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颖

赵 颖，笔名兆影，国家一级作家。在《青年文学》《作品》《长城》《山东文学》《鸭绿江》《当代小说》《章回小说》等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百余篇。短篇小说《红豆年糕和奔跑》入选2005年《中国短篇小说年选》。出版长篇小说《晨染梧桐》《乔丹的神秘来信》《大矿山》《特殊窑工》等。长篇报告文学《惊蛰》荣获中国煤炭文联“乌金杯”金奖和辽宁报告文学奖。现供职于阜新市文联。

绵亘的医巫闾山巍峨地耸立在关东大地上，纵横二百余里。这里北接科尔沁草原，南连锦州，西临承德，东攘吉沈。民国年间，要进医巫闾山，必经险要的十八盘。医巫闾山自古一条路，十八盘就是大山的通道。若从山脚下向山顶上望去，十八盘像一层层天梯，弯弯绕绕，重重叠叠，一层层地旋进云雾之中，又一层层地蜿蜒至谷底。更像一条飞舞的银蛇，将医巫闾山层层环绕。而蜿蜒缠绵的十八盘，可据守，可养兵，自古以来是兵家聚啸起事之地。

医巫闾山东麓，是一片叫作福平之地的煤田，当年张家父子的奉天矿务局就坐落在此地。“九一八”后，日本人霸占了福平煤田，疯狂掠夺关东煤炭，残害中国劳工，在每天运出一车车劳工尸体的同时，也将一车车煤炭经过十八盘运出大山，运到锦州港装船，运往日本。中国人的血汗就这样被一车车地运走，流出国门，养肥强盗，强盗又来屠杀我们中国同胞。而张学良的三十万大军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地撤出了东北，一支关东女子救国军却拿起刀枪驻守在医巫闾山上。她们大多是东北军家属。“九一八”后，日本关东军占领了奉天城，大肆烧杀掠夺奸淫妇女，许多东北军的女人被强暴，孩子被屠杀。在得知日本人要强迫东北军家属为他们做军妓的消息后，东北军北大营赵师长妻子向梅兰带领三十多个姐妹连夜逃出奉天城，逃到了医巫闾山。遇到老猎人根山大叔后，她们在根山大叔的带领下，卖掉金银首饰，买来长枪短枪，成立了关东女子救国军，在医巫闾山的十八盘山道上袭击鬼子的煤车，猎杀小股敌人，保卫关东资源。不甘当亡国奴，女人拿起了刀枪。仅两年多，她们打死了三百多个鬼子，将敌人的几十车煤炭翻进山谷，从此关东女子救国军名声大振，就又有许多遭遇不幸的姐妹投奔医巫闾山的女子救国军。女子救国军由起事时的三十多人壮大到了八十多人，仅轻重机枪就有二十多挺。向梅兰是女子救国军的司令，敌人悬赏五万大洋买她的人头。可鬼子多次进医巫闾山扫荡，就是找不到女子救国军的踪影，气得驻扎在福田矿的日本宪兵队队长松本嗷嗷大叫，发誓一定要活捉医巫闾山匪首向梅兰。

这天，又有五卡车鬼子的煤炭在十八盘山道被女子救国军炸翻，栽进了谷底。宪兵队长松本暴跳如雷，立即集合鬼子宪兵队一千余人悄悄进山，他们根据大汉奸牛立雄的密报，得知女子救国军驻扎在医巫闾山的仙女峰，他们要偷袭仙女峰，剿灭女子救国军。

住在山口的老猎人根山大叔发现敌情后，立即进山给女子救国军报信。敌人抄西坡小路进山，根山大叔在东面山崖攀爬，根山大叔与敌人赛跑，一定要抢在鬼子前头让女子救国军安全转移……

