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正伦

谈到重水

谈到重水，话题无孔不入

小到针尖，大到世界

我对此一无所知，但我坚信

话题绝不是一首诗的意境

更不是水乡的童年回忆

话题从一开始就十分沉重

爱情在风花雪月中停止

谈到重水，不是鸟儿从林间起飞

而是从早餐开始雾霾一直不散

孩子们普遍厌食却集体吸毒

飞机的翅膀折断天空

作为不明飞行物，要么

坠海或者引发一场空难

传说和阴谋接连不断

有谁可以设想

这滴水淹没了整个大海

直接压迫心脏，伸手可触的北京

如今让我无法在一尺之间看清爱人的表情

口罩成为市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隔着城市醒目的街灯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春天早已成为古老的遗言

当重水无孔不入的时代

人类却无立锥之地

重水时代，人们与春天无关

玲珑的身体在电影大片与夜总会盛开

在纸币与刷卡机单调的歌声中充满微笑

很快开遍全中国

直到春天了无音信

爱情开始标价

而且长势良好，高烧一直不退

所爱的人在哪里？

最终埋在车子、房子、票子的坟墓之中

城市打满补丁

一滴水的美名早已成为传说

如今的重水泛滥

隔着花叶，一滴水足以压迫心脏

一滴水让北京佩戴口罩，一座城市的补丁

一滴水可以淹没整片大海

一滴水可以形成对这个世界绝对的压力

一切都会在这滴水中化为虚无

时间因此而弯曲

上帝无法在自己创造的世界立足

重水中的水与汉语同名

但绝不是汉语的风格

在英语世界情况十分复杂

在军事术语中占有核心地位

它不是一片叶子

不是一片海水

它是生命的减速器

一旦有人掌握重水就可以说狠话

话音落在水面上形成核辐射

随时摧毁一切，摧毁时钟上的滴答声

摧毁每一种细微的呼吸

一粒水分子

今天整个人类

拎不起一粒水分子

你看不见它

它却在你的身边

在你的体内

现在的孩子

从娘胎那里就携带着它

但不是礼物，不是母亲的意愿

是这个时代的病灶

这时的重水分子

蹑手蹑脚潜伏在黑夜的土壤里

成为大地的癌细胞

随时都将扩散

一粒沙子

我用力搬运一粒沙子

上面有风，有雾霾

很难看清它的表面

这粒沙子

曾经孕育过一条蜿蜒不息的江河

现在它的体温很高

可以烫伤火焰与钻石

烫伤情人的嘴唇

它不是表面的温度

不是二十四小时提供的热水

透过这粒沙子

可以看清冰山坍塌的遗迹

触摸到江河断流的秘密

里面还有古代航船的影子

上面覆盖着一片树叶

有化石的时间长度

狩猎的情景十分动人

树叶封存的历史写满古老的经卷和预言

这粒沙子是从上帝的指间遗漏的

上帝一不小心创造了人类

亚当和夏娃从一块洼地里种植庄稼和采集果实

欲望从身边的一棵树开始

夏娃欲壑难填，第一次引诱丈夫以权谋私

腐败从此开始

成为今天的热门话题

进一步联想，沙子已经病入膏肓

核潜艇肆意妄为，从沙子的底部开始巡航

里面是易拉罐，核弹头

还有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

据说这粒沙子即将死去

最终的死因源于重水

重水时代的医生

重水时代的医生

坐在云雾里给人诊断

病人络绎不绝，一切都依靠医疗设备

医生滔滔不绝，表达不着边际

重水时代的医生

总是强调勤洗手，力图洗尽病因

结果洗白了春天，洗白了大地

最终将自己和病人一同洗白

尤其是儿科，里面的

消毒设施齐备，针管里装满孩子

奶瓶软瘫在病房里，呼吸减缓

微弱的太阳挂在三甲医院的金属牌上

父母的眼泪枯涸犹如大陆内部的季节河

重水时代的医生

诊断陷入盲目，雾霾一直不散

据晚间新闻报道

医生和病人同病相怜

后来死在在同一张病床上

死因大致相同

活着

在重水时代

我们虽然活着，但四肢麻木

对事物熟视无睹

只看见鲜花在荧屏上闪烁

爱人的脸像窗花贴在别处

我们和机器猫一样用餐

发出骨折的声音

或许还有音乐

这是最后的晚餐，花样翻新的派对

极尽奢华，但缺少人间温暖

整个空间纸币的声音成为主旋律

伴随着新娘的表情，一切重新安排

来往的人群笑逐颜开

熄灯的时候，欲望陡然上升

不知道是苹果还是香蕉

总之欲望越来越强烈，重水的洗涤效果

真的很好，不留任何痕迹

从雪白的床单到处子的腰身

从外清洗到内，每一次洗涤

都会产生意外的伤口

我们早已成为卡通人物

活着，但没有任何疼痛

