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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花台:赤红的焦土

2015-12-16孙月红

雨花 2015年9期
关键词:雨花台师团日军

◎ 孙月红

雨花台:赤红的焦土

◎ 孙月红

1937年冬天的那场南京保卫战是一场惨烈的战役。

这场战役以悲壮和惨烈开始,以喟叹和哽咽结束。胜利一方的日本军队把这座历史文化名城、中国的首都变成了死亡之城,30万之众的累累尸骨架构了一部悲惨而凄切的历史。

这场战役虽然以失败告终,但中国军队的抗争精神,中华民族的坚韧特质,使人们在黑暗中看到了终将胜利的曙光。正如南京卫戍司令长官唐生智在逃出南京前说的话:“战争不是在今日结束,而是在明日继续;战争不是在南京卫戍战中结止,而是在南京以外的地区无限地延展,请大家记住今日的耻辱,为今日的仇恨报复。”

南京保卫战的城垣战是从1937年12月9日开始的。

这天,如血般的日本太阳旗出现在南京的郊外。

这天,日军进攻南京的“每日军事报告”上写道:全体国民翘首以待的最大喜讯即将传来,现在,南京进攻战已达最高潮。

这天,守卫在南郊雨花台的第88师将士们听到了地雷爆炸的声响。

也就在这天,盘踞在苏州的日本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见各路日军已推进至南京城下,从四面将南京包围,他很自信地对部下说,在皇军强大的军事威力之下,被包围在南京城内无处可逃的中国守军必将会放弃抵抗,向皇军乞降。因此他下令各部日军从这天午后4时起暂停对南京的进攻,并令部下将写好的《劝降书》(亦称《和平开城劝告文》)于这天中午用战机向南京城内空投。其内容是:

百万日军已席卷江南,南京城将陷入重围之中。观之战局大势,今后交战唯有百害而无一利。盖江宁之地乃中国故都,亦为民国之都城,明孝陵、中山陵等古迹名胜猬集。有宛若东亚文化精髓之感。日军将严厉处置抵抗者,不予宽恕,然对无辜民众及不怀敌意之中国军队,则宽以待之。乃至东亚文化亦有保护保全之热忱。然若贵军继续交战,南京势必难免战祸,千载之文化归于灰烬,十年之经营化为泡影。故本司令官代表日本军劝告贵军,立即和平开放南京城,然后按下文所记处置。

对本劝告书之答复,应于十二月十日正午,在中山门至句容道路之步哨线,由我军收领之。若贵军派遣司令官代表,应准备于答复收领处,与本司令官代表达成关于接收南京城之必要协定。若于指定之时间内未得到任何答复,日本军将不得不开始攻占南京。大日本陆军总司令官松井石根

唐生智不予理睬,命令全体将士严守阵地,在当天下午7时,发布命令:本军进入复廓阵地固守南京的最后战斗,各部队要决心与阵地共存亡,尽力死守。没有指令,一寸阵地也不能放弃,擅自撤退要根据军法严厉惩处。进而又命令各军将保有的船只一律缴交运输司令部保管,不准私自扣留。命令宋希濂的第36师严格警备长江沿岸,不经司令长官部的许可,严禁任何部队渡江,倘敢抗拒,以武力制止。

这条命令表明了唐生智与南京共存亡的决心。但也给三天后中国守军撤退渡江带来了不堪的后果。

10日中午11时40分,从苏州赶来的日“华中方面军”副参谋长武藤章大佐,率高级参谋公平、情报参谋中山、翻译官冈田尚,抵达南京中山门外的日军步哨线,依《劝降书》所约定的时间地点,等候南京守军派代表前来洽降。到了正午12时,没有中国守军代表前来,再等,还是不见中国守军代表。日方代表失望又难堪地返回了苏州。

与此同时,由西方驻南京侨民组成的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也在12月9日这天出面调停休战,建议日中双方停火三天。三天内,日军在现有阵地不动,中国军队安全地撤出南京城,即向日方和平交城。唐生智报请中国政府,遭到中国政府的拒绝。

