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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贝汉纪录片的生态意蕴研究

2015-11-25付文中

电影评介 2015年17期
关键词:微观世界雪山鸟儿

付文中

法国著名导演雅克·贝汉的纪录片“天·地·人”三部曲《迁徙的鸟》《微观世界》和《喜玛拉雅》在世界上享有盛誉,均获过大奖。2001年问世的《迁徙的鸟》获2003年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1996年问世的《微观世界》获第22届法国凯撒电影奖的最佳监制、最佳摄影、最佳电影配乐等五项大奖。1999年问世的《喜玛拉雅》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天·地·人”三部曲的主角依次是天空中怀揣飞行梦想的鸟儿、地下微观世界里的虫儿和在喜马拉雅山脚下世代生存的藏族人。

发轫于上个世纪70年代的生态批评,把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作为批判的靶子,人类中心主义认为人是地球上最高级的存在物,是非人类生命的主宰者。[1]生态批评倡导生态整体主义。生态整体主义要求人类敬畏自然,遵循自然规律,不以个人的喜恶来判断非人类生命的价值,尤其要把“是否有利于维持和保护生态系统的完整、稳定、和谐、平衡和持续存在作为衡量一切事物的根本尺度”。[2]本文以生态批评为研究视角,依次解读了《迁徙的鸟》《微观世界》和《喜玛拉雅》三部纪录片的生态意蕴。

一、《迁徙的鸟》的生态意蕴

《迁徙的鸟》通过展现27种候鸟迁徙的过程,既无声地控诉了人类对自然环境破坏以及对自然生命的蹂躏行径,又彰显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景象。

影片让观众从迁徙鸟的视角来俯瞰人类对自然环境和自然生命破坏的程度。沼泽地被开垦为农田;拖拉机的轰鸣声惊飞群鹅;河岸上留下的尽是光秃秃的树桩;工厂的钢铁支架张牙舞爪、火光闪烁;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阻碍了鸟儿正常的飞翔;弥漫天空的烟尘和不夜城的闪烁灯光掩盖了星光,使鸟儿迷失了方向;一只鸟从即将干涸的河床淤泥中蹒跚走出来;独行于铁轨之上的灰雁寻找食物而未果;烟囱中冒出的滚滚浓烟玷污了鸟儿洁白的羽毛;一无所知的幼鸟在割草机的轰鸣声中猝然丧失生命,其鸟巢也被夷为平地;天鹅从村舍上空飞过时,几只被圈养在畜笼中的野鹅眼睛里流露出对同伴和天空的向往。

纪录片《微观世界》海报

影片用逼真的镜头展现了红胸黑雁之死。群雁飞过到处是机器怪兽轰鸣的厂区上空时,浓烟与怪味促使它们嘶竭地哀鸣。被迫飞落下来后,它们只能在肆意流淌的冒着腾腾废气的混浊废水中勉强歇脚、解渴。其中的一只雁一不小心滑陷在油潭中,因翅膀被化学物质黏住而难以自拔,越陷越深。其他没有失足的雁儿见状惊慌起飞,带着化学污染继续飞翔,只剩下它独自在油污中绝望地挣扎,在轰隆的机器声中凄厉地哀鸣。鸟儿凄厉的哀鸣不仅让观众内心油然而生惋惜之情,更传达了对工业文明畸形野蛮发展的无声控诉和无言谴责。

现代武器助推了人类暴力主宰自然的嚣张气焰,猎枪弹口的指向藐视着天空中的芸芸生灵。影片总共通过两次枪声突显了人类对鸟儿生命的无视。第一次枪声是扶雁们在湖边的茅草屋附近休息时,猎狗直冲而来,雁群落慌而逃,冷漠的枪声响起,不少雁儿怆然而死。第二次枪声是傍晚时分,天鹅自由地飞过美丽的湖泊时,一连串的枪声骤然响起,大有斩尽杀绝的气势,一只只天鹅砰然坠落于水中,无一幸存。然后,影片中显露了人类“胜利者”及其枪支的暗淡、晦涩的剪影。捕猎者靠着“魔弹”的威力,无情地断送了无数鸟儿继续飞翔的希望和梦想。

影片突显了人类禁锢动物自由的可怕现实。亚马逊河上的一只船上装满了囚禁动物的笼子。各种稀有鸟儿在笼中惊恐不安;猴子黯然神伤地看着笼外的自由世界。一只名为“金刚”的蓝色鹦鹉机智自救、啄开笼锁、飞向自由,这一幕着实让观众感到些许欣慰和开怀,但更会让他们对人类剥夺动物自由的行为产生反思和厌恶。

