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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的花刺

2015-11-17丁奇高

作品 2015年23期
关键词:魔女小姐

文/丁奇高

我是李土,有一段时间我迷上了那种古怪的女生。大概是我从正常的女生那里长期得不到浇灌,有一天我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整颗心都枯萎发黄了,在干裂的心田里奄奄一息,真是太可怕了,吓得我额头上渗出了几粒豆大的汗,我一抬头,竟然溅到了天花板上,像是几只幽怨的眼睛在死死地诅咒我。这怨气也太大了,窦娥冤吗?模仿血溅白旗。我决定痛定思痛,从正常女生的冷落中走出来,去古怪的女生那里找点儿活干,当然换个高雅的词就是猎艳,最好能像猪无能同志那样去撞个天婚什么的,那就更好了。心灵鸡汤里常说:思路决定出路;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我很快就遇到了几个目标女生。

首先遇到的古怪女生是个喜欢流口水的娘们。我们是在综合楼前的书摊上邂逅的,那时候我的指导思想刚刚改革,各项标准还不明确,这差点让那娘们钻了制度的空子。事情是这样子的,我们刚认识没多久,她就暗地里在她朋友圈制造我们的绯闻,企图浑水摸鱼捕获我这只迷途羔羊的身心,这些反常动作引起了我的极大警惕,我怎么说也是一个五分之三标致的帅哥,不能稀里糊涂落入那个口水直流、走路像跳舞的娘们手里,这我也太自轻自贱了。一朵鲜花差点插在牛粪上,我打了自己一个很响的巴掌,我以相信她会找到一个和她非常般配的如意郎君的美好祝愿而终结了我们的绯闻故事。

我还遇到过另一个古怪的娘们,为此我差点成了小三。

她身体比例分配严重不均,如果不是她鼓鼓的乳房撑起了门面,人们很容易误解她的性别。我近距离观察过她,那是我们在一起用餐的时候,我的眼睛在她鼓起来的地方徘徊,她胸前的衣服真好看,我情不自禁地赞美了几句。不知道是她雄性荷尔蒙太多还是雌性荷尔蒙太少,也可能跟下垂体分泌的异常有关,她身上的毛发十分旺盛,嘴角下竟然长出了和我一样黑的胡子。我一直想提醒她千万别刮,一刮就会像地里的韭菜一样长得飞快,这都是我的切身经验。我那时发愁,要是我们接吻了她的胡子要是扎着我,我笑场了该怎么办?

古怪的娘们分为好多种,有的是长相古怪,有的是性格古怪,有的是长相和性格都古怪,我遇到的大都是第三种。

可能是秋天就要到了,我突然想尽快跟胡子娘们表白。这样的娘们应该不是什么抢手货,据我的侦查,这娘们性格孤僻,长相古怪,和我还是有些般配的,我若不离不弃,她必生死相依。经过短暂的接触,我们也算是情投意合,共同语言颇多。

有一次她暗示我是她们二班的女婿,我心领神会、茅塞顿开。那夜我终于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凌晨四点给她发QQ消息表达了我一见钟情的爱慕之心。谁料表了白心里更激动了,众人都睡我独醒,辗转反侧到天明。我想我们很快就能亲嘴了,亲嘴来了上床也就不远,我这种兴奋像是晨起的太阳,支撑着勃勃生机的大地。

那天上午没有课,我呆在床上迷迷糊糊又睡着了,醒来时已是日上四竿接近中午,我从宿舍的床上下来,顿觉四肢无力、头昏脑涨,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肾虚了?因为想娘们的事情太多,操碎了心,就身心俱疲了。我很担心自己的身体呀,才二十三岁就这样,那以后还不更差了啊,阳痿、早泄、勃不起来这些会不会都在我身上发生呢?还有前列腺炎、尿频、尿急、尿无力诸此种种,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恐惧中,以至于忘记了去刷牙洗脸。

