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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壁画中的沐浴图

2015-11-07李颖冯盼盼

黑龙江史志 2015年5期
关键词:敦煌壁画剃头

李颖 冯盼盼

[摘 要]佛教重视沐浴,将沐浴看做“净身、净心”的重要途径,敦煌莫高窟中出现多幅以沐浴为主题的壁画。它们多以经变画的形式展现,主要包括:剃度、洗头、灌顶、净齿等。画面生动活泼,极具戏剧性和观赏性。充满生活特色的沐浴图也是中古世界佛教庶民化的缩影。

[关键词]敦煌壁画;沐浴;剃头;洗头;净齿

佛教与沐浴的渊源,当从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说起。关于佛祖释迦牟尼,佛教有“八相成道”之说,所谓“八相成道”,指释迦与一切诸佛示现成道之通途。《大乘起信论》谓八相为:从兜率天下、入胎、住胎、出胎、出家、成道、转法轮、入涅 。《天台四教仪》则为:从兜率天下、托胎、出生、出家、降魔、成道、转法轮、入涅 。两者相对照,乃知《四教仪》是开《起信论》之“成道”为“降魔”与“成道”;合《起信论》之“入胎”与“住胎”于“托胎”。虽是开合不同,但内容无别。

“舍兜率”、“入胎”、“住胎”、“出胎”此四相,是释迦牟尼投胎转世入人间,从印度王后摩耶夫人右肋降生的故事。诞生之时,九龙吐水为其沐浴净身,便是佛教与沐浴深刻渊源的开始。身处宫中色味之间的他,见生老病死,悟世事无常,便放弃作为太子的舒适生活,入山学道,勤苦六年。后入尼连禅河,沐浴身体,悟出:烦恼者,贪嗔痴等,烦心恼身犹如污垢,若要破“烦恼城”,只有洗濯身心,才能除邪显正,显明清白。于是又跳进尼连禅河中沐浴,觉豁然开朗,身心清爽,最终大彻大悟,得道成佛,收徒传教。从此,佛教有沐浴澡身而洁心的信仰,“僧者,净也”。惟有净心,才能得净法门,永无垢染。

古时的“沐浴”远非现代意义上的“洗澡”。许慎《说文解字·水部》云:“沐,濯发也; ,洒面也;浴,洒身也;澡,洒手也;洗,洒足也。”[1]按《说文》,沐浴为濯发洗身之意,洗澡则表示洗足洗手,不可混为一谈。又《周礼注疏》云:“经直云浴,兼言沐者,凡洁静者,沐浴相将,故知亦有沐也。”[2]据此,言“沐”,亦可有“浴”。可见,很早的时候,文献中就已不再拘泥于这些词的字面意义。由于众多表示清洗的词中,以濯发洗身为意的“沐浴”,最能概括“从头到脚”的清洁形式。将“沐浴”视为全身清洁的统称亦未尝不可。因此,本文且将敦煌壁画中的洗发、洗脸、净齿、洗浴等个人身体清洁的情景,统称为“沐浴图”。

敦煌经变画中的“沐浴图”,主要分布在《劳度叉圣斗变》和《弥勒经变》中,另外《福田经变》、《父母恩重经变》绢画中各有一幅。

莫高窟《劳度叉圣斗变》共19铺(1),依据《贤愚经》卷十的《须达起精舍品》绘制。主要以外道跪拜,受戒出家:剃度、洗头、洗身、灌顶、揩齿、漱口等情景来描绘舍利弗获胜,六师外道皈依佛门的内容。

不同时代的《劳度叉斗圣变》虽然在绘画笔法和色彩调度上有一定的发展演变,但模式大体相似:舍利弗端坐莲花宝座,莲座前下方,外道洗头沐浴,剃度皈依。外道剃发时手足无措、洗头时叉腿撅臀、灌顶时席地而坐,画面生动有趣,突出了佛法无边,宏伟庄严。

所谓灌顶,原是印度古代国王即位时,取四海水,灌于王顶。后佛教传入中国,仍有灌顶之法,寓意有二:一者结缘灌顶。行人乞法,为结佛缘,引入灌顶坛,授以本尊之印与真言,此后行人即可依教,随分修习。二者受职灌顶。为如法积行之士,传授秘法,而作灌顶。196窟、146窟等描绘的“外道初出家已(以)惠水 (灌)时”当属第一种结缘灌顶,多是受戒者手持净瓶,以惠水灌顶。乃洗去尘俗,瞻仰佛法,以求正果之义。

净齿时所需工具一般为杨柳枝,如146窟所示,长度大概5-7寸,被砸开的一端可放入口中清洁牙齿,类似于现代所使用的牙刷。揩齿过后需用净水漱口,漱口的工具一般为净瓶,如196窟、9窟、55窟等。也有一种是类似净瓶的水囊,159窟南壁的《弥勒经变》是五代时绘制而成,壁画中一位剃度后的僧人裸露上身,脖间围着围巾,右手一指伸进口中揩齿,左手握着盛水的水囊[3],此水囊曾颇受争议,王进玉认为刷牙者手中所持漱口工具为“放着类似牙刷之物的漱口杯”。王惠民引用义净《南海寄归内法传》卷1中对净瓶的记载:“其作瓶法:盖须连口,顶出尖台,可高两指,上通小穴,粗如铜箸,饮水可在此中。”来佐证其漱口杯原是在吐蕃统治敦煌时期,敦煌当地受吐蕃民族的影响,制作而成的极具民族特色水囊。壁画中有的僧侣或席地、或半蹲着使用齿木洁齿;有的手持净瓶,仰头漱口,肩上或脖子上还搭一条用来擦嘴的布巾。将寺院僧侣们的日常生活生动形象地展现在画卷中。

