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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隼行动

2015-11-06李景文

雨花 2015年11期
关键词:小丫福尔林森

■李景文

猎隼行动

■李景文

1

据可靠情报,国际走私组织的骨干分子老K已经潜伏到乌市。

整整八小时过去了,乌市公安局竟没有捕捉到老K的一点点音讯,看来老K是条潜得很深的黑鱼。

新上任的经侦大队大队长金福尔接到上级将老K捉拿归案的命令,很想在领导和同行前好好露一手,他在一大堆卷宗中泡了一天,种种的假设、推理,让他兴奋,又被他一一推翻,他被自己折磨得疲惫不堪,他比较利弊,权衡再三,最终拟定了“001行动”。快到下班时间了,他揉揉酸胀的眼睛,一个电话打给叶小丫,“你过来一下,有任务。”

叶小丫进来后,金大队对她说:“你新来乍到,今晚又是周末,我请你吃饭,算是接风吧。”小丫愣了一下,脸微微发红说:“就这任务呀!金大队太客气了,我领情了。只是,晚上我的女友梅丽有个周末Party,她还说有个秘密要告诉我……”金福尔报以深沉的微笑:“小叶,跟你的女友打个招呼吧,改日你们有的是时间。”小丫还想争取:“这个……”金福尔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不要这个那个了,我这顿饭不是好吃的。我决定立即实施针对老K的‘001行动’。交待一下背景,老K来自金三角地区,拥有多国护照,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善于化妆,诡计多端,出其不意,神出鬼没。我们得主动出击,明白吗?现在,你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你最时尚的服装,我们得装扮成情侣,马上出发!”叶小丫有些犹疑:“非得这样吗?”金福尔缓了口气:“我们要智取,而不能强攻,我们的每一个步骤都要慎之又慎,与老K这个老狐狸斗智斗勇,稍有疏忽,就会被他钻了空子,让我们满盘皆输。”叶小丫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队长,我懂了,我这就准备去。”

西北边陲的乌市与北京时间的时差为两个小时。晚9时许,金福尔一身黑西装英武帅气,叶小丫白色的连衣裙亭亭玉立,打扮成俊男靓女的金福尔和叶小丫就这样双双走进了东方饭店。在饭店最大的极具东方情韵的“上海厅”里,他们拣了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坐了下来。金福尔点了挂吊羊肉、麻辣鲤鱼,叶小丫点了草原小鸡汤和马肠抓饭。金福尔说:“别客气,今天我买单,你尽管点。”叶小丫半开玩笑说:“看你那么潇洒,是不是假公济私、借题发挥?”金福尔正色说:“虽说我也可以打擦边球,但是今天绝对不可能输在你这个小女生手里。”叶小丫抢过菜单:“别小女生、小女生的,我今天非把你往死里点。”可当她看到“海鲜”下面888元的价格后,就将菜单扔到了一边。

金福尔要了香格里拉干红,端起杯子说:“高材生,你是我挑来的,怎么谢我?”

“我就喝茶吧,以茶代酒。”叶小丫将酒杯轻轻朝旁边推了推,“要说谢,我就在‘001行动’中好好表现,不辜负组织期望。”

“学生腔!不过我还是蛮喜欢你的清纯,当然办案不能傻了吧唧。”金福尔扫了一眼叶小丫,“我这里差的就是巾帼神探,让我带你一段,你就会成为我的黄金搭档!”

金福尔以为叶小丫一定会说“谢谢栽培”之类的话。然而,叶小丫的目光却被一个大胡子老外吸引了。此人,一头金黄色的卷发,蓝眼睛,鹰钩鼻,特别是爆炸似的美髯透出一种男子汉的阳刚。金福尔不无醋意地说:“当真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叶小丫压低声音:“金大,你有没有觉得这人的胡子是假的?”金福尔一惊,责备自己疏忽了,他瞥了一眼,果然看出了对方胡子上的破绽,他再用眼睛的余光扫描时,发现此人十分眼熟,而最熟悉的莫过于这张脸上的眼睛。是呀,无论谁再化妆,眼睛无法改变,渐渐地眼前老外的眼睛与他看过的照片上老K的眼睛重叠起来。这一发现,不禁让金大队心跳加快,他定了定神,笑道:“老K果然撞在我的枪口上了,你盯紧他!”好像一切都在金大队的导演中。不出五分钟,大胡子桌上的美味佳肴并没有动多少,两瓶啤酒只喝了半瓶,就见他用餐巾纸有些匆忙地擦擦嘴,推开了椅子。

金福尔嘴一歪,叶小丫就跟了上去。大胡子出了“上海厅”,就径直朝电梯跑去。叶小丫一步不落,紧跟着大胡子上了电梯。电梯停在16楼,大胡子下,小丫也跟着下。大胡子进了1611房间,小丫立即向金大报告。金大说:“死守住房间,我就来!”这时,一个伊斯兰教打扮的妇女从1611房里出来了,一身黑袍从头裹到脚,只露了双眼睛,小丫忙闪到一边。金福尔很快带着在饭店的卧底——女服务员阿丽上来了。他让阿丽送些哈密瓜进去,再见机行事。谁知,1611已经人走房空。

金福尔眉头紧锁说:“高手呀!”

