舞台的谭元元朴实而谦和,带着孩子般的纯真。专场演出前,谭元元在复旦大学做了一场《人生是可以选择的》讲座。黑色的带绣花的上衣、黑色的牛仔裤,踩着一双7厘米左右的红色高跟鞋,谭元元一出场就气势不凡,不过待她在台上落座后,发现她还是那个女孩。做讲座时,她不像影视明星那么八面玲珑、会调动气氛,她比较内敛,与满场学生交流时也有些腼腆。说话时,她的语速比较慢,那一个个词间极短暂的时间缝隙里,镶嵌着的是她认真严谨的思考。偶尔,她也会露出调皮、幽默的一面。当屏幕上播放谭元元主演的一个个舞剧片段时,她看了几眼就回过头,有些羞涩地笑着嚷嚷,我不能看,不能看,一看都是缺点。

她还是八年前我印象中的女孩。2007年11月,由欧美亚四国艺术家首次联合制作的芭蕾舞剧《鹊桥》作为第九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闭幕大戏在上海大剧院上演,谭元元是领衔主演。演出前,我在排练厅内采访了她。身着紫色练功服的谭元元,话不多,三句不离舞蹈,就是个与俗世隔绝的芭蕾公主。八年后,我再次专访谭元元,素颜的她还是一脸纯粹,高挑纤细的身材,小巧精致的脸,容貌、身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她还是如公主般自信而骄傲,但毫不张扬霸气,有着上海姑娘特有的娇嗲与细腻。谭元元很少接受专访,她告诉我,为了保证演出质量,她尽量推掉一些活动。“我难得回来演出一次,大家都非常热情,都想见见我啊,很多媒体都联系采访,我非常感谢大家的关爱,但是我不得不养精蓄锐,使演出精彩,让观众记住我最美的身影。”

今年,这位上海姑娘特意回到自己的故乡,踮起足尖,与上海观众一起回望她的“黄金二十年”。上海的观众也给予极热情的支持,上至白发苍苍的老人下至穿着纱裙、学跳舞的小女孩,纷纷走进剧场,翘首以盼。开演前,我留意了一下,发现我座位的右手边坐着两个韩国姑娘,兴奋地说着话。坐在我左手边的是一对母女。闲聊中,得知女儿是一个高二学生,业余时间在上海舞蹈学校学习,是谭元元的铁粉。“她几乎看遍了网上所有关于谭元元的访谈,很多谭元元的话她都背得出来。”母亲笑说道。

灯暗了下来,演出开始,大幕拉开,只见空旷的大舞台上,谭元元一身素净的舞衣站在那里,整个画面简约到极致。当音乐响起,她舞动起来,瞬间满台生辉。此次谭元元携手旧金山芭蕾舞团的演员呈现了三部现代芭蕾作品《第五季》《融入紫丁香》《蜂鸟》。演出时,坐在后排的我无法看清舞者的脸,但是我总是能一眼找到谭元元,因为她比其他女演员的身材都要修长,动作更加精准,也更有感染力。即便舞台上有舞者在激情舞动,而她只是缓缓地踱着芭蕾舞步,她依然能吸引全场的目光,因为她的肢体是有表情和情绪的,这一刻的她不再是白天鹅、小美人鱼、吉赛尔,她展示的是自己:将二十年的汗水化成艺术结晶的舞者谭元元。

从“天才少女”到“旧芭王冠上的宝石”

“1994年11月8号,我第一次去美国旧金山芭蕾舞团。”谭元元说道。我注意到,说时间时,她特意加重了语气,可见那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

那一年,她正在德国斯图加特约翰·克兰科芭蕾舞学校大专班深造。自第五届巴黎国际芭蕾舞比赛中得到金奖后,她获得了该校的全额奖学金,这也是该校第一次把奖学金授予非德国籍的外国人。学校放冬假时,谭元元回到上海,这时上海舞蹈学校把一封信交给她。那是美国旧金山芭蕾舞团团长海尔基·托马森写给她的一封信,邀请她去“旧芭”参加一场精品演出。谭元元一看时间,正巧学校还没有开学,就欣然前往。演完后,托马森把她叫到办公室,先是表达了感谢,然后看似随意地问她,你觉得我们这边的剧场怎样啊?演员怎样啊?“很好啊!很好啊!”谭元元嘴上虽爽快地应答着,心底却冒出了很多个问号:不知团长何意?随后,托马森郑重地对她说:“你的资历与表现,我都非常欣赏,你是否愿意跟旧芭合作,成为正式的合约演员。”