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女是男?那是我上初二的时候,有几个月我都感觉自己的乳房在胀痛,里面有个会动的小疙瘩,在手的作用下滚来滚去的,我脱下衣服看到我的乳房有些红肿,可能是我频繁揉的了,也可能揉只是表象,我感觉它们正在发育。为此,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个女的,像其他小娘们一样。那我以后是去女厕所还是去男厕所?这是件让我头疼的事情。我观察了坐在我附近的女生,她们的胸部发育的参差不齐,但都像是个大蘑菇似的从地里拱了出来,再看我的,像是埋在地里的小土豆,但我也很担心自己的乳房会像雨后春笋一样疯长。有一天我的乳房胀痛得难受,胸前湿漉漉的,像是渗水了,洇透了衣服,我低头闻了闻,有些腥膻,漏奶了。我们家的小母羊就是那样,那小娘们待产的时候乳房就漏奶,乳白色的,有一次我还挤了几滴抹在了嘴里,就是这种味道,那小娘们扭着头看着我,眼神里露出了满满的母爱。

我的乳房连续几天都在渗奶,我回到家里把小花狗抱到了胸前,关上门,还没有掀开衣服他就在我胸前嗅啊嗅的,我掀开了上衣,没想到它还真舔,痒痒的,像是什么湿润又柔软的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恐惧和困惑像是漆黑一片的湖水,怎么也看不透底。我决定不耻下问,向班上那些发育得比较好的小娘们请教。牛庄有一个姓牛的娘们胸特别大,发育得很好,我之前一直为她担心胸太大了会不会把衣服撑破,现在到了她该报答我对她关心的时候了。

牛姓娘们长着一双牛眼,大而圆,凝滞,空洞,矩形脸,两个直角发辫牛气冲天,像极了牛魔王的私生女下凡,我就私自给她取名叫牛魔女。

我那年刚十三,正处于“豆蔻年华”的懵懂时代,牛魔女比我大两岁,发育又比我早两年,加上她基因好,单纯清瘦的我大概只能和她的胸齐平,这让我感到惭愧和自卑。经过了忐忑的几天,我终于平叛了这场极其复杂的心理斗争,像是董存瑞炸碉堡、刘胡兰挨铡刀,充满了烈士情怀。我脸上的一抹红晕渲染了当时的悲壮场面。有诗歌用在这里倒是应景:慷慨赴燕市,从容做楚囚。引颈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牛魔女要去上厕所,我尾随其后,她就在我眼前,却咫尺天涯,模糊的很遥远。学校的厕所在教学楼的西面,去上厕所要先下楼然后穿过操场,距离也不算短,看着牛魔女走进了女厕所,我像是跟丢了猎物,眼前是进进出出的人群,牛魔女就在里面,而我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等待的日子总是很漫长。我失神地静止在人流中,仿佛冲进急流中的一块小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露出水面。你知道女生上厕所比较麻烦,她们僧多粥少,不比男生那样流转速度快,我的耐心就这么一次次地消磨掉了,机会也一次次错失。后来我发现等待根本不是办法,而问题的关键是我缺少发问的勇气,不能像屈原那样,大不了沉尸汨罗江。我决定采用在操场中途拦截。我们的操场像是古代的战场,其原始程度到了人一走风一吹就烟尘滚滚的地步,这增加了截访牛魔女的难度,也营造出了神秘诡异的气氛。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缜密的部署,我那天下午在路上站着,大老远看到了牛魔女从女厕所出来,厕所是农村的旱厕,旁边没有水,我们上完厕所从来都是不洗手的,这为国家节约了宝贵的水资源,牛魔女朝我走来,我的心砰砰直跳,不经意间一头母牛的影子挡住了我视线,仿佛面前有一座山。

“喂,歪脖。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牛魔女的眼睛真的很像牛眼睛,那时我真想发出一声惊叹。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嗯。什么问题?”

她又向我走近了一步,她的胸应该和我的眼睛持平,之前我低估了自己,看来自己还是比较谦虚。

“我们去花池旁边说吧?”

“真啰嗦,像个小娘们,忸忸怩怩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娘还要回去睡觉。”牛魔女很直接,就像是她抖动的大胸一样开门见山。她盛气凌人,又有些不耐烦。