2

未出东方饭店,老K就成了一个秃顶男人,他将假发套、假胡须、黑袍等在底楼的卫生间一股脑都收进了随身的旅行箱。在门口他随手招了一辆的士,用中国话说:“夜店。”具有反侦察能力的老K,在上海厅面对那对情侣的异样目光,立即决定到夜店里鬼混一阵,一来尝尝东方销魂的“野味”,二来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

见一位老外来了,不夜城的夜女郎一下子将他像猎物一般团团围住,你拽她拉的。见此情景,老板娘扭着屁股一步三摇地走过来,说:“姑娘们,成何体统,先让客人喘口气。”老K被拥进了夜来香包房。老板娘说:“在座的姑娘,个个如花似玉,你随意挑吧!”老K摇摇头:“我要跟老板娘,单独谈谈。”老板娘打了个响指,说好呀。夜女郎们一个个站起来,慵懒地、不情愿地离开了。老板娘说:“你嫌这几个没有眼缘,包换!”老K说:“我有特殊要求。”老板娘说:“管你要什么,老娘包了!”老K比划着说:“我喜欢当地的女郎,当地的,土生土长的,胸脯高高的。”老板娘说:“OK,这个好办,不要说一个,就是十个,一百个,也难不倒老娘。”老K说:“这个女郎还要喜欢玩鸟。”老板娘噗嗤笑了:“干这行的,不玩鸟,难不成还玩老虎?”老K这次真的急了,他指指自己的裤裆说:“我说的鸟,不是这个;我说的鸟,是天上飞的,有翅膀的,是鹰,是隼!”老板娘皱着眉头说:“你这位洋大爷,还真把我给难住了,你提这么个要求,不是吃错了药就是摸错了门?明天你自个儿到花鸟市场转一转,不是鸟也有了,鹰也有了。”老K的蓝眼睛发出一种狡黠的光,“问题是,姑娘没有了!”突然,老板娘将大腿一拍,说:“有了,我们这里有一个姑娘,人称花姐,她手机的屏保就是一只鹰,她爱鸟是爱得死去活来,她有没有空,就看你的造化了。”老K看有门了,说:“无论如何,你叫她过来。”老板娘说:“只是,她的价格高呀,一晚上要300美金。”老K说:“那OK,你快叫她!”老板娘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足足有半个小时,当老K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被称为花姐的那个女人被老板娘领了进来。那个女人一脸的风尘味,人还没有到跟前,晃晃的大奶子先杵到了老K的鼻子底下。这让老K从小腹底下升起一种要征服的欲望。但是老道的老K并不吭声,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丰乳肥臀的女子,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去。女子被他看得兴奋,也不开口,一屁股就坐在他的大腿上。一股欲火在老K的身体里燃烧起来,他亲她,摸她的乳房,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雄壮的猎隼,要将眼前的大肥肉一口口撕碎。不过,老K训练有素,有极强的控制力,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马上就来了个悬崖勒马——轻轻将她推到沙发上。他不觉换了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她,她被他看得汗毛直竖,忍不住说:“你这秃子,让人感到冷热无常、捉摸不定。”他脸上仍然没有表情,掏出雪茄,给她,她不要,他自个点上。她掏出自己的女士烟,也点上。他们四目对视着,将烟雾喷向对方。他终于开口:“你对鸟,有研究?”她说:“研究谈不上,玩呗!”她不无炫耀地给他看了手机里存的鹰。老K一眼就看出了,那不是一般的鹰,那正是他要寻找的猎隼。老K禁不住内心一阵狂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来得全不费功夫。但是,他不动声色,他得打破沙锅问(璺)到底。于是,他故意说:“你这个鹰,是在电脑上下载的?”女人说:“没影子的事,我在一个哥们那儿拍的,活的。”老K继续试探:“你哥们养鹰,养多少?”女人带着嘲讽说:“你当养鸡哩,就一只。我那哥们说,他要将这只鹰卖给你们这些老外,他就发大了。”老K说:“为什么要卖给老外?”女人说:“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呀?你们老外腰包鼓呀!”老K说,“这么说,你这哥们是宰我们老外!”女人说:“没有的事,中国人出不起这个价,我这哥们讲,他这只鹰是他妈的什么猎隼,能换一栋小洋楼。”老K说:“你们这事真叫损,一只鸟,就想换楼!”女人说:“洋老鳖了吧,我那哥们可不跟我鬼吹,他是大大的专家,这隼要是带到了国外,不是一栋楼,而是十栋楼。”老K耸耸肩:“牛吹大了吧,我这个老外,怎么没听过。”女人突然讨好地亲了老K一口:“有财我们一起发吧,你把这隼拿着,你吃肉,我喝汤。”老K心里乐开了花,但是他却装得面有难色的摊开手:“我,穷光蛋!”女人狂笑起来:“你装吧,装孙子!开始我还真小瞧你哦!”老K说:“我的腰包,不鼓,但是,你一说,把我的胃口吊起来了。”女人冷冷地说:“你拿说谎当肉吃,你一开始跟老板娘说的什么,要喜欢鹰的姑娘。怎么现在又变卦了,自己打自己的耳光!”老K一把搂住女人:“你真厉害!”女人娇喘着说:“我最厉害的,是床上功夫。”