在第一届日本名古屋国际芭蕾舞比赛上获得“尼金斯基大奖”

《谭元元·美国旧金山芭蕾舞团二十年专场》在第十七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上上演

美国旧金山芭蕾舞团是美国历史最悠久的专业芭蕾舞团,也是美国三大芭蕾舞团之一。这么一根橄榄枝出其不意地递过来,谭元元有点懵了,加上当时她英语不太熟练,需要翻译,反应也比较慢。托马森看她愣着没回话,赶忙又说道:“你刚满18岁,以你的年龄来说,可以作为学徒来团里学习,如果表现好的话,一年以后可以吸收为正式团员,再经一两年的磨练,可以升为独舞演员。不过,根据你的情况,我非常有信心给你独舞演员的合同。”

“当时我一听,乐了,太好了!”谭元元回忆道,满脸笑意。

世界上任何一个大型芭蕾舞团里,演员一般都要从群舞跳起,至少经过五到十年历练,才能慢慢成为独舞演员、首席演员。为何托马森破例让年仅18岁的谭元元直接成为旧芭最年轻的独舞演员呢?概因她出众的表现。1992年,第五届巴黎国际芭蕾舞比赛上,来自25个国家的125名选手同台竞技,最终谭元元夺得少年女子组的金奖。当时少年男子组金奖、成年男子女子组金奖都空缺,因此,谭元元获得了唯一一个金奖。颁奖时刻,法国总统希拉克夫人亲手将一枚“巴黎市奖牌”挂在了她的胸前。之后,谭元元在日本名古屋首届国际芭蕾舞比赛中,又获得了五个单项奖中的“唯一金奖”,波兰驻日大使亲自为她颁发了“尼金斯基大奖”,此大奖是芭蕾舞界最高奖项之一。此前,这个大奖都是颁给杰出的成年芭蕾舞男演员的,而颁给她是一次例外。谭元元成为了西方人眼中的“天才少女”,而这位少女进入舞团后,继续展示着过人的天赋。

成为独舞演员后,谭元元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成为了舞团的首席演员。这也源于一次临时“救场”。一次,舞团演出《斯特拉文斯基小提琴协奏曲》,不料主要演员手指意外受伤,必须临时找替补。团长托马森脸色凝重地看了一圈演员后,把谭元元叫出来,问她:“你可以不可以一晚上把这个舞蹈学下来,明天演出?”

“那个时候旁边没翻译啊,我就似懂非懂地在那猛点头。噢,噢。托马森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就把卡带给了我。之后,我问旁边的人,怎么回事啊?对方告诉我,让你学啊。”谭元元表情生动地谈起那段经历,再现了少女时懵懂的样子。

那天,回到家后一看录像,谭元元傻眼了,这怎么可能一晚上学下来?太难了。这个作品速度很快,动作非常复杂,节奏很难掌握,对演员的力量和全面的艺术素养要求很高。而在此之前,谭元元以古典芭蕾为训练基础,还没有真正接触过这类风格的舞蹈作品。但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谭元元已经“骑虎难下”了,她一晚上没睡,把音乐、动作等都硬记了下来。临演前,她非常紧张。“那时,我脑海里想的都是negative(消极)的事情,不是passive(积极)的事情,一直在担心。若这次跳砸了,以后就没有什么希望了。”谭元元回忆道,接着她透露了一件自传中都没有提到的事情:那天化完妆、换好服装后,谭元元坐在一旁,很焦心地想着动作,一转头,看到团里另一个独舞演员穿了另外一套服装在等着,原来如果谭元元怯场上不了台,整个团的节目都要换,然后这位独舞演员就会上场,就会跳她的一段双人舞。“她就站在旁边,边活动边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谭元元边说边模仿着,“哈哈,我模仿不像。那时我骨子里遗传自父亲的北方人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我憋着一口气,心想我一定要跳得非常好。”演出很成功,团长非常高兴。第二天,旧金山的报纸纷纷刊登了有关谭元元演出的长篇评论和大幅照片。

“从此以后,我就有了很多机会。当然不是替补队员啊,不是每次都有演员受伤的啊。”一直很认真地回忆自己经历的谭元元忽然说了句幽默的话,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舞剧《小美人鱼》