女子救国军侦察队长吴小玉负责警卫工作。晨起，小玉放出两个岗哨，就去仙女峰下的水帘洞洗澡。清清的泉水从大山的缝隙中泼洒出来，泼洒出一波透明的水帘洞，也叫爽心瀑。小玉喝口爽心瀑的泉水，润得心肺一阵清爽。脱去衣服，享受着水帘洞的温馨，想象着花果山般的惬意。小玉不禁叹道：“医巫闾山真是好景致，要不是被日寇蹂躏，这里是一处多么美的旅游胜地啊！”小玉想起了被日本人强暴后惨死的妹妹，顿时，泪水和着飞扬的瀑布向远方流淌。她咬咬牙，吐出一口泉水说：“妹妹，姐姐正在为你报仇。再抓住小鬼子，姐要阉掉他们的命根，让他们永远断子绝孙。”

小玉正骂得解气时，突然，隔着透明的瀑布，小玉惊呆了，她看见两个鬼子端枪向她走来。一个鬼子还摇头晃脑地大叫：“花姑娘的吆西！”

小玉顿时不知所措，她不知鬼子咋会突然出现在水帘洞，之前一点也未得到内线的消息，现在她该怎样逃出鬼子的魔掌？出来时不曾带枪，又无法朝山上报警。小玉只好边穿衣服边朝山上呼喊：“姐妹们，鬼子来了！”

鬼子听到小玉叫喊，端起枪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不要叫，再叫，死啦死啦的！”看样子鬼子上司不让他们开枪，他们哈哈大笑着向小玉扑来。小玉仍大叫：“鬼子来了！鬼子来了！”

这时，松本和他带领的鬼子听到了小玉的呼喊，松本命令说：“花姑娘，抓活的，不要开枪！”小玉身穿薄薄的衣衫绕着大山拼命奔跑，鬼子在后面追赶！

此处叫仙女峰，是医巫闾山的险峻之地。根山大叔一路上利用抓钩和绳索翻过一座座山崖，赶在鬼子之前到达了仙女峰，快到峰顶时，他突然看见鬼子追赶小玉的危急一幕。根山大叔迅速横过长枪，瞄准接近小玉的鬼子，啪的一声枪响，鬼子倒地呻吟一声死去。根山大叔又砰的一枪射中了另一个鬼子，那原本笑嘻嘻的两个鬼子闷声倒地没了动静。

两声枪响，异常清脆，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仙女峰逍遥洞中的女子救国军知道有了敌情，立马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向梅兰对大家说：“不要和敌人接火，进密道转移，让鬼子吃闭门羹。”

这时，有人忽然大叫：“小玉呢，吴小玉咋不见了？”

姐妹们大惊，皆为小玉担心。

小玉在根山大叔的掩护下翻过山崖脱身，敌人就一齐朝根山大叔开枪。根山大叔灵巧地跳跃在山石之间，躲避着敌人密集的子弹。

小玉听见身后激烈的枪声，看见根山大叔所处的凶险，泪水哗地淌在脸上，忽然明白了一切，原来根山大叔是给山上的姐妹们报信来了。

小玉擦去脸上的泪水，继续朝山上奔跑，终于跑到峰顶，看见向梅兰带领姐妹们正准备撤离。小玉拿起自己的枪说：“向司令，你们沿密道撤退，我去阻击敌人。”

向梅兰说：“小玉，你和大家一起撤，不然鬼子上来第一个把你咪西了。”

小玉说：“鬼子偷袭仙女峰，根山大叔为了给我们报信，被鬼子包围了，我得去救他。”

向梅兰说：“刚才那两声枪响，是根山大叔打的？”

小玉说：“正是。刚才我在爽心瀑洗澡，撞见了鬼子，被根山大叔救下。鬼子黑压压的来了有上千人，我不能让根山大叔一个人和他们周旋，就是死我也要救根山大叔。”

向梅兰沉思片刻说：“小玉、秀莲、桂花，跟我端机枪出去，让小鬼子的脑袋开花。”

顿时，几个女人端着歪把子机枪冲出仙女峰逍遥洞，刚要向山下开火，却见身手敏捷的根山大叔爬上了仙女峰。根山大叔一把抓住向梅兰的机枪说：“向司令，快带姐妹们撤进密道！鬼子上来了！他们不仅有机枪，还有五六门火炮。炮弹飞上来，咱们就吃大亏了。”