日本当局太迷信自己的武力征服了,当年甲午中日战争,日本在辽东陆战与威海海战胜利之后,放出狠话来要南北夹击首都北平,吓得清政府赶紧派大员向日本乞降,最终签订了不平等的《马关条约》。尝到甜头的日本政府故伎重演,他们认为,在装备精良的几十万威武之师的包围下,中国政府的屈服与投降是必然的,而且是迅速的。日本人没想到,他们错了,历史没有重演。

松井石根恼羞成怒,于10日“午后命两军进攻南京城”。日军在这天的“军事报告”中这样写道:“南京守军不仅不听从我方劝降,反而继续抵抗。我军断然转入总攻,各部队以城墙为目标开始猛攻。”

1937年12月10日下午1点,日军对南京的总攻开始了。日军向雨花台、通济门、光华门、紫金山第三峰等阵地同时发起进攻,甚至违背国际公约,施放毒气。中国守军以残缺之师、疲惫之躯抗击没有人性的虎狼之师。南京城外枪声炮声震耳欲聋,尸横遍野。

此时南京城内的马路上除了布防的军队外,就是一些从外地逃来的难民。没能逃出南京的市民几乎全都躲在家里,一分一秒地煎熬着。还有些不愿离开家乡的市民们在自我安慰:日本人不会打过来的,就算日本人来了,老百姓还是过老百姓的日子。善良的百姓哪能探知军国主义的禽兽之心。等待着这些百姓的将是三天后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我们从国民党1949年逃出南京时丢下的唐生智给蒋介石“一日一报”的密档中得知,8日晚上,南京卫戍司令长官部就下达了“卫参作字第28号命令”,命令各部退守第二线的复廓阵地,并调整兵力部署:

桂永清的教导总队防守紫金山、中山门各阵地;俞济时的第74军第58师防守汉西门、上新河、上汊河一线,第51师防守中华门、赛虹桥、水西门一线;王敬久的第71军(87师)防守光华门、卫岗一线;宋希濂的第78军(36师)防守挹江门、下关、红山、幕府山一线;徐源泉第2军团防守乌龙山、杨坊山一线;萧山令的宪兵团和警察部队在清凉山、草场门一线警戒;胡宗南的第17军团防守浦口一线,第66军至大水关附近集结整理待命;孙元良第72军(88师)防守雨花台、中华门一线。

防守雨花台阵地的是孙元良的第88师。上海战役时,第88师前面加了个“第72军”的帽子,孙元良是军长,但72军就这一个师,孙元良是军长又兼师长。这位当年守雨花台阵地的师长,虽然在雨花台、中华门失守后不通知部队,独自逃跑而遭到不绝骂声,但此时还是奋力抗战的。

孙元良的部队原是国民党中央警卫第2师,德械装备的一支精良部队。辖两个旅,朱赤的第262旅与高致嵩的第264旅。每旅辖两个团。团一级直属部队有:迫击炮连、小炮连、通信连、特务连、机炮连。师直属部队则有:炮兵营、战防炮连、高射炮连、工兵营、通信营、辎重营、特务营、卫生队。全师总兵力定额在14000人左右,但第88师驻守在雨花台的兵力只有9000多人。这支中国最强的部队在上海的“八一三事变”中向日军打响了第一枪。官兵们刚从淞沪会战的前线撤下来,又立即投入了保卫首都南京的战斗。

雨花台是南京城南的一道天然屏障,岗峦起伏,是古代金陵城南的咽喉之地,与紫金山互成犄角之势,素有“金陵南大门”之称。控制雨花台,正面可固守中华门及秦淮河。据《首都志》载:“是山形势险要,兵家必争,清季迄今,设有炮台,辛亥革命曾与清军剧战于此,遗迹犹可寻也。”1912年,孙中山先生在南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期间,曾骑马视察雨花台炮台。蒋介石委员长离开南京前也亲自到雨花台视察。