“宝石”如何一直璀璨

那次漂亮的“救场”后,谭元元很快升级为首席演员,从此,她成为旧芭成立六十多年来第一位华人首席演员。在舞团首席并非终身职位,而且每年都要通过签约来决定,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取代。那时只有20岁的谭元元,无论资历还是阅历都尚浅,首席这个职位对她而言,是机遇,更是挑战。为了不被重新洗牌,她只能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迅速让自己成熟起来。这时的她也早已不是那个软弱的爱哭鼻子的女孩了。刚进上海市舞蹈学校时,谭元元特别爱哭。因为之前父母对是否让元元跳舞有争议,加上病了一场,谭元元比同学晚了近一年进学校,基本功跟不上,动作绵软无力。她又急又恼,不知哭过多少回,自尊心一落千丈。从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变得有一点自卑与内向。读到三年级时,谭元元遇到了刚从北京舞蹈学院毕业的林美芳老师。林老师觉得谭元元条件不错,于是加班加点地帮她训练,由此谭元元慢慢地打下了扎实的基本功。到了四年级下半学期,有个全国范围的出国选拔赛,不被看好的谭元元居然得了第一名。随后,谭元元在各种国际性大赛上崭露头角。

先天优越的身体条件,良好的潜质,谭元元是天生的芭蕾公主。那时,父母为谭元元是否进入舞蹈学校争论不休,最后决定用掷硬币的方法来解决,钱币的正面朝上就跳舞,反面朝上就放弃。冥冥中,上天安排谭元元与舞蹈在一起。

走上“旧芭”舞台后,谭元元先后领衔主演了《天鹅湖》《吉赛尔》《奥赛罗》《罗密欧与朱丽叶》《胡桃夹子》等全剧,逐渐被美国观众熟知。每当团里有演出时,就有观众提出,我要买中国女孩(或上海女孩)演出的票。不少纽约的粉丝每次听说有谭元元的演出,特地坐6个小时的飞机过来观看。谭元元也时常被特邀参加国际重大演出活动。《纽约时报》称她结合了“典雅精致与大胆奔放的特质”。日本《舞蹈》杂志则认为她是迄今为止《吉赛尔》最佳诠释者。

然而,与金字塔尖的极度耀眼相伴的是日日夜夜的“高处不胜寒”。

“国外舞团竞争压力非常大,要达到主要演员这个级别,很不容易,但是更加不容易的是在岗位上一直没有人超越你。”谭元元说道,“你必须要有自己独特的东西,不断提高自己。”

“你的独特的东西是什么?”我追问道。

“有的演员可能只是专注在技巧上,把动作完成了就好。作为老演员来说,不不,应该说比较有经验的演员,”谭元元嘻嘻笑着赶忙更正后继续说道,“应该在这个基础上,把灵性的角色刻画好,用心、用灵魂跳。”托马森赞赏谭元元能够胜任各种舞蹈,“古典芭蕾或者是当代的舞蹈作品,她都可以诠释得很完美。任何一个角色,在她身上都像一件合身的衣服,你很难找到可塑性如此强的演员”。

出众的身体条件,超常的音乐上的领悟力表现力以及东方女孩特有的心思细腻、丰富的感情与想象力,这些“独特之处”让谭元元不畏年龄增长,一直自信满满。当然,其中还包括刻苦的训练。

“我们的工作量非常大,非演出季时每天要去团里上大课,10点开始11点半结束,11点半到2点半有一些排练,2点半到3点半午休加吃饭,然后再从3点半工作到5点半,这是我一天的工作日程。到了每年12月初到5月份这个演出季,每天都是早上10点左右去剧院,晚上11点钟回来,再加上去世界各地巡演,跟别的团合作演出等,差不多一年要跳100场。”谭元元透露道。为了丰富自己的文化素养,几年前,她还在美国圣马丽亚大学艺术系进修,拿到学位后又继续在不同方面充实自己,包括尝试着为自己编舞、设计服装,做一些跨界演出。

“天哪,这哪有时间恋爱啊。”我心里不禁嘀咕道,随后就很直接地问她,“对于一般的女性而言,结婚生子是必经的过程,仿佛这样人生才比较完满,但你因为一直跳舞,这方面有所牺牲,是否有遗憾呢?”“嗯,我觉得其实很多事情都看缘分的,不用一定要付出多少就要得到多少,这是因人而异的,我一直以非常平静的心态来面对一切。”