女人把老K带到自己在葡萄沟的小红楼。当老K从女人身上滚下来的时候,老K说:“你的,厉害!”女人浪笑着:“你这三百个大洋,花得不冤枉吧,以后每天都是这个价,包吃包住还包一个大美人!”

3

老K竟然在金福尔眼皮子底下溜了,这让有“小福尔摩斯”之称的金大队非常郁闷。旋即,金福尔风一样返回经侦大队,连夜对“001行动”进行修正并重新部署,可以说整个乌市对老K来说是天罗地网。天快亮的时候,金福尔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拿金大队的话说,“老K是插翅难飞!”

金大队一句都没有责怪叶小丫,但是小丫一直处于深深自责中,她暗暗发誓非要报这一箭之仇。跟着金大队忙了一个通宵,连回自己宿舍的力气都没有,累得眼皮子都粘在一起,就和衣躺在办公室沙发上睡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机上“老鼠爱大米”的音乐强劲地响起来。小丫一个鹞子翻身下了地,一看来电是梅丽的,突突乱跳的心才慢慢归复平静。

“喂,警花,连我的Party都耍滑头了,从实交来,是不是有了白马王子?”梅丽在电话里追问。

“有的话,我巴不得带到你的Party上晒一晒,让姊妹们打打分。”小丫打了一个哈欠说,“昨天真是身不由己,差不多忙了一宿,累死我了。”

“那今天是周六,总该赏个脸了吧?姐姐今天犒劳一下你。”

“恭敬不如从命,但是,我招呼在先,是战斗的间隙,随时随地会走人。”

“妈呀,我的大警官,才上了几天班,一张嘴,味就不一样了。我现在就拣个漏,请你到红山公园喝茶。”

“太好了,知我心者,梅丽也,我现在最想喝茶提神。”

梅丽是叶小丫的闺中密友、某老板的千金,特别喜欢做孩子王,现在是北京路小学老师。10点左右她开着“悍马”,在公安局门口接走了小丫。一上车,小丫就问:“梅丽,你不是说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该不是你自己有白马王子?”梅丽开着车说:“我要有,政审关还不劳驾你?”说着话,车就到了红山。

红山就兀立在乌市的中央,在这稀罕的由红石头堆砌的山上,可以鸟瞰乌市的风光,在这山上喝茶真是惬意。在茶室,梅丽要了绿茶龙井,小丫要了红茶乌龙,她们还要了些女孩子喜欢的零嘴。梅丽喝了口茶说:“现在,我开始告诉你秘密,这是我一个学生的秘密,我想,只有你才能帮助他。”

小丫朝嘴里送着小吃说:“我洗耳恭听,如果可能,我将竭尽全力。”

梅丽说:“我班上一个成绩最好的学生林森有天没来上课,他家里没有电话,他也没有打电话来,我心里放不下,但那天就是事多,一直忙到天擦黑,才开着车匆匆赶到他的家,又费了好大的劲,才敲下了他家的门。这是个苦孩子,妈妈一年前在山上采药,不慎在悬崖上摔死了,爸爸是个拳师,实际上行走江湖靠卖草药为生。我一摸孩子的头,烧得像块炭,便立即送他去医院。一查,急性肺炎,二话不说我给他办了住院。”

小丫听得入神,慨叹道:“这么有爱心,我要是个男生,非往死里追你。”