新看一部电影

新看一部电影

有头无尾，但镜头十分迷人

花草植物凭空生长

盛开犹如罂粟

成群结队的美女刚好选秀归来

香车宝马络绎不绝

作为爱情唯一的礼物

婚姻成为一种摆设

枯叶在鲜花与微笑间飘落

谁都不知道其中的隐秘

这是一种奇特的新闻

中午成为我们的早餐时间

睡眼惺忪，但腰身柔美

需要大量的钞票前来享用

这时的口味很爽，雪落无痕

在电影胶片的连接处

有谁知道今昔是何年？

新上市的草莓

新上市的草莓，

叫卖的人声音高过蓝天

这是最新品种

新上市的草莓确实与众不同

火红的颜色赛过印象派绘画

草莓长相独特，大高个

既像梨子又像苹果

更像从韩国整容归来的华侨

据晚间新闻播报

从韩国整容归来的华侨嫁给了富商

新上市的草莓经历了

一系列的转基因程序

结果和美女

一同上市

小麦的故事

我不想进一步和你争论

总之小麦远离了土地，远离了家乡

远离了风吹麦浪沙沙响的意境

据说小麦进入了城市

进入了高档餐厅，进入了白面书生

开始化妆，开始涂脂抹粉

开始乔装打扮

占据黄金档位

有的成为疯狂的追星族

成为粉丝，价格开始飙升

进入城市的小麦

出现在转基因的花名册上

开始忘记自己的身份

忘记天空和大地

忘记风，忘记雨

忘记春暖花开

经过城市冶炼的小麦

早已在明晃晃的玻璃橱窗中渴死

成为标本

请尽快赶到黄浦江

请尽快赶到黄浦江

那里会接二连三有横财袭来

成千上万的死猪

够打工仔吃上好几个月

不要把事情说得过于危险

晚间新闻就是善于夸张

主要集中在标题上

七嘴八舌，太阳照在黄浦江上

但不知道猪群的出处

也许是游泳比赛

水性差的落水然后又漂浮起来

或者到上海赶潮

看第一只股票，看股票和海上日出

结果是《熊出没》连环播出

近期内猪群和太阳一同跳水

无法让股市解套

这件事情风靡很久

在记者看来依然大有前景

足以成为追加报道的头条新闻

我无法保证生活是什么样子

我无法保证生活是什么样子

世界瞬息万变，即使头戴金冠

即使你盛开像一树桃花

也无法抵挡最轻微的袭击

不如依偎在一束稻子面前

彼此依偎最饱满的身体

我真的无法保证生活是什么样子

但我们可以一起回到过去的日子

回到风吹发梢的情景

让花朵渐次打开，成为最初的生活

这一切不是在高档酒店的人造景观地带

而是在你心花盛开的早晨

留恋卷心菜

在高档餐厅里

我的舌尖留恋卷心菜

留恋叶片上第一缕太阳光

上面还停留着露水的呼吸

在高档餐厅里

我的舌尖悬空，所有的菜肴都失去了所指

打开的菜单很像一幅幅装饰画

看上去很美，到口里玄之又玄

不知道菜谱上有金融风暴

有重水的核潜艇

正在朝你秘密驶来

所以在高档餐厅

我始终正襟危坐

心中装着卷心菜的微笑

在这种场合，绝对不动声色

从韩国回来的美女

从韩国回来的美女

长相背叛祖国

老公一直蒙在鼓里

于是加班加点地工作

激情在整容师的手术刀里澎湃

又一个维拉斯诞生

成为整容师手掌上的杰作

但韩国美容师

忘记了给美女的基因整容

新出生的孩子

成为母亲真相的告密者

横穿马路的少年

横穿马路的少年

怀揣重金属

表情十分冷酷

少女们离他很近

看上去却很远

她们正在埋头欣赏冷酷的雕塑

在手机的深处

灵魂离开身体极为遥远

这时少年刚好穿过急刹车的前轮

少年若无其事

重水在体内发作

接着四处弥漫！

我用大地来敲打雨点

今天，我用大地

来敲打雨点

整个大地千疮百孔

雨点特别坚硬

里面形成更为坚硬的霾

像肾结石，比肾结石还要坚硬的阴影

死亡在举行盛大的集会

要么从高空坠落，好比逝世的飞机

只看见从跑道上起飞

然后停留在云端

停留在看不见的时间低谷

这时雨点更加密集

像横飞过来的子弹

穿越生命的防护栏

森林和草地一同倒下

没有留下任何一个生命的哨兵

大地多么可怜

遍身留下雨点深深的伤口

无法痊愈

在没有车辆经过的地方

在没有车辆经过的地方

我沿江散步

第一次听到水声

从大山的深处发出

平静而汹涌

听到的水声

拓宽了嘉陵江的河床

显出了包容的姿态

江面的波浪平缓

不会发生沉船事件

不会有奢华与寒碜的区别

要看是否风平浪静

是否江面会逐渐打开迷人的花朵

水声在花朵的身姿中摇曳

引人展开丰富的联想

比如花草沿着呼吸变换节奏

进一步带动肺活量

带动心情飞翔

这时你会忘记年龄

忘记所有繁华的世界

只有这从大山深处涌现的水声

平静、汹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