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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细亚河流

2015-12-07魏野

湖南文学 2015年7期
关键词:水声火山流动

魏野

这河流肯定与我们有关

在一个夜晚我被柔软的哭声弄醒

倾听一片水声

在我走了多年的这漫漫长夜里

我展开妄想像展开一卷古老的画

我们从这河流里走出多少年了呢

走出河流时我们义无反顾地将满身的水藻和鳞

甩在了哪块礁石上了

我是在一个午夜来临

想着那柔软的哭声来到河流

想象一种流动凝望一种流动

祖先在岸边的脚印消失了

有过脚印的地方横卧着我的寂寞的空酒瓶

人的脚步跨过河流

人是遥远的

一路向前一片水声光荣与梦想

我在岸边吸着鸦片

面对语言一片水声中久久地沉默着

已经不动声色

我的干燥的脸上没有了雨季

以致我趴在一条小船上随波逐流

河流的深沉和博大离我很近

犹如我永远看不见的自己的心脏

犹如岸若即若离的岸

在岸上一棵树又一棵树忍受着生长的苦难

在树的生长与河的流动中

苦难的生命就是智性空间

我砍伐了树木制作了舟船

我首先砍伐了我的生命制作了舟船

我的肉体一条无帆的船漂移大陆

我做过些什么我将要做什么

我曾经伏在谁的怀中哭泣过

是哪一天眼泪把夜染黑

我生锈的牙齿紧紧咬住命运

在河流的方向上

前所未有的疼痛一张一合

如我的欲言又止的嘴

那是什么样的嘴在一张一合

大山的沉默中一个大陆的梦想

这是多长的夜啊在这夜里

我痛苦地想起爱情

失去理智的时刻我紧紧地抱住你并请求你抱住我

想象你有时像想象我的母亲

将你的手指含在嘴里

我的手指在死一样的温柔里梦想着你的乳房

春光明媚流动在河岸上

你使我再一次相信人是美丽的

生者接受劝告吧我的干燥的脸上没有了雨季

像河流的腹内我的腹内

谁来为我计算决定忘记要付出多少代价

我们怎样的召唤爱情的声音像招魂的幡

我把手伸进河流

我摸到了血杀害婴儿的血以及

我走出母腹后在血光里的哭声

我摸到了血液中歌唱的欢乐和一片空旷的原野

逆流而上我的沉默碰伤神话的翅膀

逆流而上橹声渐远渐近摇醒我的祖先

我的祖先腰上围着树叶和兽皮手里握着石器

长城里面是家家里是一个皇帝和无数美女

仿佛只有这些只有这些

而活着就是胜利

我不动声色想象春天不像一座悲伤的花园

那个时刻已过去很久

不知经过多少这般的午夜像在水的深处

我的脚趾分开无法踏水而归

沉思默想中那节奏清晰亦模糊

那抚摸我额头的音乐在我最熟悉的子夜里淹没我的生命

我微微颤抖了一下

为这没有杂质的声音

沿音乐的方向去寻河流的方向

或死或不死我都成了一条河流

我脑海里的星空来临亚细亚河流

河岸上横卧着我的寂寞的空酒瓶

那水声再一次走进我的双眼

我垂下眼帘将双手放在你的双手上

此时你在原野昂起头

风中你就是一面旗帜

夜色阑珊我站在我自己的船上想着故乡

那是些什么人四肢深深抠进泥土

那里有多少因为爱我而被伤害的姐妹

我在河流上想着这些

我看见你们炊烟般的日子死也不离开

我看见你们在神话之后被阉割

你们炊烟般的日子生长着喃喃自语

母亲啊你是怎样度过一生的

我身上流淌着你的爱多像这条河流

亚细亚河流在干涸的河床上舞动着带子被漫长的寒带拴住

被漫长的热带拴住

被漫长的温带拴住

亚细亚河流流干我的眼睛

现在我两眼是两颗太阳

在岸上或在河流中远离死亡

生者的话语金子般的珍贵

我与两个人交谈着有时只是几个手势

交谈在亚细亚的水声中

一个是白种人

一个是黑种人

他们在河流中与我不期而遇

他们来自印度河叶尼塞河

我的肤色是黄的黄得像家乡那条著名的大河

在家乡我曾想过自焚

现在我来临亚细亚河流

破译眼泪般的我想着血液

我放逐自己沿河流的走向离去

很多眼睛蔑视我的影子

我和其他两个人交谈着

亚细亚河床上滚动智慧的痛苦

河流的腹内养育了火山

只有亚细亚有这么多火山

只有亚细亚有这么多火山的沉默

亚细亚河流已经流在了我的脉管里

从此我只有河流而没有雨季

亚细亚河流在一片水声中送给我一片水声

我想着火山

我是上帝的选民

我越来越坚定我是上帝的选民

我手里仅存的只是生命漂流亚细亚河流

可我是多么欢乐

河流的音乐丢弃了钢琴

我丢弃了语言

我像母亲计算着钱币一样计算着今后的生命

什么时刻结束呢如同这冗长的诗句

多大的河啊多黑的夜啊

干燥的河床我的小船记载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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