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丹青

和莫言寻访川端康成

◎ 毛丹青

这些年，作家莫言是我旅行时的最大伙伴，前后数次我们一起出游日本。去年春天，莫言寻访了川端康成的故居，地点是大阪府。当时，我从神户开车到国际关西空港接他。莫言一见到我就说：“在飞机上没有话说，憋坏了。”然后他先笑起来，马上问：“你说当年的川端康成是不是也这样，到哪儿都有犯憋的毛病，话不多吧？”

川端康成是日本文学史上的顶峰人物。我跟莫言一行寻访到川端康成的故居是在一天下午，晴天、无风。出来迎接我们的是川端康成家一位远房侄女，满头白发，腰弯弯的，说起话来却蛮有力气。她手里拿了一根拐杖，带着我们往很远的地方眺望，告诉我们川端康成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越过一道围墙往远处眺望的。

我记得川端康成在他的一篇杂文里讲过这段经历，当时的情景大致如下：祖父家破产了，相对富裕的生活一下子被毁掉了，一直为他家做保姆的女人也不得不离开了。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当保姆的那个女人站在墙外跟他打招呼，还送给他吃的。从那以后，川端康成喜欢往远处眺望，也许是为了等待某种温暖的到来。

事情就是这么平铺直叙，听起来没有更多的曲折，不过，沟通也就开始生成了。莫言说：“了解一位作家最先应该了解他的经历。”这句话显然道出了我们这次旅行的缘由。莫言一边听川端康成的侄女解释，一边向川端康成文学纪念馆的馆长提出了不少问题。至于这些问题是关于什么的，我没能记住，一路上，莫言问我：“你说，当年跟川端一起玩的小朋友现在都去哪儿了呢？”

从川端康成故居出来的时候，老侄女拿出了川端生前的手稿给我们看，其中有一封川端康成写给读者的信，字迹清丽，似乎有一股强烈的友情非要传达出来不可。我想起刚才莫言询问川端康成小伙伴的事情，忽然觉得，与其说川端康成孤僻，还不如说他恰恰是最容易被友情感动的人。

作家莫言，一个生者，从中国而来。川端康成，一个自杀身亡的日本作家。当这两个人处于某一个时间段，一方从另一方的经历中有所察觉时，文学的沟通也就完成了。（摘自《人生与伴侣》2014年第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