雨花台当然也是日军的主攻目标。

在这片起伏的山岗上,此时遍布着碉堡、掩体和炮台,它们之间用壕沟连接,最前面是屋顶形铁丝网和专门抵御坦克的沟壑,再前面是地雷阵地。当年南京卫戍司令谷正伦在主持南京防御工事时,特别重视雨花台高地的工事。

雨花台的东、西炮台设在中岗的东、西两峰。这里地势险要,居高临下。重机枪碉堡也建在这里(分两种,一种用于正射,另一种用于侧射),此外,还有少量战车防御炮碉堡。

围攻雨花台的是日军谷寿夫的第6师团与末松茂治的第114师团。

第6师团、第114师团同属日第十军。第十军司令是柳川平助中将,参谋长是田边盛武少将。该军除辖第6、第114师团外,还下辖第18师团,以及独立山炮第2联队、野战重炮兵第6旅团、第1、第2后备步兵团,另指挥国崎支队,共计3个师团、1个支队及其他辅助部队。

日第十军与“上海派遣军”相比可谓轻装上阵,“上海派遣军”已在上海战场血战3个月,伤亡惨重。日第十军于11月5日刚刚于杭州湾的全公亭、金山卫间登陆,策应“上海派遣军”实施迂回包围。金山卫一带仅由中国守军第63师一部及少数地方武装担任警卫。因此,日第十军顺利登陆,战果赫赫,自身损失较少,士气旺盛,气焰嚣张。

第6师团自杭州湾登陆后,先是血洗金山,随后强渡黄浦江,一部攻占松江,主力攻占青浦、昆山,在松江时进行了大肆屠杀。西方记者描述:往昔繁华的松江,在第6师团和国崎支队通过后,几乎很难看到活的中国人的影子。

日军第6师团成立于1888年5月,参加过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1928年4月,日本以保护日本侨民为借口,干涉北伐军攻入山东,这个师团又参与制造了震惊中外的“济南惨案”。第6师团编成于熊本,士兵来自熊本、大分、鹿儿岛、宫崎。该地居民皮肤黝黑,民风凶悍。师团长谷寿夫中将(冈山县人,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参谋长下野一霍大佐,下辖坂井德太郎少将的第11旅团、牛岛满少将的第36旅团。

第6师团经南京外围的牛首山,向雨花台攻来。

与第6师团配合攻击雨花台的还有末松茂治第114师团。

日军第114师团,于1937年10月编成于枥木县首府宇都宫,成立后即开赴中国,编入第十军战斗序列,师团长末松茂治中将,参谋长矶田三郎大佐,下辖秋山充三郎少将的第127旅团、奥保夫少将的第128旅团。上海陷落后,该师团于12月3日沿溧阳、溧水公路向南京南面攻击前进。6日占领溧水,侵至溧水以北的秣陵关、陆郎镇及江宁镇一带。

这个师团的士兵来自枥木、茨城、长野、群马,有很多高龄老兵,虽然军事经验丰富,但兵油子多,战斗力一般。在赶往南京的路上,速度却很快,最先赶到了雨花台。几个冲击下来伤亡惨重,山本重德的第150联队第2大队长儿森高槌中佐被击毙,其以下中队长、小队长战死多名。

12月9日这天,被南京市民视为虎狼的第6师团也到了。它的前锋牛岛满第36旅团冈本镇臣第23联队抵达雨花台。在南京外围牛首山,第6师团遭到第58师冯圣法部的阻击。

步兵到了雨花台,但炮兵还没跟上来,牛岛满的副官向冈本镇臣传达命令:现在炮兵还在赶往雨花台的路上,但不要等他们,必须立即发动进攻。

冈本镇臣手下有3个大队,驹泽贞安少佐第1大队,高田志道少佐第2大队,河喜多藤少佐第3大队。在没有炮兵支援的情况下,一个冲击,遭到第88师的顽强还击,500多具尸体横遍山野。

