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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文化资源与设计文化的生成

2015-12-16费利君

关键词:徽派徽州民居

费利君

(安徽工程大学 艺术学院,安徽 芜湖241000)

徽州文化历史悠久,博大精深是人类宝贵的财富。在设计艺术领域,其建筑、民居、雕刻等风格独特、影响深远,至今仍令人叹为观止。徽州设计艺术领域的成就与徽州丰富的文化资源息息相关,是徽州文化丰沃土壤滋养的结晶。

一、徽州文化资源的特征

文化资源是整个资源系统中处于相对动态的部分。一般说来,社会的发展和经济的繁荣在早期主要得益于自然资源的获得和开发,但在创意经济时代对文化资源的占有和开发正成为全球市场中资源竞争的一个重要方面,比如文化创意产业的核心任务,就是把文化创意转化为资源,把资源做成产品和品牌。

关于文化资源,代表性的观点包括:其一,把文化资源等同于文化,提出“文化也是一种资源,而且是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1]其二,认为“文化资源是人类劳动创造的物质成果及其转化”,分为历史资源和现实资源;[2]其三,把文化资源理解为“文化产业资源”,是特定时代、地域的人群既有的文化资料和素材,既包括历史资源、知识资源、信息资源,也包括某些特殊的自然资源。[3]上述观点表述上虽各不相同,但在基本内涵上都强调文化资源的“文化”或“人化”性质,它是人类长期的社会实践活动的产物,存在于人类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的全过程中,它既以无形的思想性、心智性的形式传播,又以有形的物质化、符号化的形态存在。

徽州文化,是“原徽州属下歙县、黟县、休宁、祁门、绩溪和婺源等六县所出现的,既有独特性,又有典型性,并具有学术价值的各种文化现象的总和。它根植于本土‘小徽州’,伸展于中华大地,尤其伸展于以江南和淮扬地区,以及芜湖、安庆、武汉、临清等城市为基地形成的所谓‘大徽州’,由大、小‘徽州’互动融合形成博大精深的文化”。[4]徽州文化,作为最具中国特色的地域文化之一,在文化创意产业蓬勃发展的今天,可以说具有独特的资源禀赋资质和特征。

从资源品相上看,徽州文化资源具有鲜明的符号识别功能,体现在山水地理、村落园林、建筑工艺、艺术风格、文化氛围等多方面。从资源价值上看,徽州文化资源既具有千百年的历史价值,又具有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价值。从资源效用上看,徽州文化资源是徽州地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和谐相处的标本。从资源的可发展预期来看,在环保观念深入人心和城市向自然回归的趋势下,徽州文化资源的属地经济发展水平、交通便利程度、生活服务和商业服务水平将有更大的发展潜力和空间。从资源的可传承能力来看,徽州文化资源在多方面都有传承与发展的可能,如儒商结合传统、村落规划布局意识、独特的工艺文化、徽骆驼精神等。

二、徽州文化资源的心智维度

徽州文化资源是徽州地区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总和,它来源于千百年来徽州人对自身心智的发掘和开发。在此过程中,徽州人对自身的理解和把握,主要融合在其对传统、道德、经济、教育等领域的整合中,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徽州人继承了以孔孟儒学为核心的中原文化。孔孟儒学,讲家国观念,重宗法血缘,以善为首,兴文重教,这些优良传统的输入使徽州文化的发展充满了勃勃生机和活力。历史上,“徽州如世外桃源般的环境,至少是接受了有魏晋时期的‘永嘉之乱’、唐末的黄巢起义和两宋时期的‘靖康南渡’三次高潮的、源源不断的中原一带士家望族的迁徙,从而一再地冲击、整合,最终彻底地改变了徽州本土的人口、经济、文化和习俗社会”。[5]迁徙来此的士家望族,选取徽州风水宝地聚族而居,重宗法血缘,修世好睦邻,严主仆之别,坚守着祖居地的各种遗风。