在略显紧张的气氛中,我对着睡眼朦胧的救世女神说出了困扰我好多天的问题,但我似乎是过于紧张,导致表达一开始就有些不完整。

“你的胸变大的时候疼吗?里面有没有一个会动的小疙瘩?”我用极其认真的表情问。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的奶变大的时候疼吗?漏奶了没有?”我像个小学生一样等候着她释疑解惑的声音,但很快就失望了。牛魔女像是要现出原形似的嗷嗷直叫,她用左手揪住了我的右耳朵,右手锋利的爪子狂挠我的脸,危险来得太猛就像是操场上莫名刮起来的小龙卷风。我没有反抗,是因为我吓傻了,并且沉醉在疑惑的沼泽中不能自拔,她把我放到了地上,像是骑木头一样骑在了我身上,正要发起更加迅猛的攻势时她突然不动了,就像是静止的水,变得莫名其妙起来。我问她的问题她也没有来得及回答,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云山雾罩,在这凝滞的片段里天上的云彩却加速了流动,像是红色的火烧云,三昧真火从天而降落到了我的身上,她从我身上站了起来双手捂着肚子往女厕所跑去,牛魔女和红孩儿是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红孩儿会喷火,牛魔女会喷水,血红色的,她难道真的是牛魔王的私生女下凡?

望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天空的火烧云染在我的衣服上后消失不见,天变得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雷声骤然响起,淹没了上课的铃声。我等不及了跑到女厕所门口时却和她的胸撞了个正着。

“滚出去,谁让你进女厕所的?”

她想抬起左胳膊打我,我赶紧往回退了几步,她没有赶上来追我,只是又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着一种莫名的哀怨,竟又捂着胸倒退回了女厕所,并且在即将进去的一瞬间警告我:男生不准进女厕所!

我的心里突然热乎乎的,我真的是男生吗?这连我自己都不敢确认,牛魔女却说我是男生,我热泪盈眶,感动得哭了。

牛魔女再次从女厕所里走出来,看到我还在操场上等她,她不屑地瞪了我一眼。问我:“都上课十几分钟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吞吞吐吐说不出话。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之前尾随她时稍远一点儿的距离,我们的教室在三楼,上到二楼时她突然扭头对我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到了也不许对别人说。”

“不说。”

“那你赌咒。”

我只好照做。

她又瞥见了我衣服上的红色,要脱我的衣服,我捂着上衣说都干了。最后她停下来要我回去把衣服扔掉。

快进教室的时候她又回头警告我:“要是敢说,把你的眼睛挖了。”

敢说和挖眼睛有什么关系呢?她用左手做了个挖眼睛的动作,让我先打报告进去,她尾随在我后面。

我根本不清楚我看到了什么,疑惑像是发面馒头逐渐地在我的心里生长蔓延。过了两天,我去上厕所,刚出厕所门就发现她站在厕所门口的路上,她想拦截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她叫住我:“小土,你脸上的伤好点了吗?”

“还有点儿疼。”

她像是又要现出原形一样大声地对我说:“我都不疼你疼什么疼?看我的小指甲都劈了,长了好几个月呢,这次又要重长,都怨你了,再敢说疼再给你抓破。”奇怪的是那次我的脸上留了十几道指印,道道见血,我当时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出来,以至于我喊报告的时候教几何的马老头带着老花镜在我脸上反复扫视,感觉到疼是在热心人之后才有的,火烧火燎,像是几十只小蚂蚁在咬我。我懂她问我还疼不疼其实是想旁敲侧击我那件衣服扔没扔,事实上我家里穷又念旧情,那件衣服不舍得扔,只是不在学校里穿罢了。

也许是我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我记不清楚为什么我们后来成了朋友,还做了几天的同桌。那是在初三上学期期中排位前的时候,她找我。她的成绩一塌糊涂,按理说只能坐在后三排的渣滓生专区享福,然而由于我的缘故她坐到了第三排中间的位置,和我成了同桌,那时候男女生坐同桌还不是很司空见惯,有悖于常理,不合清规戒律。但她既然找到了我,说她想好好学习,让我帮助她,我觉得她有浪子回头、妓女从良的风范就从了她。这像是一件奇闻异事,引起了广大师生们的关心,这让我备受精神的折磨,有点儿不敢直起头做人,纵然我想直也直不起来,但这几天还是破除了我以往心头的一团迷雾,算是释疑解惑。