“刀尖上”的舞蹈

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谭元元的日常生活是很枯燥的。职业的限制让她无法尽情享受普通人生活的乐趣。为了保护双腿,她不能像普通女孩一样频繁逛街;为了掩饰因为芭蕾而形成的八字脚和脚趾外翻,她不敢轻易穿短裙和凉鞋;虽然常在世界各地演出,但为了保证演出的质量,她无暇浏览当地风光;为怕受伤,她不能骑马、滑雪、打网球……但这些对谭元元而言只是小case。芭蕾被称为“刀尖上跳舞”,为了完美的舞姿,谭元元经常受伤,被病痛困扰。

2005年,旧金山芭蕾舞团演出季《吉赛尔》的最后一场,有一个大跳的动作,谭元元忘情地跳起并尽力抬高后腿,腾空保持一刹那的造型后,又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轻轻落地,当时她并没有意识有什么问题,演出后只是腰、胯有点酸,她并不在意。第二天起来,她发现右腿动不了了,赶忙去了医院。医生让她坐下来,把两条腿伸直,结果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当时我还说,我的一条腿怎么长长了?”谭元元呵呵笑着回忆道,没心没肺的样子仿佛在说别人的一个笑话。医生告诉她,是胯骨脱臼了,脱臼造成的撕裂是身体无法自行修复的,要做个微创手术。“成功率多少呢?”谭元元问。“30%。”“我还能跳舞吗?”“也许吧。”听闻此言,谭元元扭头就走。“我不要也许,我要打包票。”

面对这一几乎要断送舞蹈生涯的重创,谭元元回家大哭了一场,但是她并不甘心,自己当起了“医生”。她咨询一些中医,用针灸和中药调理,自己看书研究人体骨骼、肌肉的结构和运动原理,结合自身寻找最适当的发力点和支撑点,慢慢让身体恢复。她还把打坐与冥想运用于治疗,慢慢地伤口奇迹般地愈合了。

“这个伤已经十年了,现在如果下雨还是会有酸痛。”谭元元抚摸着自己的腿说道。不少舞蹈演员都会受此伤,据了解,但凡做了手术以后,大都终结了芭蕾舞事业,而谭元元用她的精神和对舞蹈的执着把伤治好了。

多年来,谭元元不仅活跃在世界各地顶级的芭蕾舞台上,也时常回到国内演出,如两次参加北京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表演,2007年担任上海第四届国际芭蕾舞比赛形象大使……不过,她一直希望能与自己的舞团一起登上祖国的舞台。2009年,在谭元元等的促成下,旧金山芭蕾舞团首次访华演出,恰逢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和中美建交30周年,舞团的中国行也更有意义。当北京、上海的演出行程确定时,谭元元欣喜不已。然而临行前两个月,她的左脚趾关节意外受伤,无法完成《天鹅湖》中最令观众期待的技巧32圈挥鞭转。但谭元元不愿放弃,虽知有后遗症,还是在脚上打了二针封闭,出色地完成表演。

“我甚至觉得小美人鱼就是我,当初只为表面的美丽而爱上芭蕾,却不知芭蕾是这样‘残酷’的艺术,每前行一步都有如同走在刀尖上的痛。有时我甚至‘憎恨’这样的痛苦而想要逃避,但是痛越深爱也越深。”谭元元颇有感触地说道。

“你们看着元元在舞台上演出,觉得很精彩,我们看着是心底直心疼地流血。”谭元元妈妈叹着气告诉我,随后她又有些感慨地说,元元所付出的绝对比很多风光的影视明星多,但是……我明白了元元妈妈意犹未尽的话中的感叹。也许在国内,谭元元的耀眼度还比不上一些影视腕儿,但那些靠作秀、炒作维持的知名度,那些把“蹭红毯”“打酱油”进行一番包装后宣称的“走出去”终会沦为笑柄,而谭元元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用作品向西方彰显了中国人的实力。

对话谭元元

记者:我们印象中,你大都跳古典芭蕾舞剧,此次二十年的专场表演,为何选用了三个现代芭蕾的作品,是否想展示给观众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谭元元:对,我觉得这个非常重要。对于一个舞者来说,演绎了几乎所有经典的芭蕾舞剧后,接下来是怎样再有突破。现在我更加喜欢现代芭蕾,对我来说,能得到很大的锻炼,进一步提高我自己的舞艺。古典芭蕾有很多的局限性,有时就像放在一个框架里的“古董”,舞蹈动作、音乐节拍都要中规中矩,当肢体受到限定时,内心情感的表达也必然受到约束。而现代芭蕾有更大的发挥空间,动作幅度相对来说会更加的大,更有激情与表现力,能够更多地加入自己的理解。而且如果是有故事情节的现代芭蕾舞剧的话,还可以结合舞美方面的一些东西,运用现代媒体科技,使之更加多元化。此外还有一个好处是,现代芭蕾还可以为演员量身定做,把优点都发挥出来。每一次跟不同的编导合作,对我来说,都有更多的突破,一些不知道的潜力、动作可以被一些很好的编导挖掘出来。

