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 欣

勤劳的“隐患”

□ 魏 欣

在美国东部住了好多年，既喜欢波士顿的宁静、博学，又离不开纽约的热闹、务实。频繁来往于两地之间，自然给各家大巴公司交了好多车票钱。

刚来美国念书时，经营波士顿到纽约这条线路的主要是美国人的灰狗汽车公司，票价40美元以上。但随着中国人经营的风华大巴公司出现后，很多人转而选择风华，因为票价只要10美元，后来涨价也不过15美元。于是，大量对价格敏感的中国人、黑人、拉美移民纷纷转投风华大巴。当时作为留学生的我，手头其实蛮紧的，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最终，把风华公司打倒的是他们自己——风华连续出了好几次严重事故。要么是驾驶员由于疲劳驾驶或者超速而翻车，要么是车辆缺乏检修而在高速公路上发生爆胎。还有一次，一个盲人牵着导盲犬上车，被公司以不能携带宠物的公司规定拒绝登车。后来这个盲人以歧视残障人士为名将风华告上法庭，风华被判罚款几百万美元，并被政府交管部门查封。

如果细细研究一下风华公司，就会发现其竞争优势确实是存在问题的。

首先，他们雇用的大多是没有身份且勤劳苦干的中国移民。司机工资水平要低一大截，工作时间又长，所以难免疲劳驾驶。其次，为了保持低票价，公司在车辆维护费用和保险费用投入上自然就相对节省——这为事故频发埋下了隐患。最后，不熟悉风土民情，也不舍得花钱请律师来规避法律风险，这种穷人苦当家的做法在维权意识深入人心的美国自然常常当被告。

两家公司在这条线路上的激烈竞争，一下子让众多投资者嗅到了利润的味道，纷纷杀入市场。

波士顿南站先后出现了美国人经营的Mega Bus、Bolt Bus和中国人经营的Lucky Star。大家以风华的15美元作为行业标准，让我们这些频繁往返两地的人多了很多选择。

非常值得一提的是Mega Bus，票价稍贵一点，却比中国人经营的大巴更有吸引力。

他们采用的是双层大巴，一个司机驾驶，这就摊低了司机的工资。另外，通过网站售票，并根据销售情况动态降低票价吸引乘客，保证了客源。

几年间，Mega Bus 以特色经营迅速抢占风华被查封后留下的市场空间。而同样是中国人经营的Lucky Star，由于被政府安全监管很严，再也无法在票价上取得很大优势了。时隔多年，现在Mega Bus的票价是34美元左右，Lucky Star的票价是28美元，但乘客已经对这6美元的差别不太在意了。

从这个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出美国人民的经营特色。

他们对于安全规定和法律界限一般都比较警惕。同样是为了达到降低成本和提高收入的目标，美国人更多地通过规模化大生产、统计算法精确指导经营活动和差异化定价三个手段，既把钱赚了，又保证了客户和员工都满意，形成正向循环。

当然，风华公司也并非一无是处。美国人常常分不清有尊严的工作和养尊处优的界限在哪里，而中国人的这种勤劳精神却是自由竞争中的搅局者。

从这几家公司的起伏中，我们应该看到的不只是华人移民的海外生活，或者美国社会的商业竞争。在中国深度融入世界经济和大规模向海外输出产能的今天，风华公司的遭遇或许是很多即将登陆欧美市场的中国公司将要面临的挑战。

勤奋工作显然是重要优点，但光靠人力的勤奋已不是现代社会的竞争优势，尤其是在美国这种法律健全、讲究人权、高科技代替密集劳工制的地方。

（摘自《看天下》2015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