第二,徽州人发扬了以“程朱理学”为核心的“新安理学”。徽州,自古就有“东南邹鲁”的美誉,是“程朱阙里”、“程朱理学”的发祥地。“程朱理学”以儒学为宗,融合道家、释家思想,强调格物穷理,认为理是宇宙万物的起源。徽州人在研究“程朱理学”的基础上又形成了“新安理学”学派。“新安理学”从整体上提升了徽州社会的人文理性,也丰富了徽州文化的理性内核。

第三,徽州人发扬了“贾而好儒”的徽商精神。徽州地区山多地少,人地矛盾突出,徽州人却在一隅山地之中,冲破障碍,将儒家思想引入商道,贾而好儒,贾儒结合,诚信贾道,创造了徽商数百年的辉煌。徽商的“贾而好儒”,具体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在经商过程中,徽商重义利之道,恪守诚信,以诚待人,以信接物;二是因商富裕后,徽商将大量资本返回故乡,用于建会馆、办文会、兴诗社、印图书、筑园林、修桥补路、撰文修谱、兴办教育等。“贾而好儒”的徽商直接推动了徽州文化的繁荣和发展。

第四,徽州人发扬了兴文重教的传统。徽州历史上文风昌盛,教育发达。据史载,徽州私塾遍地、社学林立、书院众多,从北宋到清末,徽州一府六县共有各种书院97所,明初有社学394所,到清代就发展到562所。此外,还有不少府学和县学。[6]徽州文教的发达,成就了其科举的成功,人才辈出,徽州人在众多领域从名臣能吏到学者名儒、从文坛才俊到能工巧匠等群星灿烂,不胜枚举。

三、徽州文化资源的符号维度

徽州文化资源,除了以无形的思想性、心智性的形式传播外,更直观的是以有形的物质化、符号化的形态呈现,这也是今天徽州文化最能让人流连忘返的魅力所在。在物质层面,徽州人特别是在村落布局、民居建筑、雕刻工艺等领域创造了独特的文化资源符号。

其一,村落布局的整体感。徽州人以血缘关系为纽带,聚族而居,形成了一座座独具徽州地域特色的古村落。徽州村落最大的特征体现在其布局的整体感上:一方面表现为村落与自然环境的融洽,村落大多山水环抱,处于山明水秀之所。山是屏障,是背景,村落依山采形,曲径通幽,形成一幅幅“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画境;水是流动,是线索,溪水穿村而过,既指示着村落的走向,又串起了邻里之间的温情。山水相伴,村落与自然融为一体。另一方面表现为以公共建筑为中心,强调宗祠在村落建筑群体中的核心地位。徽州村落布局均以宗祠为物质中心和心理中心展开,形成聚合状的村落组团空间,通过以点带面,强化了族群凝聚力。

其二,民居建筑的形式感。徽州民居掩映在山水之间,如水墨画般,是“一个中国画里的乡村”。它有着很强的形式感:首先,徽州民居青瓦白墙的色彩对比鲜明,显得古朴典雅,韵味无穷;其次,徽州民居有着普遍的马头墙组合,它本源于隔断火源的功能,故又称封火墙,却造就了高低起伏、错落有致的形式美感;第三,徽州民居普遍采用“高墙小窗”的形式组合,兼顾了采光效果和隐私的保护;第四,徽州民居普遍采用天井,它连接着大门、左右外墙和半开敞的堂屋,既起到采光、通风、排水等作用,又有着导向、联系和丰富空间的功能,构成了徽州民居平面上最积极、最活跃的因素。

其三,雕刻工艺的装饰感。徽州民居建筑的外观是朴素简洁的,但其关键部位和构件大多配置各种精美的雕刻和彩绘,极具地域装饰倾向和乡土气息。特别是木、砖、石雕,谓之徽派建筑“三雕”,主要应用于祠堂、牌坊、民居等建筑物的装饰和家具上,融装饰艺术和建筑结构于一体,创造了工艺文化的极致。

四、徽州文化资源的力量:设计文化的生成

徽州文化资源,无论是其无形的心智维度,还是其有形的符号维度,都不仅仅是一种千百年来历史的积淀,它更蕴含生成着一种面向未来的设计文化力量。发掘此种力量,对于恢复文化自信和建立具有自身特色的设计文化意义重大。具体而言,徽州文化资源中蕴含生成着四个方面的设计文化因子:

