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春

讲个故事给你听

◎张大春

36年前，我的父亲让我跨坐在他的膝头，伏在他肩上，听他为我讲述一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的故事，还有三个在桃园里结拜成兄弟的英雄打仗的历史。

我将在五年以后做同样的事情。不过，儿子，到你五岁的时候，差不多可以听木马屠城的故事和奥德修斯流浪的经过了。

我会一字不漏地把《伊利亚特》与《奥德赛》念给你听，不放过任何一个别人认为不合适的细节。这样做并不表示你的父亲——我对故事里的涵义全无顾忌。我之所以会先把一部分的奥德修斯的故事写下来，其实正出于我的恐惧。我生怕到了你坐在我膝头上的那个时刻，我已然不会有勇气向你透露自由的失落、惩罚的折磨、囚禁的永恒以及命运的巨大。

诸如此类的想法，对一个孩子来说像是诅咒，将倏忽从角落中扑面而来，让人无法躲闪，而我们没有能力预见。

（摘自《聆听父亲》上海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