“莫贫嘴,要命的事在后头哩。”梅丽说,“一个星期后,孩子来校了,但是我发现他上课老走神,心事重重。我将他叫到办公室,问他情况。他终于吞吞吐吐说,他家的猎隼被人偷了。我说,猎隼少了,这么伤心?他说,老师,你理解不了,这原是一只受伤的猎隼,是被在深山里采药的妈妈发现的,她将它抱回来,用草药给它治伤。它的伤好了,妈妈却不幸……孩子说到这里就哽咽了。我说,林森,你不要太伤心,老师帮你想想办法,当时我就想到了你。他说,老师,你可能想象不出来,猎隼是我的精神寄托,我看到猎隼,就好比看到我的妈妈。我苦恼时,不是跟猎隼说话,就是跟妈妈的照片说话。现在,猎隼没有了,我连妈妈的照片也不敢看,假如妈妈问我,猎隼呢?我怎么回答!林森还告诉我,他爸爸,自从妈妈走后,好像变了一个人,天天喝酒,有时醉不归家,甚至醉卧街头。”

空气在小丫和梅丽之间变得有些凝重,一时间她们甚至忘了喝茶,是红茶和绿茶飘浮、纠缠在一起的香气,让她们在沉浸得太深的故事中走出来,回到了现实。

小丫说:“这种事,可以到派出所报案。”

梅丽说:“小林森说,他爸爸报了,派出所也来人了,但是现场看不出任何作案的痕迹,门锁没有被撬,窗子也不坏,叫神仙都难下手。小林森有一天悄悄跟我耳语说,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猎隼给他酒鬼爸爸偷偷拿去换酒喝了。”

小丫细细品着茶说:“从犯罪心理学上说,这似乎不可能,但是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梅丽孩子气地欢呼起来:“哇塞,神探就是神探,你这一说,我心里就踏实了。”

小丫笑起来:“八字还没有一撇,我只是这么推理。”

梅丽更来劲了,她拿出一张A4的打印纸说:“你看看,我在网上下的。”

小丫不看还好,一看就吓了一跳,全是关于猎隼的:

猎隼,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大型猛禽,体重510~1200克,体长278~779毫米,多生活在高山和高原,别称:猎鹰、兔鹰、鹞子;

猎隼,它可以像歼击机一样,以每秒75~100米的速度、成25度角,在空中对正在飞行的山雀、雪雀、岩鸽、百灵等进行俯冲袭击,以鸟类和鼠、兔等小动物为食,可驯养用于狩猎;

猎隼,“草原保护神”,仅一只就使60亩草地免受鼠患;

猎隼,在中东、欧美等许多国家,是地位的象征;

一只普通猎隼在国际市场上值几万美金,极品者可高达几百万美金的天价……

这么一浏览,叶小丫就觉得自己真的孤陋寡闻。她也知道猎隼名贵,但是她还真的不知道猎隼在国际上是这么个飙升的行情。特别从“国际市场”这几个字眼,她自然而然想到了“国际走私组织的骨干分子”,他的心头有个像火一样燃起来的直觉,这猎隼的事,可能跟……当然,现在没有任何根据,只是这种臆想现在越来越强烈,终于汇成一道闪电在她心里划过,像一把亮剑直指这猎隼背后隐藏着的影子——老K。

“是上苍特别眷顾我吗?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小丫在心里喃喃着。

梅丽感到小丫异样的眼神,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冲向她。梅丽说:“小丫,我感到你这时候的眼眸特别美,特别迷人,像有无数小鱼在游。”

小丫说:“不是小鱼,是射向猎隼贼的箭!”

梅丽说:“想不到,我们的小丫不但是侦探,还是诗人。”

小丫说:“诗人就算了,我觉得这时候的我更像一个数学家。是你梅老师给我出了一道数学题,现在满脑子都是解题思路,缺少的是必要的材料支撑和证明,因此我决定见见你的好学生小林森。”

梅丽一把抱住小丫说:“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叶老师,我的数学家!”

当然,叶小丫有些东西不便给梅丽讲,比如她给这道数学题起了个名字,叫:“猎隼行动!”

这个角逐中的敌人,也许是老K,也许是老G。

4

自从老K从金福尔的眼皮底下溜走后,到第二天已经过了16个小时,却奇怪地仍然没有一点老K的踪影,他难道不吃不喝?种种疑惑如同一团乌云压在金大队长的心头,使他每一秒钟都增加着焦虑,他不断对自己发问:这家伙难道有什么特异功能,一下子从乌市“蒸发”了?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金福尔反复思量,老K不是一只菜鸟,他来乌市也不是玩的,他的秘密使命料定还没有完成。

就在金福尔烦恼不堪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的时候,叶小丫敲门进来了:“报告金大,有一件事汇报一下,我的女友、花园路小学的梅丽老师,他学生家里的猎隼被盗了,我准备介入。”

金福尔说:“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让他们找派出所,你就别感情用事。”

小丫据理力争:“我不是感情用事,我觉得这猎隼背后大有文章。猎隼在国际上已经卖到几百万美金的天价,我们的劲敌老K是不是就冲着猎隼来的?”

