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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性视域中的财富分配与风险分配

2015-12-08冯志宏

关键词:现代性分配财富

冯志宏

(延安大学政法学院,陕西延安716000)

■哲学研究

现代性视域中的财富分配与风险分配

冯志宏

(延安大学政法学院,陕西延安716000)

现代性是现代化的表征,现代性发展的两个阶段其生产与分配方式不尽相同。简单现代性阶段的主导逻辑是财富生产与分配,反思现代性阶段的主导逻辑是风险生产与分配,现代化进程中必须正确处理两种分配方式之关系。为此,必须树立科学发展理念,创新社会发展模式;恪守分配正义原则,合理协调财富与风险分配;完善社会保障体系,不断化解风险危害;建立全球管理机制,实现财富和风险分配主体多元化。

现代性;财富分配;风险分配

现代性是当代人类永恒的话题,谈及现代性离不开对现代和现代化的追问。历史学家汤因比在《历史研究》一书中,把人类历史划分为黑暗时代(675-1075)、中世纪(1075-1475)、现代时代(1475-1875)和后现代时期(1875-至今)四个阶段;丹尼尔·贝尔把人类社会发展区分为前工业社会(农业社会)、工业社会和后工业社会;也有学者认为,人类发展经历了前现代、现代和后现代三个阶段。无论学者对社会发展阶段如何划分,现代是与工业发展相联系的,人类的现代化也总是与工业化相关。现代化就是以工业化为核心的包括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全方位、多层次的立体化进程。现代性是现代化的表征,是一种时间意识,“只有在一种特定时间意识,即线性不可逆的,无法阻止地流逝的历史性时间意识的框架中,现代性这个概念才能被构想出来。”[1]

人类追求现代性与中世纪宗教的去魅相关。现代性首先是在对中世纪宗教神学的批判中诞生的,以人文主义为核心的文艺复兴运动把上帝拉下了神坛,人自身取代了上帝成为世界的统领,人的主体性凸显。人类主体性的过分强调造成人与自然之关系由和谐走向对立,生态问题、环境问题加剧,由此出现严重的风险。同时,人类对现代性的追求过程也是理性的张扬过程。马克思·韦伯把理性分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人类在对现代性的追求中过分注重功利,造成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分离,工具理性过分张扬,而价值理性却日趋式微。人类对工具理性的过分张扬在使科技迅猛发展的同时导致技术风险剧增,由此把人类带入世界风险社会。

社会发展离不开生产,社会生产包括物质资料生产和人类自身生产,人类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生产有不同的表现形式。自然经济占主导地位的社会下,社会生产主要是财富生产和人类自身生产。现代商品经济条件下,人类的生产既包括财富生产和人类自身生产,同时也存在风险的生产。

人类要生存离不开物质资料的生产即财富生产。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就是无限制的财富生产和财富消费过程,财富生产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但是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财富生产的方式、数量、质量不尽相同。前工业社会,由于生产力水平相对低下,财富生产的方式相对简单,财富生产的数量相对短缺,其经济基本上是一种资源限制型经济。工业社会下,随着生产力水平的不断提高,生产方式由手工劳动到电气化、自动化,生产成果不断增多,其经济是一种需求限制型经济。

工业化是现代化的核心。乌尔里希·贝克把现代化发展进程区分为两个阶段:即“第一次现代化”和“第二次现代化”或“简单现代化”和“自反性现代化”阶段。安东尼·吉登斯也提出现代化包括“简单现代化”与“反思现代化”两个阶段。贝克和吉登斯的表述虽然不尽相同,但其基本观点是一致的,即现代化的两个阶段表现为简单现代性和反思现代性。简单现代性阶段,社会的驱动力是“我饿”,财富生产占主导地位;反思现代性阶段,人类进入了后果严重的风险社会,社会的驱动力是“我害怕!焦虑的共同性代替了需求的共同性”,[2]财富生产与风险生产相伴,风险生产更为人类所关注。