那次她骑在我身上打我的时候由于用力太猛,情绪过度激动,大姨妈竟然提前来串门了,火烧云是血红色的,我当时不懂装懂,她也不是什么牛魔王的私生女下凡了。那次她从女厕所出来后伸胳膊打我,又把存在隐患的奶罩纽扣给撑开了,小兔子差点儿脱缰,好危险呀!那时候我已经上初三,不良反应早已烟消云散,那些曾经困扰我很久的未解之谜像是沉入海底的时光打捞起来也只是怀念的意义,但我还是忍不住问起了当年问过她她还没有回答的问题,她成了害羞的大姑娘,趴在桌子上咯吱咯吱笑啊笑的,几次想忍都忍不住,引逗得我也跟着傻笑了起来。笑也会传染,世间万物真是不可思议。这下好了,一个歪脖,一个牛魔女,一对怪物趴在桌子上发病。很快我们就犯了众怒,热心人去班主任那里打小报告,说我和牛魔女在课堂上发笑,疑似在乱搞男女关系;还有教历史的蔡老师,我们正是从语文课一直笑着穿越到了他的东欧剧变、苏联解体课上,血的教训告诉我们要以史为鉴,其伟大意义莫不于此,出于对尖子生的保护,心地善良的蔡老师很快就找到了班主任王导,陈述利弊,直言要义。王老师快刀斩乱麻,以牛魔女发育得太好个子高太丰满挡住了后边矮个同学的视线为由将其流放到了最后一排的渣滓生专区,又对我进行了极其严厉的思想教育,说我要身残志坚珍惜大好的学习时光,争取考上重点高中,改变命运,为祖国的四化建设增光添彩,要我立即和牛魔女这类聋子的耳朵划清界限。最后王老师又以期许的目光对我说,等将来考上好大学了,好看的女生多得是,我仿佛看到了她们正排成一队在等着我。可见其推心置腹的程度着实深刻。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那个古怪的胡子娘们终于给我回复了消息,像是一个晴天霹雳袭来。

胡子娘们说:“你也不先问问我有男朋友没有?就跟我表白呀!我男朋友在上海呢。”

“真的吗?我以为你没有男朋友呢。”

“你没有谈过恋爱吧?”

“没有。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我以为你要让我做你的女婿呢。”

“你误会了。我配不上你。”

哎,虚幻不同于现实。这胡子娘们倒是一针见血地看出了我没有谈过恋爱,而她男朋友都她妈的有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处女了,这对我真是一个当头棒喝,惊醒了我一厢情愿的虚幻。那她语言还如此不检点?说话充满了挑逗性?要是我真误入了歧途,那岂不是要在纯洁的身心里染下了污点?自己好可怜啊。

“是我配不上你。你都有男朋友了,我还没有。”我说。

“别太自责了,你总不能让我安慰你吧?”

“都怨你。”

这样一来我也并不怎么迷恋胡子娘们了,给她换个雅称吧——胡娘娘。本以为我和胡娘娘的故事该结束了,没想到她挽留了我,说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也好,这让已经到头的破路又断断续续多修了几里,修路的时间跨度大概是半年。

“你写小说啊?”

“是啊。”

“我也想写小说,你教教我。”

真傻,写小说这种东西怎么能教呢?她没有写过小说吧?就像是我没有谈过恋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正好可以栽在我手里,总能有机会报上之前的一箭之仇;也说不准,上次她说有男朋友可能是骗我呢?那时我们毕竟才认识了几天,难道是她要和我死灰复燃,她想我还不一定情愿呢。

大三下学期开学,她染了黄头发,好像增加了几分姿色,可胡子还在,真让人担忧啊,胡娘娘的男朋友该不会也是个娘们吧?我们一起去吃饭,不过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倒是那次半夜在微信上的聊天充满了浪漫的遐想。

她还让我读了她高中时候写的五言绝句诗,诗不怎么样,不过我还是背着良心承受遭天谴的风险赞美了她一顿。很快我们就转入了另一个话题,这话题牵涉到了肉体和灵魂。

“我有一个心愿一直没有实现呢?”我说。

“什么心愿呀?看我能不能帮你。”

“太难为情了。不过你肯定能帮我。我想亲一下你,然后再抱一下你。”

这个亲你不是接吻,就是亲脸蛋什么的,看我多单纯,她要是理解成亲嘴了那也行,一下也只是个泛指,不代表具体次数,只要胡娘娘肯同意,我随便都行,男人嘛,不用计较太多。

“什么时候?有时间限制吗?” (我以为她要同意了。)

“没有啊。” (我上了她的当。)

“那等我和男朋友分手了,或我离婚了,或我老公死了。”

“好吧,那别实现心愿了。”

“我是有原则的人。宁愿别人背叛我,我也不背叛别人。”

“你想多了。”

“别污蔑我。”

“果然是好女生,你刚才要是答应了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可都怨你,害得我今晚失眠。”

“明天请你吃鸭血粉丝汤补补好吗?本来都瞌睡了,和你聊天我也睡不着了。”

“明天咱们去看电影吧!”