“我的高材生,你别纸上谈兵、异想天开,这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金福尔嘴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嘲笑,“老K的事不是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没看我正忙得焦头烂额,就像在火上烤着,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小丫坚持道:“猎隼的线索,可能就是我们揪出老K这只老狐狸的突破口。据此,我有针对性地搞了个‘猎隼行动’,请指示。”

“什么‘猎隼行动’,我搞个行动,你也搞个行动,你以为这是你们女孩子搞Party呀?”金大队眉头紧锁,“现在的头等大事、当务之急就是按‘001号行动’实施,一举解决掉老K。你作为我重点培养的对象,过去的事我就不提了,但是从现在起要集中精力,随时随地,24小时全天候待令。”

叶小丫吃惊地看着金大队,眸子里有一种不服输的坚毅。

5

叶小丫出示了警官证,在梅丽的介绍下向花园路小学的校长说明了来意。为了“猎隼行动”的保密,也为了不让小林森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叶小丫成了一名新来的“老师”。

星期天刚巧是全市书法比赛颁奖,花园路小学本来是梅老师带着林森同学去的,因梅老师“有事”,就当着小林森的面将这事交给了叶老师。领过奖,小林森已经和叶老师很熟了。林森说:“这个好消息,我想打个电话给爸爸。”叶老师说:“好呀,就拿老师的手机。”林森拨了几次,总是关机。林森有些沮丧,说:“叶老师,爸爸不打也好,这次我没有比好,只得了个三等奖,下次我要争取第一。”小林森很机灵,但外貌有些像《红岩》上的小萝卜头,病怏怏的样子,特别让叶小丫不忍。叶小丫鼓励他说:“全市那么多小朋友,你得三等奖已经很了不起了,你在花园路小学就是第一,老师今天犒劳你。”小林森很懂事地说:“不要,不要,不能花老师的钱。”叶小丫凝视着他清澈的眼眸说:“老师就像妈妈一样!”小林森的眼睛湿润了:“我妈妈活着的话,一定会跟叶老师您、还有梅老师成为好朋友。”叶小丫抹去他眼角的泪花:“跟老师说,你最喜欢什么?”小林森低下了头,声音小得像小虫子在嗡嗡:“我还没有吃过肯德基。”叶小丫说:“那好,我们现在就去那外国老头那儿。”

在肯德基店里,小林森像一匹小马驹吃得好欢腾,他突然眨着眼睛说:“我要是个孙悟空就好了。”叶小丫说:“为什么?”林森说:“我就可以抓到偷我家猎隼的妖精。”叶小丫说:“凭什么?”孩子将嘴凑近叶小丫的耳朵说:“老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狐狸精老缠着我爸爸,一天夜里醒来,我看到了她的影子,她准能叼着猎隼飞檐走壁。”孩子的信任来得那么快,一种幸福感充溢着她的心,她疼爱地摸摸他的头问:“狐狸精是你起的吧,那她的名字叫什么?”小林森眼里有一种迷茫,摇摇头:“当时,我……在住院。”叶小丫觉得应趁热打铁,说:“我想对你做个家访,跟你爸爸谈谈。”小林森面露难色:“只是……爸爸,他,常常不在家,让老师您扑空怎么办?”叶小丫说:“没关系,到你家看看也是好的。”小林森想想:“狐狸精的事,谁都不能说,特别我爸爸不能说。”叶小丫伸出手说:“牵钩拉钩,一千年不许赖!”

到了小林森家里,他爸爸林木果然不在家。小林森又打他爸爸的手机,还是关着。叶小丫急在心里,边劝慰小林森,边将屋子迅疾地扫描了一遍,床,桌子,灶具,杂物,可以说家徒四壁。还有些刀呀剑的,已经上锈,堆着的草药,更是霉变得面目全非。叶小丫看小林森爸爸妈妈的照片看得很仔细,他爸爸眯缝眼、高颧骨,一副不修边幅、放荡不羁的样子;而他的妈妈秀气而内敛,小林森更多地遗传着他妈妈的性格和气质。叶小丫在看照片的时候,就用手机翻拍了几张。然后,她就坐下来给小林森补习功课,时而跟他拉拉呱。比如,妈妈生前最喜欢你什么?猎隼怎么喂?爸爸和你靠什么过日子,习武还是卖药?爸爸常跟什么人喝酒?他们喜欢猎隼吗?小林森回忆妈妈的时候饱含着深情,说起猎隼也滔滔不绝,说起爸爸他竟有点结巴,只说我恨死这个狐狸精了!