人类对现代性的追求与资本主义发展相伴,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推力是资本。资本的扩张最初主要在民族国家内部进行,但是随着国内市场的逐渐饱和,资本就必然向外扩张,由此助推了经济全球化,也使社会风险由民族国家内部放大为全球性风险,人类进入全球风险社会。同时,资本主义的发展也与科学技术的进步相伴。资本主义现代化过程中经历了三次大的产业革命(或工业革命),每次革命都与科技的进步密切相关。科学技术一方面有力地推动了社会发展,于此同时也给人类带来巨大风险,把人类带入后果严重的风险社会。

经济现代化与风险。现代经济是市场经济,其具有自发性、盲目性、滞后性和竞争性等特点。经济发展受价值规律的支配。价值规律在自发调节生产要素在各部门的分配,并对资源合理配置起积极促进作用的同时,也会使经济活动主体过分追求经济效益而产生不正当行为。其既会扰乱市场秩序,也容易导致社会阶层的两极分化,引发巨大的经济风险。市场经济中,市场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作用,市场是经济发展的指挥棒,由于市场参与者无法全面掌握市场供求信息,往往会出现盲目生产,造成资源严重浪费,经济发展不稳定,使社会处于无政府状态,产生严重的社会风险。市场调节是一种事后调节,具有滞后性。其容易导致部分产品大量积压,严重损害经营者的利益,有时会导致经营者破产,产生严重的社会后果。市场经济是竞争经济,虽然各民族国家都在制定一系列制度法规规范竞争行为,但是不正当竞争依然存在,经济活动具有高风险性,使社会处于高风险状态。

政治现代化与风险。对于政治现代化的标准,学界看法不尽相同,一般认为,政治现代化主要表现为“政治结构分化、公民参与扩大化及世俗化、政府具有高效能和社会管理法制化等”。[3]结构分化主要表现为政治结构功能的分离和政治职能的专门化,就是要“建立新的专业化政治角色”。[4]161而新的专业化政治角色的建立是各种政治力量角逐的过程,充满巨大的政治风险。现代社会公民参与呈现出参政主体大众化、参政范围扩大化等特点。参政主体的增加往往会导致许多事情议而不决,影响正常政治活动的开展;参政范围的扩大在使公民的知情权增加的同时,也往往容易产生新的政治风险。“世俗化是指对于政治机会有较强的意识,以及利用这些可能改变个人命运的政治机会的意愿”。[4]57人们在争取政治机会的同时也会导致政治活动中不正当行为的出现,往往会产生政治腐败行为,造成政权的合法性危机。政府效能对民众有巨大影响,高效能政府会提升政府威望,强化执政能力,增加政权的稳定性,而政府效能低下会使政府失信于民,导致政权不稳,产生执政危机。现代法治建设中仍然存在法律制度不健全、司法不公等问题,这也会增加现代化建设中的法治风险。

文化现代化与风险。前现代时期,由于交往条件的限制,多元文化虽然独立并存,但文化冲突不很明显。而人类在对现代性的追求中,由于全球化的推力,传统终结了。一方面西方国家的公共制度、日常生活等都在远离传统;另一方面仍然维持传统的民族国家越来越变得“非传统化”。[5]传统多元文化的交流与合作为文明的碰撞与冲突所代替,致使社会伦理道德规范混乱,终极信仰发生危机,导致文化风险的产生。

生态现代化与风险。生态现代化是社会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指现代化建设中必须把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相结合,走可持续发展之路,实现发展模式由先污染后治理型向生态亲和型转变。现代化过程中,由于人们不合理地开发利用自然资源导致生态环境恶化、生态系统失衡。其既会影响到整个生态系统的正常运转,引起系统性生态风险,同时也会使生态系统中各子系统的功能下降,产生功能性生态风险,给人类自身的生存与发展带来巨大威胁。

人类历史上的分配存在财富分配和风险分配两种形式。财富分配是发展成果的分配,风险分配是发展成本的分配;财富分配是等级式的,风险分配是民主式的;财富分配贯穿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始终,风险分配只有到现代化的晚期才出现并占据主导地位。当前,人类必须正确面对现代化进程中的财富分配与风险分配问题。

