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世平

韦晓辉是一个小区清洁工。一天傍晚，一个老板找到韦晓辉，让韦晓辉帮他打扫卫生。老板名叫康永德，与韦晓辉有过一面之交。康永德指着几箱旧书报对韦晓辉说：“搞完卫生后，这些东西就送给你吧。”

韦晓辉用清洁车把旧书报拉回家，一件一件慢慢清理后发现纸箱中有几幅古画。韦晓辉虽然是个清洁工，但他从小就喜欢写字画画，因此对字画很敏感。韦晓辉翻看了一下那几幅古画，只是普通仿品而已。忽然，韦晓辉一阵心跳，眼前的这幅《十音图》看上去不像是仿的。再仔细察看，他认为这幅画很可能是真品。这样一幅名画，竟与一沓仿品放在一起！难道是康永德一时大意放错了地方？韦晓辉想，《十音图》价值不菲，一旦出手，他再也不用当清洁工了。但是康永德出于好心送了这几箱旧物给他，如果他就此出售这画，那岂不是不义之财？一想到这，韦晓辉就如坐针毡。不行，这幅画不能要！一定要把这幅画还给康永德。

韦晓辉找到康永德，把《十音图》递给他，说：“我自小喜欢画画，有幸见过不少古字画真品。这幅李石的《十音图》应该是真迹，您放错地方了，我把它还给您。”

康永德愣了一会，乐呵呵地拍拍韦晓辉的肩膀，说：“晓辉，你这人够朋友。来，随我进屋坐坐。”

康永德开了灯，把《十音图》展开：“晓辉，你再仔细瞧瞧这画纸的颜色。有一次我邀请朋友来欣赏古画，我的一个朋友曾见过李石《十音图》的真迹，怀疑这一幅是赝品。于是我把这幅画送到考古研究所进行材料鉴定，才知道这幅画的纸张是民国早期出产。由此确定，这幅《十音图》并非古物，只是一件几欲乱真的赝品。”

韦晓辉听了，恍然大悟：“原来是赝品！不过这与真迹太相似了，我还是很喜欢。”

康永德说：“既然你喜欢，我就送给你吧。”韦晓辉谢过康永德，然后小心翼翼地卷好这幅赝品，起身告辞。

康永德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说：“晓辉，这是我的电话。我周围的人，不缺钱，可是缺人品。我想交你这个朋友，以后多联系。”

韦晓辉接过了康永德的名片，但他一次也没有打过康永德的电话，也有没去过康永德的公司。他还是每天清晨来小区打扫卫生，傍晚回家。

一年后，有一档节目来到了这个城市录制，节目组邀请了许多专家来寻找遗落民间的珍宝古玩。韦晓辉看着挂在墙上的《十音图》，忽然心中一阵冲动，于是他去了电视台。

字画鉴定专家听说是李石的画，眼睛一亮，接了过去。专家仔细瞧了一会后，笑道：“这画不错，可惜是民国的纸张。如果不注意看纸张材质，几乎辨不出真伪。”

韦晓辉心里很佩服，果然是专家，一双肉眼就辨出了画纸的年代。

专家接着说：“这纸的材质与清早期相比，在工艺上有所进步。可以肯定地说，这画不是李石的《十音图》，而是民国早期的仿品。”

韦晓辉早已知道这画是赝品，所以没有失望之感，能听专家说些鉴宝知识，反而格外高兴。

专家又说：“这幅《十音图》如果是真迹，价格当在三千万左右。这画形似、神似，与李石原画并无二致，但因为不是原画，就不值那么多钱了。”

韦晓辉疑惑地问：“老师，这既然是民国早期的仿制品，又能有多大价值呢？”

专家笑道：“民国年间，一些画家仿李石的画，赚钱以贴补家用。这样的画流传民间，数量不少。如果是民间一般画匠，这画就不值钱了。不过，如果是国画大师宋左的仿制作品，虽不能与李石原画同价，但拍卖价格也很高。这幅《十音图》正是宋左大师的仿作。价格当在六百万左右。”

韦晓辉听得心惊肉跳！六百万，多少人一辈子也挣不了六百万啊！

韦晓辉继续追问：“老师，您凭什么判定它是宋左大师的作品？”

专家侃侃而谈：“宋左早年因为经济条件不佳，于是便仿制了一批李石的字画。不想，这些仿制的画作竟然骗倒了著名的画家陆虹。一天，陆虹兴致勃勃地说：‘今天，我花钱不多，就买了一幅李石的真迹。宋左看后直言这是他的仿制作品，陆虹不信，于是宋左找出了宣纸右下角他做的记号。”专家把画幅展开，指出了宋左做的记号。

韦晓辉这才释然。

第二天，韦晓辉找到康永德，说明了《十音图》的来龙去脉，然后，把这幅画还给了康永德。

康永德叹道：“你完全可以把这幅画卖了，成为百万富翁后就不用再当清洁工了。”

韦晓辉平静地说：“财富虽然重要，但人格更为宝贵。我不想丢掉自己的人格。”

韦晓辉的行为深深打动了康永德。

康永德几十年商场打拼，深知交友不易，许多朋友只不过是赝品，人生难得一个像韦晓辉这样的朋友。于是康永德举行了拍卖会，《十音图》以五百五十万成交。然后，康永德用这笔钱开了一间画廊。

康永德找到韦晓辉说：“如果我拿出一百万来感谢你，你会拒绝。但是现在我想请你帮我打理这间画廊，你会拒绝吗？”

韦晓辉笑了。他辞掉了小区的清洁工作，当上了画廊的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