说着说着,小林森上眼皮与下眼皮开始打架,叶小丫将小林森安顿好说:“你爸爸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不会出事吧?”小林森看到老师不安的样子就说:“叶老师,干脆你就不要走,跟我挤一张床。”叶小丫摸摸小林森的脸蛋说:“老师还有事。”小林森懂事地点点头,又连着打了两个长长的哈欠。叶小丫见孩子实在熬不住了,这才挥挥手跟他再见。

6

就在叶小丫准备离开林森同学家的时候,一个黑影堵在门口。

“谁?”黑影声色俱厉。

“是林森的父亲吗?我是林森的老师,来家访的。”叶小丫喜出望外。

“家访的,这个时候还家访?陪男人睡、睡觉还差不多。”黑影浪笑着,但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小丫羞红了脸,虽然是在黑暗中,她差不多要哭出来,厉声道:“我是你孩子的老师,请放尊重些!”

“孩、孩子的老师,对不起,我……马、马尿,灌多了,多了。屋里请!”黑影摇晃着。

叶小丫朝后退了一步,黑影就闪进了屋里。灯光下,小丫终于看清了林森父亲林木的脸,他比照片中要瘦黑和憔悴。林木进屋后果然浑身酒气,他抓起桌上一个杯子只顾咕噜咕噜喝水。等水喝足了,他用袖口擦擦嘴,说:“老师晚行,有何贵干?”

叶小丫将获奖证书递过去:“我姓叶,是学校学生会的,林森在全市书法比赛中获奖了,特来祝贺!”

林木看到获奖证书,又看到桌上堆放着一套奖励的精装本书法字帖及水果、奶粉等礼品,兴奋得嘿嘿笑着,说:“臭小子,还获奖,怎么谢叶老师呢?小子快过来,先给老师叩三个头。”

叶小丫连忙摇手:“要不得,要不得,不来封建这一套。再说,孩子已经睡了,他累了一天,就不惊动他了。再说这个奖,是你儿子自身努力的结果。”

林木的眼圈有些红:“那敢情好,他妈妈在九泉之下会笑的。我呢,老实说,人家喊我拳师,实际上是浪迹江湖,混口饭吃,就不怎么问得到这小子。”

叶小丫说,“林森这孩子争气、懂事,只是近来他住院缺课多,功课掉了不少,我想跟你谈谈,怎么补课?”

林木想打岔:“叶老师,你坐一会儿,我来烧水。”

叶小丫拦住说:“你别忙,我们抓紧谈,时间不早了。”

林木一副惶恐相:“那是,那是,但是你看看,我穷得快当身上的裤子了,家教我说什么也玩不起,就是把我杀了,也放不出血。”

叶小丫真的被他搞笑了:“你误解了,说补课,全是免费的,对林森同学这样的好苗子,学校学生会要给他开小灶的,只是放学要回来晚些,我今天特意来打个招呼。”

林木搓着手说:“叶老师,你看、你看,让我怎么谢你呢?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等我有了钱……”

叶小丫笑道:“看你说的,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比钱更珍贵的东西,比如爱心,我听说你家还救了一只猎隼,我特喜欢隼的英姿,能让我长长眼吗?”

林木眼里满是懊恼:“叶老师,猎隼给人偷了!”

叶小丫盯着他问:“你报案了?”

林木说:“倒是报了,但是派出所的人来晃了一下,就没有下文了。”

叶小丫说:“你好好想想,都有谁来看过猎隼?”

林木想了一下:“没有什么人来过,连我养这玩意,知道的人都极少。”

叶小丫诡秘地一笑:“你再仔细想,使劲地想,往死里想,现在一只猎隼,就是堆着金山、银山呀,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木的眯眯眼陡然睁得像要裂开,他死盯着她问:“此话当真?”

叶小丫火上浇油:“你真不知道,一只猎隼,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

林木失声地叫起来:“那我上当了,这个臭娘们!人家把我卖掉,我还帮人家数钱,我大傻冒一个!”

叶小丫继续攻心:“拳师,我知道你这人义气,有些事情碍着朋友的面子,特不好意思,到头来,往往吃亏的是自己,我算半个律师,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林木摇摇头:“我是老江湖了,难就难在这事特提不上台盘,要解决,私了。”

叶小丫点头:“那你的想法?”

林木掏出手机,打开,然后拨号,一个机器女声说是欠费停机。

林木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不对呀,这个娘儿一向是24小时开机……今儿怎么日鬼了?”