小玉一把抱住根山大叔，泪水流了一脸，说：“大叔，我以为你……”小玉呜咽着泣不成声。

根山大叔说：“凭我这身功夫，不把日本人打回老家去，我是不会死的。”

向梅兰说：“姐妹们，快收起枪，从密道撤退！”

根山大叔说：“梅兰，你们先撤，我来掩护。”根山大叔说着，一把夺过秀莲手中的机枪，朝山下黄乎乎的鬼子群扫射起来。

救国军姐妹迅速钻入逍遥洞里的密道转移。这时，敌人的炮弹在仙女峰上轰隆隆炸响，炸出一山的火光和烟雾。根山大叔在烟雾中咳嗽两声，见小玉还在射击，抓起她的机枪说：“小玉，快撤，敌人的炮弹可不长眼睛，咱们进洞，让他们炸去吧！”

转眼间，女子救国军消失在莽莽苍苍的大山中。

松本带领鬼子冲进逍遥洞，救国军早已转移，逍遥洞里一片宁静。汉奸牛立雄报告说：“松本队长，逍遥洞里没有女子救国军，她们不知逃到了哪里。”

松本咆哮说：“我的皇军一个爬崖时掉进山谷，两个被老土匪打死。那个老土匪是从哪里来的？那个花姑娘是从哪里来的？”

牛立雄说：“他们不是土匪，是这大山里的猎户。”

松本不相信，说：“山里的猎户怎么敢向皇军开枪？”

牛立雄说：“这是因为……”

松本愤怒地大叫：“快说，因为什么？”

牛立雄胆怯地说：“因为皇军要抢花姑娘，那个花姑娘一定是他的女儿。”

松本气得险些挥刀劈了牛立雄，气恨地说：“为了解放你们这个愚昧的民族，让支那人走进文明世界，皇军以血圣战，我们应该得到美丽的花姑娘。”

牛立雄献媚地说：“是的，是的，你们应该得到花姑娘。听说女子救国军都是美丽的花姑娘，太君，抓住她们，皇军就有大大的花姑娘了。”

松本冷笑了一声说：“吆西，可是救国军的花姑娘在哪里？”

牛立雄说：“太君，就在这山里。”

松本望着空旷的十八盘，只见峰峦叠嶂，迷雾苍苍，雾连着天，天连着云，云雾翻滚，沧海茫茫，他便觉得一阵头晕。此时，他想起了媳妇百惠子，对牛立雄说：“我的妻子百惠子是日本名门望族的女儿，她父亲是北海道的议员。百惠子本是北海道高中的学生，因为能歌善舞，美丽迷人，被日本军界选中为圣战义演。百惠子是在宣传我的事迹中与我相识的。”

牛立雄献媚地说：“日本女人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

松本说：“吆西！我原来是日本东京大学哲学系的优秀生，本应在东京大学毕业后由国家保送去德国深造。德国有尼采、黑格尔等许多世界著名的哲学大师。可是为了日本大和民族开拓万里波涛统治全人类的梦想，我毅然地放弃前程无量的学业，不顾家中年迈多病寡母的反对，报名参加了圣战。百惠子被我献身圣战的精神感动，就在我出征前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我。那是多么辉煌的一场婚礼呀！日本政界军界的要人都前来祝贺，天皇亲自为我们证婚，我和百惠子一夜间成为日本圣战的青年楷模。我们的初婚夜是多么甜蜜呀！百惠子的风情万种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上。可是在我出征的第二天，百惠子就选择了自杀，并留下血书，激励夫君也要为圣战献身。这一效忠天皇的壮举，立即轰动了日本，百惠子成为日本妇女的英雄。”

牛立雄一脸感动地说：“百惠子真是效忠国家的烈女呀！彪炳千秋！彪炳千秋啊！”