财富分配是人类永恒的话题,财富分配在社会发展的不同历史阶段表现各异。传统农业社会下,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人们为了解决最基本的需求,必须不断创造财富,增加财富的占有量。由于财富的稀缺性,财富分配基本上局限于初次分配,其分配与生产要素的归属和权力的占有密切相关,体现了财富分配的不平等原则。在现代化的早期阶段,为了消除短缺社会的物质匮乏,财富生产仍是社会的主题,财富的不充裕性决定财富分配依旧是社会分配的主导逻辑。随着全球化的扩张,晚期现代化阶段,社会风险日益增多,风险分配逐渐取代财富分配成为社会分配的主导逻辑。

风险自古有之,前现代社会和早期现代化社会,由于生产力相对落后,自然风险占主导地位,因此风险分配还未受到人们关注。晚期现代化阶段,由于资本的扩张和科学技术的助推,人类步入世界风险社会。风险社会下,财富分配依然存在,但不再是社会分配的主要形式,风险分配成为社会分配的主导逻辑。“社会风险分配指风险成本、风险责任、风险损失在主体间的承担。”[6]风险社会下的风险分配呈现出以下特点:一是风险分配的层级性。风险分配与财富分配具有关联性,它们都“总是附着在阶级模式上的,只不过是以颠倒的方式:财富在上层聚集,而风险在下层聚集。”[7]38因此,风险分配具有层级性。经济实力强、社会地位高的群体具有较大的优势,其应对风险的能力较强;相反,经济实力弱,社会地位相对比较低的群体将会承担更多、更大的风险。虽然风险分配具有层级性,但是随着全球化的推进,社会风险不断向全球扩散,风险的等级制逻辑也被打乱,正如贝克所言,“贫困是等级制的,化学烟雾是民主的。”[7]54风险在其扩散中表现出“飞去来器效应”,无论是空气污染、生态失衡、还是病菌肆虐,都是非阶级化的、超国界的全球性危险,任何人不分民族、种族、国籍、性别、年龄都会同样受到全球风险扩散的影响,风险分配同时呈现出民主化特征。二是风险分配的关联性。风险社会下,由于风险源的多样性,一种风险的出现往往可能是由其它未知风险所引起,风险制造主体、风险运行过程和风险的后果都具有模糊性,使风险生成要素密切相关,由此导致风险分配要素具有极大的关联性。三是风险分配的叠加性。就风险本身来说,风险可分为本源风险和衍生风险。一方面,人们可通过风险治理手段的不断更新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危害;另一方面,风险治理本身也蕴含着巨大风险,会衍生出更多的未知风险,使风险危害程度进一步放大。同时,风险社会下,财富分配和风险分配往往交织在一起。财富的稀缺性引起财富的分配,并由此会引发各种矛盾和冲突。风险的广泛性使许多人不愿意承担风险由此产生风险分配问题。风险的预防、担当、化解和损失补偿需要大量财富的投入,二者相互交织,相互叠加,使社会发展产生更大的风险。

“财富分配”和“风险分配”是现代化进程中的两个重大问题,二者关系密切。财富分配不公会导致社会阶层分化,引起社会冲突加剧,引发更多的社会风险;风险分配不公会进一步强化贫困累加效应,进而导致财富分配的更加不平等。因此,现代化进程中必须正确处理二者之关系。

现代化发展的早期阶段,社会发展以资本积累为核心目标,其发展方式主要依靠科学技术的推动来实现。资本无限制的积累使社会物质财富不断增加,但与此同时也会造成自然生态的破坏和社会环境的恶化,由此给社会发展带来巨大隐患,产生严重的社会风险。为此,在现代化进程中,必须树立科学发展理念,以人为本,注重人口、资源、环境的协调发展,不断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创新社会发展模式,在强化物质财富生产的同时,最大限度地降低社会风险,实现社会的全面、协调和有序发展。