叶小丫说:“不幸被我言中,人家财发大了!”

林木叹气说:“叶老师不是外人,不瞒你说,我跟这骚娘儿们上过几趟床,像我这种没有出息的男人,又没了婆姨,见到这种苍蝇一样的女人腿就挪不动了,其实我心里明灯一样清楚,这娘们的心比井还深、比针眼还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时我不过无意中露了一句:我家里养着猎隼。哪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说要跟我交朋友,我当时是心花怒放。我一个光棍条,心想难不成你吃了我?谁知不知不觉就钻进了她的圈套。就是到现在,我也搞不清她的真实身份,甚至姓甚名谁。我是大意失荆州呀,一上床,她就要了一把我家的钥匙,说是来去方便。现在细想,自从猎隼被盗了,就没有见过她的影子。要说有什么特征哩,她的右鼻翼上有一颗痣。”

叶小丫将他说的在心里一过,这其中的奥妙已经明白个八九,等他停下来,她便追问:“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认得的?她叫什么?”

林木满脸懊恼:“在不夜城,那儿的人都叫她花姐,她让我喊她花妹,我就花妹花妹屁颠屁颠地喊。想想也丢人,我个拳师,我个行走江湖的,一辈子骗人,到头来,却被一个臭娘们给骗了!但是,一上床,什么都说不清了,我怎么开口找她?”

叶小丫宽慰道:“你别急,这事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林木双手合十:“真是老天有眼,顾惜我们一老一少两个光棍。自然,事成后,我忘不掉你的大恩大德。”

叶小丫笑道:“你别想那么多,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林木感叹道:“同样是女人,怎么一个天,一个地呢?”

7

从林木家里出来,叶小丫仰头做了一次深呼吸,看到天上星光灿烂,觉得浑身都舒畅。叶小丫看了下表,时针指向午夜11点,这正是夜店最活跃的时间。她招了辆的,直奔目标。

不夜城,霓虹闪烁,一片妖艳,那些袒胸露背、大腿修长的小姐以一种傲慢而冷漠的眼光打量着她。小丫是第一次进这种风月场所,她感到脸上、身上都是那些麦芒一样刺人的目光。在洗手间,她对着镜子补了下妆,当她坐在老板娘面前的时候,她美眸流盼,光彩逼人。

叶小丫说:“我今天来,是跟您打听些人和事。”

老板娘颇感意外:“你个小屁孩家,想听什么呀?”

叶小丫含笑说:“花姐。”

老板娘不动声色:“她的故事多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叶小丫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推过去:“老板娘笑纳。”

老板娘警觉地:“你是什么人?”

叶小丫报以职业的微笑:“不瞒老板娘说,我是一名私家侦探,受人之托。”

老板娘满脸堆笑:“那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呀!”

叶小丫轻轻叹息着:“老板娘抬举,不过混个饭碗。”

老板娘拿腔捏调:“我们行有行规,照理,一个字都不能吐。我看你这孩子懂事,也不容易,就跟你拉呱拉呱。不过,我们君子协定、有言在先,出了这个房间,我什么也没有说。”

叶小丫点点头:“那是,不在书中交待。”

老板娘点上一根烟:“花姐是我们这儿的大姐大,今年30出头,模样那个俊呀,像18岁的大姑娘,水灵灵的,你看看,这是她的照片。这几天她没有来,是一个老外粘上她,正走桃花运哩。连手机号都换了,新的我们不知道,老的又打不进。她住在葡萄沟一座红房子里,你到那里就知道了,很显眼。啊哦,她的真名……她说过她是公主命,有一部很火的电视剧叫什么的?《还珠格格》,对,想起来了,她叫花格格。平时都不叫名字的,你看我这记性,哎,老了。”

叶小丫假意奉承道:“哪里,老板娘,就你现在这气质,妙龄女郎也赶不上。”

老板娘听得美滋滋的,吐出一口烟说:“你这孩子,你的话我爱听。”

叶小丫说:“我也是好奇,这老外怎么就粘上她啦,她毕竟奔四了,你这儿是美人如云,什么样的挑不到?”

老板娘就笑了:“是呀,老牛都喜欢啃嫩草,老外也是人,肯定也好这一口。花姐既没有迷香,也没有迷药,怪就怪在这个老外,他痴迷什么鸟,还迷恋养鸟的小姐,我是被他折腾死了,一辈子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物。后来,我就想到了格格。”

叶小丫听得心都拎起来,似乎离一个目标越来越近了:“老板娘,这老外是什么样儿?是大胡子吗?”