松本望着远山的雾嶂仍然陶醉在自己的爱情绝唱中，说：“为了百惠子的以血明志，我当然要在圣战中立功。‘九一八后我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杀了三千名中国百姓。那是在抚顺一个叫平顶山的村镇，因为那里的村民勾结反满抗日武装袭击了皇军的煤矿，皇军就一定要将他们消灭。接着，我又不知道杀了多少反抗天皇的支那军人和暴民。在一次作战中，我一口气杀死二百多名被俘的支那士兵，由此我得到了天皇赐予的圣战勋章。可是自从十八盘山上有了这支神秘的魔鬼救国军，我突然感到一种威胁，一种恐惧，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正在这片土地上滋生，就像森林中燃起的一股野火，一点点地蔓延燃烧，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败……百惠子，我让你失望了。可是你为什么要选择死亡，你的死不仅仅让我难过，其实是让我更苦更累。我要不停地杀人！杀人！”面对十八盘峰顶上的迷雾，松本像一只受伤的野狼，一阵阵痛苦地号叫。

牛立雄说：“太君，我们回吧，我们一定会消灭救国军，抓住那些花姑娘的！”

钻出密道的救国军姐妹来到了谷底，透过密匝匝的树丛，能看见仙女峰上鬼子晃动的身影。

向梅兰说：“根山大叔，我们只能顺着这条小路撤退了，不知鬼子走哪条路。大汉奸牛立雄在医巫闾山当过几年绺子，熟知医巫闾山的沟沟岔岔，弄不好我们会与鬼子遭遇。”

根山大叔想了想说：“梅兰，咱们走狼道，把鬼子引进野狼谷，让中国狼狠狠地教训这群日本猪。”

姐妹们一听野狼谷，顿时有些恐惧。小玉说：“根山大叔，听说野狼谷有成千上万只狼，咱们这五六十人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根山大叔说：“人有人道，狼有狼规，狼靠利齿，人靠智慧。我们想办法与狼亲近，它们就会对我们放行，与小鬼子厮杀。梅兰，你先带姐妹们下到沟底，我随后就到。”根山大叔一转眼没了踪影。

姐妹们顿时一阵七嘴八舌。

白秀莲带着哭腔说：“我不怕鬼子，可是我怕狼。要是被狼咬死，还不如被鬼子的子弹打死呢！想一想狼那毛茸茸的大嘴我就害怕。”

桂花说：“我也怕狼。那阴森森的狼眼睛，血淋淋的大嘴，比日本人都可怕。”

向梅兰说：“姐妹们，日本人比狼更可怕。没听人说吗？遇到狼，你不招惹它，它们不会轻易攻击你。可是，遇到日本人，他们就会抽我们的筋，扒我们的皮，把我们碾成肉酱，喂他们的狼狗。我们现在是被逼上梁山。”

小玉说：“我们把鬼子引到野狼谷，狼要是见鬼子人多枪多，不咬鬼子光咬咱们咋办？”

这时，根山大叔赶着一群山羊追上来，对大家说：“姑娘们，大胆地走吧！这几十头山羊是咱们送给狼的最好的礼物。常言说，当官不打送礼的，狼通人气，送它们这群肥羊，就是留下买路钱，它们就会对我们放行。”

向梅兰说：“大叔，可惜了这群羊，你养了一年多，本来是犒劳姐妹们打胜仗的。”

根山大叔甩甩鞭子，吆喝了几声羊群说：“这群羊今天派上了更大的用场，你们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救国军姐妹走进沟底不久，便走进了野狼谷。

野狼谷果然阴森恐怖，山石悬在头顶，杂草没过膝盖，一堆堆白骨随处可见，根山大叔说：“姑娘们不用害怕，你们跟着向司令朝前走，我在后面会会狼兄弟。”

姐妹们就一个个手抓着手，心惊胆战地走在草丛中，不时地被石头或死人骨头绊一下。

大家在恐怖与紧张中走了七八里路，也未遇见狼群，根山大叔说：“看来我这些羊命大，快逃出狼窝啦！”