影片最具反讽意味的是斑头雁飞越自由女神像的一幕。人类建造神像是为了纪念来之不易的自由。其实对自由的渴望和追求并不是人类的专利,非人类的生命亦有此种需求。人类爱好自由,对枷锁、牢笼深恶痛绝,但为何又偏偏喜欢奴役、玩弄其他非人类的生命,偏偏喜欢践踏、剥夺它们的自由权呢?由此可以体会雅克·贝汉在反讽人类中心主义时的辛辣。

影片还通过“叙事”手段展现了人类与鸟儿和谐相处的场景。纯真的小男孩和慈祥的老太太是热爱鸟儿的典型代表,也是导演着力打造的正面人物。影片开头,小男孩跑向水塘边,灰雁出于对人的恐惧飞走,可是小男孩却放走了一只被渔网缠住脚蹼的灰雁,并目送它挣扎而起,展翅翱翔,直至消失在蔚蓝的天际。影片结尾处,次年,小男孩第二次跑近水塘边,迁徙而归的灰雁们并没有飞走,小男孩与那只被他救过的灰雁再次相遇。影片中间,一群灰鹤落在乡村草原的木屋前觅食,包着头巾的老太太手拿一口锅,走出木屋,希望看看远道而来的客人,而后者却因畏惧而飞走,老人静静地目送它们飞向远方。影片结尾时,迁徙回程的灰鹤再次经过老人的木屋,几经试探之后感受到了老人的善意,敢于走上前,争相接受她的馈赠,而老人也在恬然地看着可爱的孩子们吃谷子。小男孩和老太太与鸟儿温馨相处的场景沁人心脾,启迪人类:倘若人类真心善待、保护自然,自然也会真心接纳、回报人类。

二、《微观世界》的生态意蕴

雅克·贝汉在《微观世界》中,凭着独具匠心的拍摄视角和精湛无比的摄影技术,将森林里、草丛下人们平常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微观世界无数倍放大,并以诗意浪漫的方式展现在观众面前。

影片用一种平等的视角生动逼真、细腻唯美地展现了微观世界里一群被忽视的虫儿的美丽奇幻、饶有趣味的生存状态和生活习性。两只宝石般红艳的瓢虫彼此互诉着甜美的爱情;两只蚂蚁温情触须、唏嘘交谈;两只蜗牛旁若无人地相互爱抚、缠绵一体,它们温馨的爱情被渲染得如此圣洁、高雅,不禁赚人眼泪;爱打扮的蚱蜢用清晨的露水,认真地清洗着自己的纤纤须子;蚂蚁玩弄一滴露水时,好似捧着一个水晶球;两只天牛像公牛一样在彼此较劲、斗殴……总之,影片中的虫子世界不仅给观众带来了巨大的视觉震撼和美的体验,更让他们进行了一次心灵的洗涤。

影片颠覆了人类对自然生物的传统审美观念。蚊子、毛毛虫、蜘蛛、屎壳郎、蚯蚓、蜈蚣、蟾蜍等让人心有余悸乃至厌恶的虫子被表现得极为可爱、可赞,它们展现了另一种不一样的美。影片细腻地纪录了孑孓变蚊子的过程。清晨,水面上一个发光的小团优美地舒展每一条纤长的美腿,这不禁让人联想到维纳斯的诞生,庄严圣洁、美丽纯真,然而,当它“嗡”的一声起飞时,你才会恍悟,它竟是一只蚊子!导演把令人厌恶并急欲灭绝的蚊子拍摄得如此高贵、优美。一只浑身沾了许多露水的毛毛虫轻轻地爬上湿漉漉的小草,当你近距离观察时,你会惊讶地发现它的毛是如此的美丽、细腻、光滑。毛毛虫排队爬行的场面趣味十足,它们步调一致,整齐划一,像在开小火车,每只毛毛虫都似一节车厢。蜘蛛会在水下筑氧气膜,为自己建造一个精致的钟罩型泡泡餐厅,把一些虫卵拖进去,然后在里面大快朵颐。最可爱的是那只严肃认真、百折不挠的屎壳郎,它如西西弗斯,努力地推着一个大粪球。在粪球被一根树刺扎住时,它绞尽脑汁,左挪右移,然后用后足顶、用大头推,拱得几乎挖地三尺,最终将粪球拔了出来,雄赳赳气昂昂地推着走了。当镜头越拉越远,还原到真实的尺度时,我们会惊讶地发现那个巨大的粪球只不过是块微小的土粒。导演用这些平时令人厌恶或恐怖的动物例子来启示人类:尽管对人类来说,屎壳郎、蚊子等动物的生命卑微低贱,但对整个自然界来说,它们的生命和人类的一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自然界,任何生命都是美丽、神圣的。