“看电影不行。要么吃饭,要么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自己选吧?”

“那还是实现我的心愿好了。”

“现在不行。”

“那你什么时候和你男朋友分手?”

“这个不好说。咱们认识得太晚了。”

我们第二天傍晚一起去创业中心喝了鸭血粉丝汤。她穿了一件灰绿色的及膝短裙,我们俩并排着走,伪装成一对情侣,真是讽刺。路过一片木瓜林,鹅蛋大的木瓜摇曳多姿,有两个女生在讨论木瓜可以丰胸。怎么丰胸啊?是吃了还是塞进去?我像是在对天发问。两个女生开始哈哈大笑,我们也哈哈大笑,这时我又想起了十年前的牛魔女,我牵挂的胸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更大?到了地方胡娘娘给我买了一大碗鸭血粉丝汤,让我好好补补身体,我补什么补?补有什么用?看着闪着红光、漂浮在水面的鸭血,我的心都在发疼。

她是一个少言寡语的农村姑娘,在我面前却滔滔不绝。我们有缘无分,她都有男朋友了,我做她朋友还是小三?这真是一个道德难题。我不能因为我们是知音——我是这么认为的——就突破了灵肉的界线;可换一句话说,她都疑似不是处女了,真是和我发生了性关系?反正她都试过好多次了,只要别怀了我的孩子。

好在我们都是正经人。喝完了鸭血粉丝汤,我浑身充满了力量,往回走的路上,我非常认真地欣赏了她的短裙子、粗短腿,还有装门面的乳房等,我的内心荡漾起无限的伤感。过马路的时候,后面有人推着一辆自行车路过,我拉了她的胳膊,她身上的毛发扎了我一下,像是金圣娘娘身上穿的五彩霞衣,我对她说:“小心有车子。”我的手很快就放开了她,有刺扎在手上隐隐作痛,我却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她什么都没有说,那就是她默认了。路过一片小池塘,里面的芦苇清脆茂盛,莫言小说里的红高粱地从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经过南苑花园时,我们驻足了两秒钟,那里是情侣们做课间操的地方,我提议我们从那里穿过去,理由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抄个近路吧。花园里杂草密布、花枝招展、小径分叉、错综复杂、相互勾连,像是博尔赫斯小说里的迷宫一样,我们走出来花了比走大路更多的时间。见到大路的那一刻夕阳仿佛格外温暖,蓝色的天、白色的云重叠又分离,交织了纯洁无暇的傍晚。胡娘娘谢幕了。其实,早在比这个傍晚更诗意的傍晚之前,另一个古怪的娘们黑丝小姐已经映入了我的眼帘,我们的故事那时已经开演。

有一个场景总是萦绕在我的心头,不知这场景是亲历还是梦幻。在场景里,我途经一片奇异的玫瑰园,玫瑰花如鲜血一般红艳。花是植物的生殖器。这句话也不知是哪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说的,不过细想起来,比喻得也挺妥当。西方有:猛虎嗅蔷薇。这里的蔷薇就是玫瑰,而我不是猛虎。我沉醉于这迷人的玫瑰花海中,都说好看的花有刺,我细细观察这凄美的玫瑰花,其茎下竟然无刺,这让我产生了幻觉。既然花是植物的生殖器,那每一个赏花的人都是不要脸的流氓。但花比人真诚,可以赤裸相见。临了我用身体做成的浴霸给一朵古怪的玫瑰花洗了暖水浴,出浴的红玫瑰花羞红了脸,娇艳欲滴。就是在那次亦真亦幻的场景中,我的心里面扎进了一根隐形的花刺,所谓隐形就是无影无形,但它却实实在在的刺痛着我的心灵。

黑丝小姐是因为喜欢穿黑丝袜而得名。黑丝小姐还有另一个稍显霸气的称号,叫蝙蝠女狼,之所以叫蝙蝠女狼是因为她长期穿一件黑色的蝙蝠衫,面相又长得像狼,这可能是她从小生活在牧区草原的缘故。缘分总是不期而遇。这要从大三上学期的选课说起,因为我选了很多二班的课,在上课的过程中不仅邂逅了胡娘娘,也邂逅了黑丝小姐。黑丝小姐大多时候是清一色的黑丝装,其古怪装束便成功勾引了我的注意力。黑丝小姐还有一股天然的高贵范儿,目空一切,昂首挺胸,不苟言笑。