日炮兵赶来了。

10日凌晨,第6师团团长谷寿夫也来了。他立即变换阵型,右侧为冈本保之的熊本第13联队,左边是冈本镇臣的第23联队,长谷川正宪的第47联队在中间。

日军进攻中最害怕的是密集的地雷阵地,随着一阵阵的地雷声,把一个个日本兵送进了地狱。而重迫击炮的远程打击更令日军心惊胆寒。

再靠前,就是机关枪的火力。

日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88师付出的代价更大。

这天下午1时,日军对南京总攻开始后,南京环城防线处处接火,紫金山、光华门、通济门、中山门、水西门、雨花台等阵地的枪声连成一片,渐渐地,雨花台方向的枪弹声超过了其他的阵地,震天动地。

整个南京城都在颤抖。

卫戍副司令罗卓英登上中华门城堡,面朝火光冲天的雨花台,对部下说:“南京为我国首都,又为总理陵寝所在,不战而弃,诚为革命军人的耻辱!我将士须同仇敌忾,与暴日决一死战。人终有一死,我们葬身钟山之下,必为后代敬仰。”

雨花台阵地上的将士们如同听到卫戍副司令的话语,面对开过来的十几辆坦克,掩体里的战防炮集中火力打向日军坦克,四五辆坦克被打中。后面的坦克绕过被打中的坦克,继续向前开进,阵地上的掩体受到坦克炮击。

见此情形,第262旅朱赤手下的一个老兵带着两名年轻的士兵从战壕内匍匐而出,一点一点地接近了日军的坦克,三名战士贴住坦克,在坦克的履带旁拉响手榴弹,日军的三辆坦克立即报废,那三名战士的灵魂随着坦克的爆炸也飞向了天堂。

朱赤17岁的勤务兵于富贵(人称小山东),被炮火击中受重伤,两条腿的骨头都露了出来,当时没有任何救治条件,于富贵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走出雨花台,就让战友在他的身上绑上手榴弹去炸敌人的坦克,战友含泪在于富贵的身体上绑了6枚手榴弹,两人抬着他来到日军坦克必经的路上,就是现在雨花台曦园门前的那条路,当年是条土路。日军坦克过来了,他准确地炸掉冲在最前面的一辆坦克,当然他自己也随着一阵浓烟上了天堂。

日军的坦克最终被打了下去。谷寿夫命令停止进攻,等待飞机的到来。

日机呼啸着出现后,谷寿夫大喜,盘旋在雨花台上空的日机反复地狂轰猛炸,第88师将士伤亡惨重。活着的战士们睁大眼睛盯着前方,手里握着手榴弹,看着日军头戴钢盔,手持长枪,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俯着身子从远处的山脚下冲杀上来。

1937年冬天的雨花台,再无往日的生机,枯枝在北风中摇摆,惨白的日光没了温度。

朱赤的第262旅剩下的兵力不多了,突围无望,他命令士兵把几十箱手榴弹的盖子全部打开,用绳子把导火索串连起来,放在阵地前沿,等日军进攻到阵地前沿时,几百枚手榴弹全部爆炸,日军血肉横飞。随后,朱赤旅长组织了一支敢死队,敢死队员们带着10挺捷克式轻机枪,每人挂上5颗手榴弹。出征前,朱赤把军旗升了上去,又把军旗降落一半,他提前为这些将士降半旗致哀!当然也为他自己。随后将士们冲入敌群。一个多小时后,100名敢死队员仅有4名返回阵地。

朱赤,江西修水人。当过教师,后入黄埔军校三期步兵科。从军后除研究军事外,还精于中国典籍,又深通西方哲学,如果没有战争他会是一名好教授,因为战争他成了一名儒雅的将领,虽儒雅但作战勇敢,颇有建树。1937年8月参加淞沪会战时,因立战功晋升为第88师262旅少将旅长。

12月12日上午10时,日军的重炮又来轰炸,朱赤被击中,肠子流了出来,他自己把肠子硬塞回肚子里,用弹夹的皮带勒紧后继续指挥战斗。朱赤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肚子里的血不停地在往外流,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见到那些上了天堂的战友,于是向特务连的少校连长郭学礼交待了两件事:我不行了,把公文包里的作战地图和材料全部烧掉,有机会将包里的东西交给我的家人,给他们留一点念想;把我的尸体覆盖好,不要落入倭寇之手(当时日军会用中国将领的尸体作宣传)。说完闭上了眼睛。