《弥勒经变》中,下生经变讲弥勒在婆娑世界成长的历程。弥勒成道以后,国王、大臣等一一随弥勒出家,初唐至宋代,敦煌壁画中的《弥勒经变》均有剃度出家的场面,越往后期画工越细腻,画面更加充满生活情趣。

初唐共3铺壁画中绘有剃度图。此时的剃度图画面相对简洁,如329窟,受戒者端坐在木凳上作游戏坐,左手轻拂胡须,面色坦然,剃度师为其剃度,后立两名侍女和一双手合十的比丘。受戒者前面摆放一只净瓶,当是剃头之后作清洗用。

中唐以后的经变画中剃度图已经非常丰富。榆林窟25窟北壁,有一幅剃头、剃须图,剃度师身着袈裟为一人剃头,另一位剃度师在为一人剃须。其中剃须师眉头紧蹙,表情庄重,与剃须者同向而立,他左手轻轻托起剃须者,右手五指握紧剃刀,小心翼翼地为受戒者刮胡须。受戒者微微眯起双眼,神情陶醉,为配合剃度师而轻轻抬颌。值得注意的是,画面中的剃刀与现今的剃须修面刀形制已然相近。

盛唐时期出现了女子剃度的情景,这与武则天登基后大力推崇佛教有密切的关系。445窟北壁描绘了女子和男子一起剃度出家的场面:一比丘尼为一位女子剃度,该女子双手合十表情安详,端坐在木凳上,身后有侍女端盘接发,还有等待剃度的侍女数人。另一边是国王和百官剃度的场景。每位剃度者身边都站立一个侍者,手端盛有断发的罗盘。经变画虽是描绘僧侣在寺院中的生活,但僧侣的服饰、沐浴的设备:盥洗盆、漱口瓶、净水瓶等,无不打上时代的烙印,可谓整个社会生活的缩影。

《福田经变》是依据《福田经》绘制的经变。佛说:“复有七法,广施名曰福田,行者福,即生梵天”。“广施七法”的第二种福田就是“果园浴池,树木清凉”。敦煌石窟中只有北周第296窟和隋代第302窟两铺《福田经变》。描绘修浴池情景的只有302窟:一座果园,围墙环绕,园中树木葱郁,花草丛生。内有一浴池,两个比丘在池中沐浴,其中一人似在给另一人搓背,画面一片祥和自然。浴池所需用的清水,当是就地取材,从附近河流中引流而来。重要的是浴室墙外建有排水系统,这样一来,带泥垢的污水就可以轻松地排出。这样的设计史上很早就已出现。秦代的阿房宫传闻于后世,阿房宫形制宏伟,唐人杜牧《阿房宫赋》描述“二川溶溶,流入宫墙”,“渭流涨腻,弃脂水也。”就是讲渭水、樊水引入宫中,又有水道流出宫外。

《父母恩重经变》中唐开始出现,延续到宋代,莫高窟壁画现存4铺。分别是:238窟(中唐)、125窟(晚唐)、449窟(宋)、170窟(宋)。以及藏经洞出土的北宋时期绢画两幅。图中释迦在耆 崛山说法,周围有15幅情景,描述了从怀胎十月到儿女成人,期间父母养育儿女的全过程。表现“人生在世,父母为亲,非父不生,非母不养。”父母的养育之恩,众生当为父母作福,报父母其恩德。第三幅题榜为“十月将满,产后母子俱显洗浴时”,画面中一男一女坐在舍内,即产妇和丈夫,屋外两位侍女,一女站立,一女跪在地上为婴儿洗澡。该情景或与世俗社会中婴儿“洗三”的礼俗有密切关联。《父母恩重经变》体现谨遵孝道的观念与儒家伦理道德符合,反应了儒佛合流,也体现出佛教的庶民化。

地处西域边陲,位于丝绸之路东端起点的敦煌,为佛教传入中国的门户。随着丝路的畅通繁荣,佛教日趋兴盛,滋润着敦煌这片佛教圣土。敦煌壁画纪录十六国北魏至宋代,佛教的发展与流变。在经变故事画中,僧侣净齿、剃度、沐浴的日常生活场景,组成了宏伟壮阔的“沐浴图”。这些具有宗教特色的“沐浴图”成为世俗生活的一角,将中古世界微妙绮丽的民俗画卷展现给人间。

参考文献:

[1]许慎《说文解字·水部》[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1年,第661页。

[2]郑玄注,贾公彦疏,《周礼注疏》卷二十六《女巫》[M],北京:中华书局,1999年,第691页。

[3]王惠民《敦煌壁画刷牙图考论》[J],《敦煌研究》1990年第4期,第21页。

注释:

(1)据《敦煌石窟全集〈报恩经画卷〉》记载:西千佛洞、敦煌莫高窟、安西榆林窟和五个庙石窟共存19铺《劳度叉斗圣变》,年代从北周至宋代,北周和初唐的西12窟、莫335窟,没有绘沐浴图,因此存有沐浴图的《劳度叉斗圣变》,晚唐至宋共17铺。

作者简介:李颖(1989-),女,河南民权人,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硕士,从事敦煌文献研究。冯盼盼(1987-),女,漢族,河南泌阳人,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硕士,从事敦煌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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