根山大叔的话音未落，就见一群狼嗖嗖地从山崖上蹿下来，掠过茂密的草丛，向姐妹们包围过来，足有百余只。顿时有的女子吓得尖叫，有的女子拉起了枪栓。

根山大叔说：“谁也不许开枪，开枪咱们就全完了。梅兰，你快带大家走，别理这群狼，我来对付它们。”

向梅兰马上命令姐妹们说：“谁也不许腿软，快跟上，朝前走，别回头。”女子救国军的姐妹壮着胆子穿过狼群，向前走去。

根山大叔把几十只羊赶到一处山崖下，百余只狼向羊群慢慢包抄过来，无助的羊群瞅着根山大叔咩咩地惨叫。

根山大叔说：“羊宝宝哇！别怨恨我呀！这是日本人逼的，为了抗日多少英雄好汉都牺牲了，今天你们也壮烈一回吧！我会想念你们的。”

说完根山大叔朝狼群一挥手说：“狼兄弟，送给你们一顿美味，你们吃吧！可别忘了我老汉的大人情呀！”

根山大叔一跃身，攀上山崖，跳出了狼的包围圈。狼群的包围圈在慢慢地缩小，羊群的叫声一阵比一阵凄惨绝望，很快，狼群向羊发起进攻。

根山大叔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淌在脸上。接着，根山大叔趴在崖上举起猎枪，朝空中开火。砰砰砰几声脆响，摇晃着大山，传出十几里。

狼群停下对羊群的撕咬，竖起耳朵倾听，见一切重归平静，就又去对付山羊。

松本带领队伍走下仙女峰，正为抓不到救国军的花姑娘心头郁闷对牛立雄大发雷霆：“你是废物，一头愚蠢的支那猪。”忽听远处传来了枪声，就问牛立雄：“什么地方打枪？”

牛立雄侧耳听了听，说：“报告皇军，好像是从野狼谷方向传来的枪声，可那是条狼道，有上千只野狼在那里出没，没人敢走进野狼谷。”

松本举起战刀大骂牛立雄：“八格牙鲁，没人敢进野狼谷，为什么有人打枪的干活？”

牛立雄不敢出声。

松本挥着战刀说：“野狼谷的进军！”

牛立雄说：“太君，野狼谷的狼大大的厉害，救国军要是躲进野狼谷，一定会被野狼全都咪西了。”

松本哈哈大笑，说：“吆西，吆西，我们要去那里看看，野狼是怎么咪西那些花姑娘的。”

牛立雄说：“太君，咱们还是绕开野狼谷吧！那里狼太多了，不好对付！”

松本顿时大怒，说：“你的，胆小鬼，不是军人的干活。听我的命令，开进野狼谷——”

鬼子的大队人马下到沟底，向野狼谷进军……

这时，根山大叔带领救国军姐妹已走出野狼谷，在谷外翠绿的松林中歇息。

根山大叔爬上一块山岩，姐妹们随后都爬上去，一齐向野狼谷眺望。她们看见松本带着大队人马走进了野狼谷。

牛立雄竖起耳朵，惊恐地望着四周，对斗志昂扬的松本说：“大队长，告诉皇军，不要开枪，悄悄地进军，穿过野狼谷。”

松本说：“吆西！”立即对大队人马叫喊，“悄悄地进军，打枪的不要。”

山谷中的野狼们吃完了几十只山羊，吃饱了的趴在草丛中，眯缝着快乐的狼眼，瞅着后来的狼群争抢剩下的一堆堆羊骨。

根山大叔悄悄地伸出猎枪瞄向狼群。

秀莲说：“根山大叔，你不瞄鬼子，瞄狼群干吗呀？”

向梅兰嘘了一声，让大家不要出声。

根山大叔说：“这你就不懂了，你们等着看一场好戏吧，狼鬼大战！”

松本带领鬼子队伍来到了狼群吃羊的地方，突然看见几百只狼在这里聚集，忍不住惊讶地说：“太壮观了，简直是一个狼军团。”正啃骨头的狼群见到突然出现的持枪队伍，顿时放下羊骨头，竖起耳朵向鬼子的队伍张望。吃饱了趴在地上打盹儿的狼们刷地站起身，排成战斗队列，狼眼睛齐刷刷地射出一道道幽光，注视着大队人马的鬼子。