三、《喜玛拉雅》的生态意蕴

影片《喜玛拉雅》通过展现喜马拉雅山新、老两代藏族人对待自然的观念的冲突、对立和和解的过程,传递了敬畏自然、顺应自然和回归自然的生态理念。

以淳朴的酋长霆雷为代表的老一辈藏族人具有朴素的生态观。山神崇拜是藏民的主要信仰方式,山神在某种程度上是自然的象征。霆雷自认为是群山之子,“我是属于雪山的,雪山会保佑我的”。在霆雷眼里,雪山是族人的家园:“我们的家就是雪山、牦牛还有盐巴。”霆雷倡导顺应自然,遵循自然规律,只有顺应自然,自然才会对人有利——“雪山认识我们,也会帮我们。”反之,违背自然而行事,就会遭到惩罚,“拉帕违抗了雪山”,所以雪山要了他的命。霆雷把自然视为与人类一样的生命主体。不论是天上眨眼的星星,还是起伏连绵的群山,都有着人一样的灵性。霆雷对孙子帕桑说:“看到那边的那颗星星了吗?如果仔细看,你就会发现,它像心脏一样的在跳动。”

霆雷虔诚地敬畏雪山,顺自然而动。他善于聆听来自自然的最真实、最简单的召唤,并能与其进行交流和沟通:天上的星斗会指引道路,层峦的群山会保佑旅途安全,火堆中的盐巴能预知暴风雪是否来临。霆雷依靠自身对雪山的敬仰与认知,在繁星满天的夜晚,将几块盐巴扔进火堆,通过观察盐巴的态势,预感到暴风雪即将来临。顺应自然的霆雷最终拯救了困在在暴风雪中的族人。

以卡玛为代表的年轻一代的藏族人,过分相信人的主观能动性,无视自然规律。在卡玛的眼里,星座占卜、盐巴预示风雪都是迷信的东西,人应该掌握自己的命运,靠自己的力量去征服自然。“我们生存靠的是我们自己。是我们自己!而不是神。”在暴风雪真的降临后,过于相信人类力量的卡玛遭遇了自然的惩罚,并败给了顺应自然的长者霆雷。可幸的是,卡玛从失败中懂得了顺应自然的道理,最终获得了霆雷和族人的信任。

霆雷的死亡观蕴涵着生态智慧。信佛教的藏民相信,人类有形的躯体在不断地诞生和消亡,但人的灵魂是永恒轮回的。拉帕死后,霆雷对孙子说:“所有的生命都要死亡,然后重生,再死亡。”影片结尾时,年老体弱的霆雷倒在雪山上。面对死亡,他拒绝下山,而是要留在雪山的怀抱中,与大山同眠:“我要留在这儿。”同行的长者赞同了他的选择:“让他留下吧,他的归宿在雪出。”霆雷最终融入了供藏族人世代繁衍生息的雪山之中。

天葬不仅是藏族最普遍的一种葬俗,而且彰显了人与自然循环相生的真谛。人来自自然,受到自然的馈赠,最终也要回归、回报自然。影片开头以极富震撼力的方式展现了拉帕天葬的过程。尸体被白布缠成一团,被天葬师背到天葬场,供秃鸳吞食。尸体被食尽后,肉身被秃鹫带上天空,灵魂得以超脱,进而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另外,天葬不修坟墓,不占土地,这也体现了藏民节约用地的生态意识。

总之,雅克·贝汉的“天·地·人”三部曲从不同角度展示了自然的美丽和生命的奇迹,重塑了人们对自然的传统认识,传递了敬畏自然、顺应自然和回归自然的生态哲思。只有抛弃人类中心主义思想,自觉地尊重和保护自然,热爱其中的非人类生命,我们才有可能可持续地生存于地球之上。

[1]付文中.生态伦理批评视阈中的《海豚湾》[J].电影评介,2010(13):44.

[2]王诺.欧美生态批评[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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