记者:你之前跳舞时都在扮演剧中的角色,比如小美人鱼、吉赛尔等等,现在是否想要有一些带有自己个人色彩的作品。

谭元元:是的,有时一些国际上的编舞者会给我量身定做一些作品,包括这次三个现代芭蕾舞,都是我是第一版嘛,呵呵,比较突出,所以我才愿意从旧金山带来给大家欣赏。

记者:现在你跳的都是国外的芭蕾舞剧,有没有想过跳中国的芭蕾舞剧?

谭元元:中国有很多脍炙人口的爱情故事,比如梁山伯与祝英台,有非常唯美的音乐,还有《聊斋》里很多很美的故事,如聂小倩的故事等,这些都有很大空间编成芭蕾舞剧。中国芭蕾舞剧到目前为止,大家比较有印象的还是《白毛女》和《红色娘子军》,现在可以多打造一些新的芭蕾舞剧,能够让中国的芭蕾舞剧走向世界。

记者:能否分享一下:用心跳舞,用灵魂跳舞,那是怎样的感觉。

谭元元:用很通俗的话,就是自恋呗,爱自己,很爱这个角色,把自己全部融入进去。其实为什么有时我在台上很容易受伤,因为实在太投入了,好像自己已经被另外一种力量给左右,也就是别人说的,在台上跳疯了。像跳小美人鱼时,到最后自己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有时演完后回到家会好几天缓不过来。这种入戏的感觉,真的很奇妙,是在台上的一瞬间的感受,也不是每场演出都会有,无法用语言阐述出来,如果告别了舞台,也许我会非常思念这种感觉。

记者:8年前,我采访你的时候,问你最骄傲的一件事是什么。你回答,是2004年上了美国《时代》杂志的封面,被评为亚洲 “时代英雄人物”。那么,现在你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谭元元:我觉得现在让我最骄傲的事情是,这么多年下来我还活跃在舞台上。之前我跟媒体说过,我希望35岁能够退休,但是说错了,所以我想我现在也不会跟你说,我会跳到几岁歇下来,希望能在舞台上多跳一些时间。

芭蕾舞剧《吉赛尔》

记者:一直跳到跳不动为止吗?

谭元元:一般世俗理解上,好像你跳不动了就不要跳了。我觉得不是说吃不消了才停,而是觉得已经够了,你所希望达到的舞蹈境界已经达到了,那是时候放下来了。我们也是有选择的,是选择在高峰的时候退下来,还是选择撑不下去的时候退下来,还是觉得自己跳得够了,高高兴兴地退下来。如果我意识到够了,我会很坦然地退下。

记者:你曾说,如果没有伤痛早就退了。仿佛伤痛是你在舞台上坚持下去的一个理由。

谭元元:如果有了伤痛,可能让你对自己的身体有更多的了解。舞蹈演员个性很强,很多时候都硬撑,但是体力透支的情况下就要休息,不能一个劲儿地往前冲,这样容易缩短自己的艺术生命。这么多年下来,伤痛是一直伴随着我的。现在我也是非常努力用心地表演,但是身体上要保护它、呵护它,不能一有机会就老想着去逛街,我会选择做一下按摩,静下来打一下坐,这是非常重要的。

记者:现在很多演员都在尝试跨界,比如张曼玉改行去唱歌。那么你除了跳舞之外,是否也想有其他方面的尝试呢?

谭元元:其实Maggie(张曼玉)是我好朋友。她曾对我说,元元,我虽然唱得不是很好,但是我会很努力的改进。我觉得她是一个很率性的人,她的选择会跟着心走。同样的,我的选择也是跟着心走。我对芭蕾非常执着,我的灵魂一直跟芭蕾有缘,所以我会一直这么走下去。如果以后告别舞台的话,我也会做跟芭蕾有关的事情。可能会转到幕后,因为这是我爱的艺术。这也是艺术生命的延续。

记者:你从舞台上得到的最大收获是什么?

谭元元:是观众对我的肯定,在上海,在中国,说起芭蕾舞,就会想到谭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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