鬼子们端着枪瞄着狼前进，一些胆小的鬼子兵端枪的手不停地颤抖。突然，几只大狼带着十几只半大狼崽向鬼子的队伍慢慢地靠拢过来，在日本兵身前身后摇着尾巴撒着欢蹦跳。不知它们是与鬼子兵玩耍还是对鬼子兵威胁，几个胆小的日本兵吓得哇哇大叫。

根山大叔笑了笑说：“看见了吧！我们送给狼群的美味山羊已经被吃光了，这后来的狼群在向鬼子要山羊呢！鬼子没有哇，咋办？一会儿他们就打起来了。”

果然，日本兵向在身前身后跳跃的大狼小狼们拉起了枪栓。

牛立雄见状大叫：“太君，不能开枪，不能开枪呀！”

松本也厉声命令：“放枪的不要！快速地前进！”鬼子的大队人马不再理睬狼群，迅速前进。狼们望着这么多持枪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根山大叔瞄准一只狼崽说：“我给你们烧把火吧！都别闲着，让这大山热闹热闹！”

砰——砰——根山大叔的猎枪响了两声，激荡长空，打破了野狼谷的宁静。

两只狼崽嗷嗷叫着跌倒在大狼们的脚下，狼血染红了一片草地。

狼群霎时大惊，在鬼子身边嬉戏的几头大狼立马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白的牙齿，向鬼子兵扑去。一个鬼子被狼咬住了大腿，嗷嗷惨叫。他身边的鬼子立刻朝狼开枪，那头狼悲壮地嚎叫一声轰然倒地。观望的狼群顿时山崩地裂般地一片长嚎，随之像决了堤的洪水扑向鬼子队伍。

松本只好指挥鬼子与群狼厮杀，并拼命号叫：“机枪的干活！机枪的干活！”

鬼子的机枪疯狂地向狼群扫射，可狼群来势凶猛，野狼一批批倒下的同时，鬼子兵也一个个被咬死咬伤。随着狼群的嚎叫，更多的野狼从四面八方赶来参战。一头白尾巴老狼领袖般地坐卧在草丛中，气定神闲地指挥着狼群战斗，它身边围着十几头狼，警觉地望着四周，卫兵似的保护着它。

几百只中国狼和日本鬼子展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狼鬼大战。一只只野狼被鬼子的机枪射中，扑倒，站起来，仍向鬼子进攻，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一个个鬼子被野狼咬住脖子头脸，鲜血横流，在哇哇惨叫中毙命。

根山大叔和救国军姐妹一直在山崖上观战。这些女人平生头一次看见这么惨烈血腥的场面，可她们没有恐惧，只有痛快。

小玉举着手为狼群加油：“中国狼，好样的！咬他们的脖子。好，痛快，又一个鬼子蹬腿了！”

秀莲大叫：“狼兄弟，咬他们的指挥官松本，就是站在石头上挥舞指挥刀的那个胖猪。”

桂花呐喊：“狼哥们，快咬大汉奸牛立雄，就是藏在石头后面准备逃跑的那个坏蛋。”

根山大叔和向梅兰相视着一阵窃笑。

向梅兰说：“根山大叔，你真是神人，咋掐算得这么准？我可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攥出了两把汗。”

根山大叔说：“我在这大山里和狼周旋了几十年，逐渐品出了狼性，狼比人更知善恶。你送它一只羊，不定哪天它会送你一头猪。可是你要是招惹了它，动了它的狼崽，它们就会十倍百倍地报复你。这场大战，野狼谷的狼得损失过半，小鬼子也得伤亡四五成以上。”

向梅兰开心地说：“大叔，这是我们救国军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我们未损失一枪一弹，一兵一卒。只是我担心松本会更加疯狂地报复我们，我们得赶快撤离此地，让吃了亏的松本无处撒气。”