她来自遥远的海西省。

不过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倒是挺谦虚的。我流俗地称她海西女神,她竟然相当惭愧不敢答应,说她不是女神,让我以后不要叫她女神,叫她同学或名字就好了。看着她尖尖长长的眼睛,我成了水面上的稻草,有些轻浮了。

显然是天随人愿。大三下学期我们竟然在同一门重修课上见了面,而我们和低年级的弟弟妹妹们坐在一起学习又很丢人现眼,最后一排的角落成了我们的革命根据地。每周我都给她占位,同桌的经历给了我们巨大的探究空间。

“你这是什么裤子?”我问。

“这是打底裤。”

“你穿这么薄冷不冷?”

“不冷,这看起来很薄其实很厚。”

“你怎么不穿黑丝袜了?”

“一个洗了,一个破了。”

“你眼睛怎么了?”

“没怎么,画的眼线。好不好看?”

“好像一个眼大一个眼小。”

“太伤心了。你说不好看。”

“你把脸转过来,我再仔细看看,咦,真好看!”

“你骗人。你刚刚说不好看。”

“我没有见过女孩子画眼线,刚刚没有反应过来。”

“骗人。”

黑丝小姐并不像我之前想象中的那样是个海西女神,她只是古怪,也可能只是异域风情。她不远千里来中原,却几乎没有交什么朋友。我问她海西有什么好玩的景点?黑丝小姐说有海西湖,还有原子弹试验基地。原子弹试验基地?这能去玩吗?核辐射那么多,你是想让我永远留在大海西吧?她笑了,笑得很诡异,说这些地方她也没有去过。我去,她这完全是对仰慕海西的潜在远方来客不负责任。

有一次上重修课,海西女神突然蹲到了座位底下,我问她:“你怎么了?”

她示意我:“别往下看。”

她说不让我往下看我就不看啊,我偏看。哈哈,好戏总是在不断地上演,十年前牛魔女奶罩纽扣掉了的一幕重现,只是黑丝小姐比较大胆,敢在桌子底下就地解决,她的乳房白皙丰满,乳沟深奥清晰可见。从我的位置俯视下去只能看到这么多了,不能贪得无厌啥都想看见。她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我假装正经地问:“怎么啦?”

她微微一笑脸上泛出了红晕,说:“没什么。”

哼。这种事情我见多了。怪就怪娘们们的奶子太丰满,也可能是奶罩质量不过关。黑丝小姐喜欢在课堂上睡,但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我只好冒险去试探。

“别碰我。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我会打人的。”黑丝小姐威胁我。

我有两次在课上提前离开,是去看电影了,她帮我在课堂上盯着。她说只在电影院看过一场电影,我说我也是哎。随着和黑丝小姐交往的深入,我心目中高贵的海西女神成了没有见过世面的土鳖公主,我们的矛盾也迫不及待地到来。

一次上课,她又玩起了我的手机,她的手机内存太小,连娘们必备的美颜软件都装不了,她就用我的手机自拍,美颜完了传她QQ上,然后再把我手机上的照片删掉。我说给我留两张做个纪念呗,你这卸磨杀驴的做法可太不近人情。她拒绝了我的合理要求,我说那我们合影留念,还是拒绝,这严重伤害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土鳖公主真是不懂世故人情。她用我的手机搜图片,在搜一个日本女明星的不雅照时被我看到了,那日本女明星着性感比基尼装,我忍不住也想看看,她生气了。我冷落了她两周时间。

又一次上课,她显得很无精打采。我一猜就知道她大姨妈来了。她坐了一会儿说肚子难受想回去,我说再坚持一会儿。看她病怏怏的样子倒是散发出了些许女人味,是这个时间雌性荷尔蒙分泌比平常多的缘故吧。这也刺激了我的神经系统。我说你喝红糖水了没有?她瞪了我一眼,表情严肃地说:“没有喝。”哈哈,承认大姨妈来了吧。她说她腿有点冷,我说你挨着我近点,我好把我身上的热传给你。她又瞪了我一眼。

“你男朋友呢?”我故意诈她。

“大二时候就分了。”她说。

“你吃亏了没有?”