郭学礼用随身带的军用毯将朱赤包裹好,在朱赤身体的两侧挖了深坑,埋下两枚手榴弹,手榴弹拉响后,朱赤的身体就被埋在了掀起的尘土中。

朱赤留下的物品有:一个墨盒、一块怀表、两块银币。

朱赤牺牲的地方就在如今雨花台的曦园后山上,时间是1937年12月12日正午时分。

1983年,国家民政部追认朱赤为革命烈士。

与朱赤部队同时守卫雨花台的还有第264旅的高致嵩所部。9日,雨花台之战打响后,高致嵩就寸步不离地坚守在雨花台防线上。战前,他对所有官兵进行了战前动员。敌人开始进攻后,他率领敢死队多次与冲入阵地的日军白刃格斗。战斗进行了三天,高致嵩指挥部队凭借有利地形殊死抵抗,经受住了日军轮番的进攻。11日这天,日寇的进攻达到最激烈的程度,但第264旅的攻击力丝毫未减,守军的伤亡越来越大。高致嵩和朱赤在毫无后援的艰难处境中,毅然牢牢地控制着雨花台。

敌我双方的指挥官都知道雨花台对这场战斗的重要性。12日晨,在上百架飞机的轰炸下,日军分三路再次对雨花台守军发动新一轮进攻。密集炮火之下的雨花台工事已成废墟。随着朱赤所部的阵亡,高致嵩的第264旅独木难支,坚守更加艰难。

最后的时刻到来了,高致嵩向各团下达反击命令,并身先士卒,官兵们在高致嵩的带领下,杀向敌阵,血肉飞溅。

短兵相接中,高致嵩的耳朵被敌人咬掉一只,满脸鲜血,他顾不上包扎,忍着剧痛部署防卫。高致嵩率领为数不多的官兵进行了最后冲杀,肉搏混战持续到12日下午。枪声和喊杀声渐渐停息,高致嵩与他的官兵全部殉国于雨花台。

高致嵩,字子晋,广西岑溪人。早年就读于岑溪县立中学。后入黄埔军校第三期步兵科。1931年底,任陆军第88师中校参谋。1937年8月,率部参加淞沪会战。

高致嵩与朱赤是黄埔军校三期的同学,后又成为战友,在首都保卫战中二人于雨花台携手抗敌殉国。后被国民政府追晋为陆军中将。

在雨花台之战中,与朱赤、高致嵩一同捐躯的还有多名将领:副旅长华品章(字荣衮,四川西昌人。黄埔军校第四期炮兵科,南京保卫战中任第88师262旅上校副旅长。12日下午在雨花台拼杀中壮烈殉国。1939年8月被追晋为陆军少将)、团长韩宪元(广东文昌人。黄埔军校第三期步兵科。南京保卫战中任第88师262旅524团上校团长,12日,在雨花台与旅长朱赤同时殉国,后追晋为少将)、营长符仪廷(海南文昌人,黄埔军校六期)、作战参谋赵寒星(浙江临海人,黄埔军校三期)……

雨花台自古就是英雄豪杰和志士仁人洒血的热土,是一处凝聚着中华民族传统精神的舍生取义,浩然正气之圣地。南宋杨邦乂在此抗金兵被俘,拒不投降遭金兀术剖腹取心,留下千古绝唱;明朝大儒方孝孺坚持正义,拒绝为篡位的燕王朱棣写即位诏书而被诛十族,自己遭车裂,令人扼腕叹息;国共十年对峙中,邓中夏、罗登贤等中共早期革命者也在此洒血……

如今,第88师的数千名官兵在此浴血奋战,大多数人牺牲在冲锋的路上,没有一个逃兵。守卫雨花台的二位旅长阵亡,4个团,除一个团长外,其他7个正、副团长全部殉国,正副营长阵亡了11个,连、排长伤亡占全员的十分之八。师长孙元良后来说:“各级军官牺牲这么多,士兵伤亡数字就可想而知了。”

