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阙维杭

天才遽然谢世之思

文_阙维杭

约翰·纳什夫妇

享誉世界的博弈论大师、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著名经济学家约翰・纳什（John Forbes Nash） 夫 妇5月23日遭遇车祸罹难。

终年86岁的纳什及其82岁的夫人艾丽西亚当天刚从挪威领取数学界最高荣誉之一——阿贝尔奖（Abel Prize）返抵美国，由新泽西州机场乘出租车返家，孰料车辆突然在高速公路上失控，猛烈撞向防护围栏，纳什夫妇双双被抛出车外而死亡。警方怀疑两人当时未系安全带，事故原因仍待调查。

主要职业生涯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从事研究的纳什，在数学尤其博弈论方面的成就最广为人知。他22岁创建博弈论，重构了经济学的基础；30岁时却突然罹患精神分裂症，长达30年后又奇迹般地走出疾病的阴影。1994年，纳什和其他两位博弈论学家共同获得了迟到的诺贝尔经济学奖。

以纳什为原型的电影《美丽心灵》于2001年问世后广受欢迎，并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奖在内的4项奥斯卡金像奖。在《美丽心灵》中扮演纳什的奥斯卡“影帝”罗素・克罗得知纳什遇难的消息后，在Twitter发推文追悼大师，称自己感到“震惊”，“我的心与约翰和阿丽莎及家人同在。”克罗盛赞夫妇俩有着“美丽的心灵”。

纳什的故事、种种生平轶事和电影《美丽心灵》，在纳什发生意外之后再度成为舆论和民间网络的重要话题，但笔者感到吃惊又复感悟美国社会常态的是，堂堂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博弈论大师、著名经济学家纳什，赴挪威领取阿贝尔奖返归家乡，居然只有自己招呼出租车的份。没有亲友团的鲜花拥抱，没有他任职终身教授的普林斯顿大学官方的欢迎仪式，更没有州、联邦各级政府部门官员的迎接和礼宾车接送的礼遇。可以想见，加起来年龄达168岁的纳什夫妇默默地推着行李车步出机场，默默地等候出租车驶到跟前，然后上车回家，该是多么困难。他们也许早就习惯了如此平淡而普通的生活，甚至也对淡泊甚至卑微的晚年生涯习以为常。在博弈学领域游弋自如的纳什，罹患精神分裂症后的大半辈子，面对复杂的社会人际关系和矛盾似乎无从博弈，无法取得平衡。

自然，以纳什的声望和资历，尽管他的儿子也不幸是位精神分裂症患者而自顾不暇，但他如果想请人到机场接送都是一句话可以搞定的，只是他早已习惯了个人清净也不麻烦他人的生活。自然，美国公务机构乃至私立大学官方对于送往迎来的礼仪有相对严密的规定，高官特权被限制到最低，更不必说那些有各种头衔获奖多多的专家学者，何况美国诸多大学得过诺贝尔奖的著名学者已然太多，要再添加什么特权特惠似乎也难定夺了，毕竟他们都已经获取了非凡的荣誉和不菲的奖金。早先任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化学系教授的李远哲，当年获得诺贝尔化学奖之后，在学校里得到的唯一好处及方便，则是有了一个自己的固定停车位。

这些一是一二是二、公私分明的现象在美国社会早已司空见惯，但落到只能“打的”回家的纳什夫妇身上，似乎让人感到不是滋味。美国社会常常给外人、移民一种人情疏离的感觉，甚至予人没有人情味的惊悚，纳什夫妇的遭遇似乎又成为最新的实例。

假设纳什夫妇在中国，他俩出行还用自己扛行李招出租车来往机场吗？况且他是赴国外领取一项大奖，归来还不早就让那些喜欢追“星”追名人又嗅觉灵敏的媒体记者们候在机场出口外？还不早就有各级官员率众捧着鲜花笑脸相迎？甚至还有警车开道，车队簇拥，呼啸而去（尽管依然存在发生车祸的概率，但安保升级的情势比之区区出租车遭遇意外的可能性，那就不是一个等量级了）。然后可以想见的就是，电视报纸网络连篇累牍地报道，盛况空前，因为那是该名人所在学校、研究机构、城市乃至整个国家的荣耀。看看神州各地对某位回国讲学的某某奖得主、什么海外“大师”回乡访祖的种种礼遇，美国官方和大学对那些大学者大科学家是何等抠门啊！

当然，像纳什那样罹患精神分裂症的学者，虽然因为疾病等因素在早期与多项国际大奖擦肩而过，他那异于常人的行径也常常为旁人侧目，却被普林斯顿大学接纳包容，得以在那世界顶尖的学术“象牙塔”里仍然拥有自己的一方领地，得以仍然可以继续他的学术追求和心无旁骛的思绪翱翔。对于一位科学理论的探索者来说，能有一个容身宽心、免受纷扰的环境氛围，又绝对比获得所有世俗的礼遇更珍贵、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