“没有。是我甩的他。”

这傻娘们,连这话都听不懂。我想问的不是谁先甩了谁?是她被上了没有?被上了大概多少回?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但我更加失望了,被甩的是她第二任男友。高中的时候她竟然早恋了。

我向她通报了我以前修的断头路,她说不认识胡娘娘。我说那娘们早就有男朋友了。她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说我现在喜欢的是那种古怪的不正常的。她说,说说看。我不介意身边的人喜欢同性。我说,我不喜欢男的,我又不是同性恋。你不会看上我了吧?她狼一样的脸上笑得很勉强,显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说我还是好色,你都认识那么多美女了。我说,认识美女多又不是睡的美女多。

巨大转折就发生在这次对话后不久。那时候已经接近期末。

有一个娘们正在外面请我吃饭,她给我打电话,我没有接。我恨透了她的趾高气扬,把我当仆人使唤,她以为她还真是土鳖公主?我到底是人善心软,陪那娘们用完膳一回到校园就给她回电话,她一口咬定我是故意不接她的电话,其口气像是在捉奸。我谎称自己生病打针去了,这才换来了她的重新吩咐,让我帮她写期末作业,刚请我用膳的那娘们就是为了报答我为她付出的智力成果,而帮土鳖公主我是义务兵服兵役白干,还吃力不讨好,我就粘贴复制三分钟草草了事。谁知道她又得寸进尺,重修课考试要我帮助她。

冤家路窄。一次喝汤,土鳖公主突然叉着腰站在我的面前,我怀疑她真会打我,我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下子就软了。我同意帮她,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她要请我吃一次饭。土鳖公主似乎缺乏请我吃饭的诚意,一拖再拖,这让我怀疑起了她的可信度。

我给她发了恶毒的控诉加绝交的短信,这让我心惊胆战、寝食难安。她给我回了短信,说她答应请我吃饭的一定会请,之前是她没有时间或者没有取钱,对不起让我久等了,今天傍晚就去创业中心吃茄汁面,说我说那样的话太让她伤心了,她从来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至于那次日本女明星的不雅照片,她说她根本就没有看,是我在抢手机的时候点开的,一个男生在女生面前看那种照片,让女生怎么办?

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土鳖公主,心里充满了歉疚,恨不得以身相许怕也难以偿还。

我们一起去吃了茄汁面,她显现出了少女般的母爱气息。我说茄汁面都吃了,不差一杯柠檬水。之后我们买了正做促销买一送一的柠檬水,经过小径分叉的南苑花园旁边,我说我们进去坐会儿把柠檬水喝完,她说里面有小虫子,要是爬她身上她回去会把整个床铺给翻一遍。为了减轻土鳖公主的劳动负担,我打消了整个念头,然后我们在南苑餐厅门口温柔的告别,说实话我们还有一丝丝相互留恋。

重修课考试到了,我说考试完了我请你看电影,她欣然答应,我定了票。按照考试名单,重修课考试那天她坐在我的后面,我尽最大努力能让她看我的答案,但考试结束了,她却说我挡得太严她什么都没有看见。在回去的路上,她一遍又一遍估算着成绩,我请她吃饭,她说她没有带钱,明天考试完回请我吃饭,然后我们去电影院。吃麻辣烫的过程中她充满了女人味,像个小媳妇。回去的路上她不断地掀盖到大腿内侧的蝙蝠衫,又问我为什么请她吃饭?走到小东门的时候她说她想去洗澡,那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学校浴室早已关门,但去小东门的大众浴室还不算晚,她是在暗示我们一起去大众浴室洗鸳鸯浴吗?难道她一路上掀超短裙一样的蝙蝠衫是在打发情的信号弹?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四十分钟交卷。外面的云层深沉厚重,又波澜不惊,壮阔如巨船,太阳的金光穿不透云层,像是戴了一顶半透明的帽子。黑丝小姐提前了一个小时交卷,正在寝室里梳妆打扮。

我走到南苑超市买了两瓶冰红茶和一包饼干,却遇到了菠萝姬。菠萝姬是一个长得像菠萝的女生,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下午五点,黑丝小姐还不到,我有些焦躁起来。她出现了,慌慌张张对我说:“室友矮窝瓜今晚过生日,是她刚告诉我的,我跟你去看电影算什么?你自己去看,我给你买饭。”