12月12日下午,在坦克的掩护下,端着上了刺刀步枪的日军,乱叫着蜂拥而上。

1937年冬天的雨花台,人神共泣。

南京最大的城门中华门就暴露在谷寿夫的眼前。

雨花台失守后,第264旅副旅长廖龄奇(湖南祁阳县人,黄埔军校四期生)率两旅残部向中华门撤退。为了提防日军偷袭,孙元良师长让人把护城河上的桥炸毁,退到城下的廖龄奇残部没法进城,只好边打边往下关方向撤去。

城头上,中国守军布置了30多门迫击炮,每隔50米,就放着一挺捷克式机枪。第88师师长孙元良和参谋张柏亭,以及补充旅旅长吴求剑(黄埔军校3期,湖北黄梅人)坐镇城头。

日军很快过来了。

远远望去,中华门正门头上方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誓复国仇。

中华门,位于雨花台的北边,建于明洪武二年,在明代南京城的正南,是古代军事防御性的建筑。瓮城中筑有27个藏兵洞,平时贮存军用物资,战时可藏兵3000人。中华门周围是最早开发南京先民们的聚居地之一,自古繁荣。城门南接长干桥,李白的《长干行》一诗云:“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情故事就源于这里。

这坚固的城堡和城墙身经百战,饱受兵火。1853年洪秀全率50万太平军抵临城墙,在雨花台引炮轰城门,用云梯攀攻城楼,太平军据守南京的11年间,与清军在这里数次激战。辛亥革命,江浙联军司令徐绍桢指挥南路部队占领雨花台,在中华门与张勋的清军殊死搏斗,最终击溃清军光复南京。中华门的城墙上留下了累累弹孔。

12月12日这天下午,日军第6师团的炮兵部队在雨花台山岗上设野战重炮猛击中华门的城墙,发射了500多发炮弹。

中华门前是条大道,两旁都是店铺等建筑,城上的中国守军已用火力把这条道路封死。日军把步兵炮和机枪架到两边建筑的顶上,向着城墙乱击,但效果甚微。

12月12日晚,悲壮的气氛渲染着古都的每一个军民每一寸土地。南京的悲歌,已在壮烈中奏响。日军敢死队冲上城墙后,被打了下来,又冲上来,又被打了下来。一位将领在打退一群日军后问周围的伤残士兵们:“你们知道今夜意味着什么吗?”

士兵们说:“死。”

将领说:“对,死!今夜我们以死殉国。”

寒风中官兵们身体里的热血狂涌不息。

补充旅旅长吴求剑后来在他的自传中写道:“十二月十二日午后三时,敌以飞机大炮向我阵地猛炸轰击,竞达时余。炸射停止,以敢死队千人携带云梯,以九辆战车,掩护攀登城垣,我率数十战士登城,以轻重机枪交叉猛射,并以手榴弹向城下猛掷,敌被全歼。战车逃逸,迄近黄昏,双方互守相攻,逐趋沉寂。深夜九时,军长电话告知,奉令撤退。率高级干部,到皖南青阳集合。惟此时南京三面被敌包围,仅下关一隅,尚可与浦口通航,率领三百余官兵,由煤岸岗乘船,在长江中心突破敌人浅水兵舰封锁,安抵浦口,遥望首都,火光冲天,不胜感慨万千!”

12月13日0时30分,日军攻上了中华门,将血红的太阳旗插上城头。

激战过后,整个城市曾一度陷入了巨大的寂静中,没有枪炮声,也没有人声。清冷的月光照耀着南京一片狼藉的大地和被炮弹掀去屋顶的残房,犹如一座死城。市民们伏在家中,黑暗中忍受着惊恐与未知命运的煎熬。大街小巷中,蜷缩在寒冬马路上的是无家可归的难民,以及从前方阵地撤下来的痛苦呻吟的伤兵。

这是南京大屠杀前的寂静。

这寂静,让不敢大声呼吸的南京市民更加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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