其一,是拙(自然味)。在对待与自然的关系上,徽州人表现出尊重自然、利用自然、巧法自然的优势,其设计文化具有“拙”的特征。拙,即不做作,自然而然,是“虽由人作,宛自天开”。朱良志认为明代计成的这八个字,道出了中国艺术的一个根本倾向:在师法自然原则下规避人工的秩序。“它包含有三层意思:一切艺术都是人所‘做’的;‘做’得就像没有‘做’过一样,不露任何痕迹;‘做’得就像自然一样。”[7]徽州设计文化在对待人造物的倾向上,正表现出以自然为最高范本和对人工秩序的规避的特征。色彩上,徽州民居选择黑白灰的色调,一般都是白墙、青瓦、黑墙边,黑白的建筑掩映在青山绿水中,处处显现出淡雅质朴的自然美;村落布局上,徽州民居大多巧借山水,依山就势,就水取形,构思得体,巧夺天工。

其二,是逸(文化味)。徽州地处偏僻山区,一方面山水环抱,另一方面又远离繁华都市,是“世外桃源”般的地理。魏晋以来,徽州地区就是中原士家望族理想的迁徙地;明清时期,徽商鼎盛,贾而好儒,徽州商人因商致富后将大量资金返回故乡,徽州更是成为徽商发达后的隐逸地。这些因素共同造就了徽州设计文化具有“逸”的品格。逸,既是古雅好文,又是清逸脱俗。徽州设计文化在对待人造物的倾向上,正表现出这样一种特征,既具有浓浓的文化味,又雅而不俗,雅而不繁,清逸脱俗。单德启在感受徽派建筑时曾说:“文学实际是人学,人最宝贵的是情,它是钱财难以代替的,当你走到徽州聚落里,可以感受到情的氛围:乡土情、家族情、同胞情、民族情,从而激发一种归宿感,一种真善美的顿悟,一种从这种顿悟中获得了对自己、对同胞、对社会、对民族生存和发展本质的体验。”[8]置身徽州建筑民居中,除了感受到浓浓的人文气息外,还有一股阅尽繁华后归于平淡的清逸。

其三,是简(整体上)。徽州建筑民居白墙青瓦,小巷幽深,并置身于群峦叠翠、绿水环流的自然山水中,犹如中国山水画一样,整体上具有“简”的品格。简,指造型洗练,简而不繁,落落大方。徽州建筑民居,远远望去,其外观是大面积空白的粉墙上镶嵌着几个高低有次的小小洞窗,达到了整体与局部、面与点的对比艺术效果。

其四,是精(细节上)。徽州建筑民居的整体造型和室内空间是朴素简洁的,但同时在细节上又非常讲究装饰,注重美观。可以说,徽州设计造物在细节上具有“精”的品格。精,指做工精巧严谨,一丝不苟。徽州建筑虽不像宫殿、官邸那样饰以浓漆重彩,但因其配以各种精美的雕刻构件,形成一种清丽高雅的艺术格调。这些雕刻构件依附在日用品、建筑物、家具等物体上,均采用砖、木、石“三雕”的技艺,不仅具有实用价值,而且表现出高超的装饰艺术水平。

五、资源意识与新徽派设计风格

徽州文化资源,作为徽州地区千百年来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历史积淀,它是传统的。人类社会实践的历程一再地表明,传统就蕴藏和生长在现在乃至未来中,如后现代主义设计对传统历史元素的偏爱和挪用等。可以说,徽州文化资源中蕴藏着现代设计的因子,特别是在传统文化意识和现代生态意识凸显的当下,中国现代设计的多个领域正或隐或显地继承和发扬着徽州文化资源的精神要素和符号要素,一股被称为新徽派的设计风格正蔚然成风。