我看到了她修葺一新的装束,但我不打算失去和她一起看电影的机会,就提出了折中条件:明天你请我看电影,今天的饭不吃了。她像个蝙蝠飞回了寝室。这电影是网上买的特价票还退不了,就像是马上举行婚礼了突然找不到新娘子,让人发慌。我在南苑餐厅门口踟蹰,像是无计可施的猪,刚好胡娘娘交卷归来,天空仿佛出现了一道亮光,尽管难续姻缘,好歹也能救个场,她说她太累了,想回宿舍休息,天空的光又暗了下来。我突然想起了菠萝姬,她应该还没有走远。我们两人步行走到了电影院。

那场电影很震撼,看完了我们又步行走回校园。我对菠萝姬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因为我不习惯她脸上斑驳陆离的雀斑在路灯下映画出的火星表面。

和女生一起看电影成了一件让我内心极其不爽的事情。有一个细节就是她不品尝我给她的冰红茶和饼干,以为我会下毒占有了她的贞节似的。我不知是她可怜,还是我可怜。在看完电影的路上,胡娘娘给我发了微信,问我是否去看电影了?我说看了。她以为没有她我就不去看电影了。她说,路上小心被女鬼劫色哦。

胡娘娘又给我发了个微信语音,说她正在KTV唱歌呢,她室友唱得真难听,她都想回去了。唱歌都不累了?请她看个电影就累了?

时间约好在中午两点钟。我提前去了南苑广场等黑丝小姐,她依旧穿着黑丝袜,袜子上的格格很大,露出了斑斑点点的白肉。我曾经幻想过那样的情景,在晚上,我们看完了电影,在回来的途中我抱住了她,我们亲吻、拥抱,她坐在我的腿上,我们在花园的台阶上做爱,我不知道为什么南苑花园的情侣们都喜欢用这个姿势,也许是为了更好地掩耳盗铃,这样若隐若现,一定很激动。我们的激情也会那样水漫金山,情难自已。尽管她早都不是什么处女了,但还有土鳖公主的魅力,我的清白之身就便宜给她了。张爱玲说过,接近女人心里的最快通道是阴道。只要我走进了她的心里,我们将来还可以结婚,无论她是黑丝小姐、蝙蝠女狼、海西女神,还是土鳖公主,远在海西边陲情感不开化也没关系,这些都不是障碍,我想我很快就能结束心灵的流浪状态,干涸的心田很快就能被古怪的海西姑娘浇灌,海西说不定还能成为我的第二故乡。总之,只要和那娘们去看电影我的感情就有希望。

矮窝瓜也来了,打着伞,像是从粪堆里长出来的肥蘑菇。她们在前,我在后。我问黑丝小姐,你怎么不打伞?别晒黑了。黑丝小姐说,她不习惯打伞。我问矮窝瓜她昨晚过生日的事情,她吞吞吐吐说不清楚。我问黑丝小姐,怎么没见你穿过裙子呀?

她说,穿裙子太麻烦。也许是太阳太毒气,我听成了不安全。黑丝小姐假装没有听见,或者是根本不想理我。肥蘑菇扭头扫射了我一眼。火热的太阳在大地的脸上无情地制造着热浪,路面上浮出了层层奇异的波光。

三个座位挨着。我在左,矮窝瓜在右,黑丝小姐居中。电影是那种年轻姑娘们喜欢的类型,她们都在津津有味地咀嚼吞咽。土鳖公主对电影里拙劣的表演大惊小怪。电影过半,矮窝瓜接了个电话,她有事情要提前离场。我本以为矮窝瓜是为了弥补因为她过生日而耽误我们的电影场,但越发觉得不像。几乎就在矮窝瓜起身离开座位的一瞬间黑丝小姐也站了起来,紧追她的步伐走了,甚至忘了向我做告别,就迫不及待地成了黑夜里的蝙蝠飞向了黑暗里的幽光。我镇定自若地占着三个座位等到电影散场。变天了,太阳躲进了云层的阴影里。

狂风大作,混乱的行人像是被突然挖开老巢的蚂蚁四处逃散,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天际,我心里的那根隐形的花刺儿又开始隐隐作痛。电闪雷鸣后下起了暴雨,整整七天七夜,试图把我的记忆全部清洗,而我的诺亚方舟还杳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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