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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署名”中的人格修为

2015-12-09唐宝民

思维与智慧·上半月 2015年12期
关键词:周扬钱学森文学史

唐宝民

“署名”这件事,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当我们把它和人格、境界这样一些操守联系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在“署名”这样一件小事上,也能展现出大的人生境界来;虽然只是小事一桩,凸显的却是大人格、大境界。

蒋路先生是著名的俄苏文学翻译家、人民文学出版社资深编辑,他的身上,具有一种可贵的甘愿为他人做嫁衣的精神,而且助人不图名,情愿做无名英雄。由北大李赋宁教授主编,刘意青、罗经国等教授编撰的《欧洲文学史》一书在出版前,曾交由蒋路先生校订,同为编辑的艾珉女士回忆说:“北京大学当时主管《欧洲文学史》工作的罗经国老师告诉我,看了蒋路加工的《欧洲文学史》,他们都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整部书稿改得密密麻麻,所有史实或细节,他都已核实订正;结构欠合理处已重新调整,有的段落甚至改写或重写。在他们看来,蒋路远不止是编辑,而且是重要的作者之一,可是请他参与署名时,蒋路却坚决谢绝了。”学者蓝英年先生也曾在回忆文章中谈到了蒋路的另一件“拒绝署名”的往事:“蒋路对《欧洲文学史》的校订已经充分说明他的欧洲文学史知识何等丰富。此外他担任过《瑞典文学史》和《捷克文学史》的编辑工作,他加工后的《捷克文学史》,判若天渊,质量上有极大的提高,致使编者看后非要他署名不可,他当然又谢绝了。”翻译家凌芝在《蒋路文存》编后记中也写到了一件相类似的往事:“《生活与美学》的译者周扬主动提出,请蒋路将他这本由英文转译的旧译本根据俄文校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往往被人视为畏途,如同改造一幢旧房屋,既要用新材料表现现代感,又要最大限度地保持原有的风貌,这实际意味着比重译一遍还难!可是蒋路做到了。尽管由于年代的久远和当事人的离去,许多细节已渐渐暗淡起来,但责编蒋路究竟为这本书获得了新生。成稿时,连俄文版书名《艺术与现实的审美关系》也恢复了它的原貌。周扬看了改文,十分满意,主动把‘蒋路校三个字写在他名字后面,却被蒋路毫不犹豫地勾掉了。后来周扬再一次把他的名字写进后记,结果照样被勾掉了。”

林增平先生长期致力于辛亥革命历史的研究,并取得丰硕成果,成为研究辛亥革命历史的权威。前些年,有关部门决定出版一部《辛亥革命史》,林增平先生便受邀担任其中部分章节的撰写工作,而且他还与另一位历史学家一起负责这本书的统稿工作。在这本书第一卷出版前,有的编委提出,要将林增平先生署为第一主编,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同意,大家都觉得这是实至名归,没想到林增平先生却坚决反对,坚决不同意将自己作为第一主编,极力要求将别人作为第一主编。事后,林增平先生曾与孔祥吉先生谈及此事,他感慨道:“做学问切不可争名逐利。眼睛盯着名利二字,文章就不可能行之久远。”就这样,在林增平先生的一再坚持下,这本书出版时,将另一位学者署名为第一主编。林增平先生的这种淡泊名利、推贤让能的人格风范,感动了许多人。

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先生也曾拒绝过署名。那是1986年,钱学森阅读了一位学者的科学论文,读后给这位学者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这位学者很感激,便主动提出在发表论文时,准备把钱学森的名字同时署上,钱学森立即回信说:“把我的名字放在文章的作者中是不对的,我决不同意。这不是什么客气,科学论文只能署干实活的人。要说我曾向您提过一两点有用的参考意见,那也只能在文章末尾讲上一句。这是科学论文的原则,好学风,我们务必遵守!至要,至要!”

很多教授,出于虚荣心,在学生研究发现的科学论文上硬要署上自己的名字。这样的做法,与蒋路、林增平及钱学森相比,境界之高下显而易见。就如一滴水珠可以折射出太阳的七彩光辉一样,署名这样一件小事,也可以反映出一个人令人仰望的道德品质,这是一种已经稀缺了的人格修为,但这种修为却不会被历史的尘埃湮没,会永远闪耀着光芒。

(编辑 花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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