在建筑设计领域,新徽派设计正成为彰显地方文化特色和文化韵味的设计手段。新徽派建筑,其主要特征是将传统徽派建筑元素运用到现代建筑领域。传统徽派建筑元素包括了粉墙黛瓦、马头墙、坡屋顶、高墙小窗、天井、庭院、门头、三雕等。它不仅在徽州本土被继承和发扬,而且正走出徽州,影响更广的区域。在徽州本土,一方面作为文化层面的徽派传统建筑正得到保护和保存;另一方面,新徽派建筑的探索也出现了诸多优秀作品,其中以黄山“云谷山庄”为代表,它是“徽而新”的杰作。在徽州以外,其一是个别徽州老民居移地保护,成为城市中的文物文化建筑,丰富了城市文化内容和城市景观,如“芜湖徽派建筑艺术博物馆”、上海“徽园”;其二是一些房地产开发商参照徽派建筑,策划了徽味的现代住区。[8]

在环境设计领域,新徽派设计正回应着现代居民远离城市、返璞归真的情感诉求。徽州传统民居村落的分布,依山者靠山采形,傍水者就水取势,显山露水,与自然山水打成一片,表现出顺应自然、师法自然、巧借自然的整体布局观。尤其是村落建设十分重视村头组景,通过配置桥、亭、塔、阁、坊、碑,形成水口园林景观,既美化了村落的人居环境,也表达了徽州人寄托吉祥如意的意愿。在继承徽州传统园林景观布局优点的基础上,新徽派设计正积极探索现代环境下的园林景观设计,其中不乏优秀作品,如黄山歙县的“新安碑园”和“多景园”,安徽合肥的“醉月居”和“茗香轩”,浙江绍兴的“沈园”以及德国法兰克福的“春华园”等。

在产品设计领域,新徽派设计正契合了现代旅游业和文化创意产业蓬勃发展的市场需求。徽州传统装饰艺术品主要包括徽派建筑构件、徽派雕塑、徽派服饰、徽派工艺品、徽派器具等。要使这些特色鲜明的装饰艺术品类在新的时代条件下保持活力,就需要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针对现代市场需求,走“徽而新”的产品开发之路。新徽派设计在现代产品开发领域正在进行积极有益的探索,一方面通过显性的方式,以借用、夸张、抽象、重构等设计手法将徽派传统装饰符号融入到现代产品开发中,例如徽派吉祥图案中的宝相花、云纹的造型简洁大方,装饰性强,常被用来作为椅背的装饰,或者被用在手机外壳的装饰设计上。另一方面通过隐性的方式,将徽州文化中的重要理念巧妙地融合到产品开发中,例如设计师运用四水归堂的理念来设计茶桌,运用天人合一的思想设计水果碗和茶壶,运用马头墙五岳朝天的形象特征设计挂钟等。

在视觉传达设计领域,新徽派设计正拓展着现代商业符号设计和包装设计等门类的素材和组织形式。徽州传统图形元素蕴藏在徽派建筑、艺术和工艺中,具有独特的形式美和丰富的意蕴美;形式上,它包含以马头墙、小窗、粉墙黛瓦、门头、三雕等为代表的独特形态,意蕴上它蕴含着平安如意、吉祥幸福、驱邪庇佑的象征意义。新徽派设计在符号和包装等方面的探索,正丰富着视觉传达设计领域的创作。设计师既要研究徽州图形元素的形态,又要知晓图形本身的故事来源及寓意,将图形符号的能指和所指结合起来进行解构、提炼和综合,从而创造出新的现代符号。

[1]陈炎.文化资源论[J].天津社会科学,2006(1):92-95.

[2]吕庆华.文化资源的产业开发的文化资本基础[J].生产力研究,2006(9):183-185.

[3]杜超,王松华.文化资源转化与文化产业业态创新[J].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4):99-103.

[4]叶显恩.徽州文化的定位及其发展大势[J].黄山学院学报,2005(2):8-12.

[5]刘伯山.中国传统文化的标本——徽州文化[A].安徽省徽学学会二届二次理事会暨“徽州文化与和谐社会”学术研讨会论文集[C].2007:1-5.

[6]曹志.略论徽商、徽文化及其时代意义[J].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5(6):74-77.

[7]朱良志.真水无香[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3.

[8]单德启,李小妹.徽派建筑和新徽派的探索[J].中国勘察设计,2008(3):3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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