社会分配必须坚持一定的原则,无论是财富分配还是风险分配都必须恪守分配正义原则。“正义”是政治学理论中的重要概念。罗尔斯在《正义论》中提出正义的两个原则:“第一个原则要求平等地分配基本的权利和义务;第二个原则则认为社会和经济的不平等(例如财富和权力的不平等)只有在其结果能给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最少受惠的社会成员带来补偿利益时,它们才是正义的。”[8]这两个原则也是现代性追求中应该坚持的分配正义原则。社会分配对象包括财富和风险两部分,由此社会分配正义也就内含财富分配正义和风险分配正义两个方面。“财富分配正义应以生产资料的归属为基础,经过初次分配、再分配等分配过程,逐步实现‘机会正义’和‘结果正义’的价值追求。”[9]而风险分配是对看不见的风险的分配,其分配的要素主要包括两类:一类是简单现代性阶段产生的无明确制造主体的风险,另一类是当前正在被制造的有明确责任主体的风险。前一类风险的分配应遵循责任共担原则,让全人类共同承担风险;后一类风险分配应遵循“风险责任”原则,即每一个风险责任主体在风险未出现之前应承担风险防范责任,在风险后果发生后应承担相应的风险补偿责任,以此合理分配风险。

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是化解风险危害的重要渠道。当前,虽然部分民族国家已经基本实现现代化,但是人类发展的总体水平还比较低,现代化水平还不高,财富分配与风险分配依然共存,贫富差距和风险危害仍是社会关注的焦点。为有效解决之,必须不断完善社会保障制度,建立健全与本国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相适应的社会保障体系。社会保障制度是主权国家通过相关立法而制定的社会保险、社会福利、社会救助等一系列制度的总称,其是现代国家必不可少的制度之一。社会保障是社会运行的稳定器,完善社会保障必须立足本国国情,坚持公平性、普遍性、法制性和互济性等原则,使相关群体利益得以最大维护。

当下,人类已经进入全球风险时代,但是以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主导的全球化权力结构以非均衡发展方式使少数人占有大量财富,而多数人却处于贫困状态,财富分配严重不公;风险分配也以正相关的方式表现为财富的大量占有者、权力拥有者、文化程度较高者等以他们独有的优势规避风险,而占人数较多的贫困群体却因其文化程度较低、社会话语权较少而承担巨大的风险。为此,必须改变现有的全球格局,调整不合理的全球权力结构,在平等基础上各民族国家、国际组织等多主体共商财富分配和风险分配规则,建立合理的分配机制,使财富分配与风险分配互相促进,共同推动社会有序运行。

中国目前正处于由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时期,传统与现代并存,财富生产与分配依然是社会关注的主题,但是风险生产与分配问题也正在凸显,二者呈现出叠加效应,对当代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产生巨大影响。因此,必须强化风险理念,提高风险感知能力,合理协调两种生产与分配之关系,建立科学的管理和应对机制,不断化解社会矛盾,促进社会协调、永续发展。

[1][美]马泰·卡林内斯库.现代性的五副面孔[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18.

[2][德]乌尔里希·贝克.风险社会[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57.

[3]唐元松.论政治现代化的标准及中国政治现代化的路径选择[J].湖北社会科学,2007(3):31.

[4][美]阿尔蒙德.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和政策[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

[5][英]安东尼·吉登斯.失控的世界[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40.

[6]徐钝.社会风险分配失衡的社会资本矫正——以法理型社会资本培育为中心[J].学术论坛,2013(7):70.

[7][德]乌尔里希·贝克.风险社会[M].北京:译林出版社,2004.

[8][美]约翰·罗尔斯.正义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12.

[9]李树.分配正义的双重路径及其法律调整[J].西南政法大学学报,2012(10):52.

[责任编辑 刘国荣]

B036

A

1004-9975(2015)04-0013-04

2015-05-24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当代中国社会发展中的财富分配与风险分配问题研究”(14BZX018);陕西省社科界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研究项目“当代中国社会转型期的风险与信任问题研究”(2014C064);陕西省教育厅专项科研计划项目“风险社会视域下的财富分配与风险分配研究”(2013JK0036)

冯志宏(1967—),男,陕西子长人,延安大学政法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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