根山大叔说：“敌人的报复是必然的。松本出动了这些人马围剿女子救国军，未动救国军一根毫毛，却让一半日本兵葬身野狼谷，他能甘心吗？我们暂时远走高飞，撤到漠北骆驼山去。那里山高林密，北临科尔沁大草原，听说那里的抗日队伍全是骑兵，杀鬼子像砍西瓜似的，小鬼子的人头刷刷落地，松本是不敢贸然去那里围剿我们的。”

向梅兰说：“大叔，一切听你的，我们去漠北骆驼山。”又对大家说：“姐妹们，别看热闹了，马上离开野狼谷！”

救国军的姐妹们站起身，向被鬼子枪杀的满山遍野的狼的尸体，和仍在与鬼子战斗的狼英雄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向梅兰深情地回望一眼野狼谷，说：“撤！”

根山大叔甩开大步走在前头，救国军姐妹们迅速撤离医巫闾山，悄悄地奔向漠北的骆驼山。

这时，野狼谷的狼越聚越多，超过了鬼子的兵力，足有上千只，正在前仆后继地冲向鬼子的机枪。倒下一批，又冲上来一批。野狼谷的山坡上堆积着一片片血肉模糊的死狼伤狼，也横陈着一具具开肠破肚的鬼子兵的尸体。

日本兵武器精良，松本命令十几挺机枪一齐开火。可是人狼厮杀在一起，子弹在射向狼时也射中了鬼子。但狼的队伍仍在壮大，松本怎么号叫也无法战胜狼群，更无法摆脱狼群。只好大叫：“牛立雄！牛立雄！”

牛立雄从石头后面战战兢兢地钻出来说：“队长，我在这！”

松本把战刀架到牛立雄的脖子上说：“你的快说，如何战胜中国狼？不说就死啦死啦的！”

牛立雄满脸恐惧地说：“太君，不要杀我！赶快放炮，狼群害怕火炮！”

松本放开牛立雄，命令炮手立马开炮。

炮手们支起炮管，装好炮弹，轰隆隆几发炮弹在狼鬼厮杀的战场上炸响，天地一阵撼动，鬼子和狼倒下一片。

松本气得要一刀劈了炮兵，举着指挥刀大叫：“向远处的狼群开炮！向那只头狼开炮！”

几颗炮弹飞向远处的狼群，轰隆隆，又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过之后，头狼受伤，被一群狼簇拥着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跑去。狼群失去指挥，顿时阵脚大乱，慢慢后退，大狼带领小狼，好狼驮着伤狼，向树林深处逃去。它们走过的地方，狼血染红了一片片草丛和土地。

刚刚狼鬼大战的一面坡上，覆盖着一层狼的尸体和鬼子的尸体。野狼大多被机枪射杀，身上的血窟窿还在咕嘟咕嘟地冒血。鬼子大多被狼咬死或被炮弹炸死，被咬断脖子的鬼子当场毙命，被咬烂了头脸和被撕掉胳膊或腿的鬼子躺在血污中拼命惨叫。

松本气得疯狂大叫：“中国狼死啦死啦的！”指挥一群机枪手追杀狼群。

牛立雄瘸着一条腿扑通一声跪到松本膝下说：“队长，不能再与狼厮杀了，野狼谷究竟有多少只狼，谁也说不清楚。这批狼受伤逃走了，还有另外一批狼会冲上来。皇军虽然个个勇猛，可是伤亡惨重，且心里恐惧，再打下去，我们大队人马都要葬身在野狼谷了。”

松本仰望着四周神秘的山谷，叹了口气，忽然像狼似的一声号叫：“炮火阻击，大部队撤退！”

牛立雄指着被狼咬得血肉模糊的伤兵说：“队长，他们咋办？”

松本说：“他们不能打死中国狼，却被中国狼咬伤，这是大日本皇军的耻辱，统统的死啦！”

松本和牛立雄向野狼谷外走去，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声枪响和更加凄惨的叫声……

据福平日本宪兵队战事记载，这场狼鬼大战，鬼子死亡三百六十四人，伤二百余人，松本被责令剖腹自裁。

责任编辑 郝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