老板娘用心地回忆着:“倒没有太在意,好像不是大胡子,对,不是大胡子,是秀顶光。”

叶小丫的脑筋又拐了个弯:“这花姐,她有闲心养鸟?”

老板娘弹了弹烟灰:“哪里,花格格这个人,心思大着哩!是老百姓说的,自己不过是个美女蛇,却整天琢磨着怎么吞象的那种角儿。这鸟不知她从哪里鼓捣来的。一天她小发了一笔,高兴,又喝了酒,便将手机里的这鸟给我看。说这可不是一般的鸟,是只鹰,一出手下半辈子就等于嫁给大老板了。”

叶小丫继续追问:“这猛禽,她一个弱女子伺候得了?是不是后面有别的人?”

这时候老板娘的手机响了,她摇摇手,一脸媚笑扔下小丫出去煲电话了。

叶小丫随手将桌上花格格和老板娘的照片用手机翻拍了。然后,一个人坐在那儿沉思默想,她分明看到,在地下、在黑暗中,一笔有关猎隼的肮脏交易,正被铜臭甚至丑恶织成了一张网,在这网的中央她看到了花格格和老K。

叶小丫心中陡然刮起了旋风,她暗暗发誓:“我要高举正义之剑,斩断伸出的魔掌!”

8

花姐的真名叫花格格,花姐给这位要猎隼的老外闹着玩起了个名字叫蓝叶,花姐说,“我是花,你就是叶。”蓝叶说,“虽然这名字过于女性化,但是我同意。”老外现在只要早点弄到猎隼什么都好商量,什么都可以同意。蓝叶说,“虽说是开玩笑,但是我理解,你是花就等于是月,我是叶就等于是云,现在要烘云托月,你个鲜花虽好还要我蓝叶扶持。”花姐说,“你这舌头转得挺滑溜的,把我哄得快活,是不是为了那猎隼。”蓝叶说,“为那猎隼,也不全是,我爱上你了!”花姐说,“你这嘴像蜜,想甜死我呀!”蓝叶得意地笑着。花姐睫毛一抖一抖地说,“我现在就正儿八经跟你谈谈猎隼,如果你有猎隼的故事,说来听听。”

“那我就说说在乌市觅宝的故事。”蓝叶眼珠子一转说,“一到乌市,我的头等大事就是寻找猎隼。我直奔花鸟市场,那里很是热闹,让人眼花缭乱,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路两旁除了花花草草,就是小动物:有猫、狗、猴子、小松鼠、小白鼠等等,鸟类有八哥、画眉、鹦鹉、鹩哥。混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很是兴奋,特别喜欢这种寻猎目标的感觉,一种在大海里淘金的感觉,我发现我离我梦想的宝贝——猎隼的目标也许只有一步之遥,因为我的眼前不断有猎隼的近亲像受我检阅似的闪进我的眼帘,太激动人心了!有游隼、燕隼、花隼、红隼、红脚隼等等。突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看到一个凶煞煞的彪形黑脸大汉,手里提着一只大铁笼子,里面放着一只捆着翅膀和爪子的大鸟。是猎隼吗?我差不多是扑上去,抱着笼子看那大鸟,连那黑脸汉子都被我吓了一跳,以为我要抢他的鸟。我连忙招呼:哥们,莫慌,你这是什么鸟?黑脸汉子瓮声瓮气说:黑雕。我说:我要猎隼,你有猎隼吗?黑脸汉子说:你这老外,大大的外行。黑雕多好呀,这形,这势,猎隼哪里比得上!我自然不为所动:我要的就是猎隼,猎隼,票子大大的。黑脸汉子说:得、得,白脸哥哥,为了让我的黑雕也出国遛遛,我贱卖了,谈个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没接他的茬,抱拳作了一个中国式的揖:哥们,拜托,我要猎隼!黑脸汉子走了,我哪里甘心,继续在鸟市上东跑西逛、左察右看,我希望自己好运,出现奇迹,直看得头昏眼花肚子咕咕叫了,这才败兴而归。”

等蓝叶讲完了,花姐笑了起来:“蓝叶,讲得好,你要是得到猎隼就不是蓝叶了,你很真实,这说明了什么?”

蓝叶说:“猎隼很稀有!”

花姐笑了:“你太聪明了,中国人有句古话,物以稀为贵。下面,我就要为我的猎隼——注意,它是一只极品猎隼开价了。”

蓝叶说:“你天天跟我玩游戏,我快失去耐心了。我的寻宝故事也讲了,我迫切的心情,可以说到了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地步,你快带我去看那活物,那极品,我快疯了!”

花姐挥手打断他的话:“你别猴急,我一定要先讲好价,不讲好价,我是不带你看的,看了,看中了,我是一分钱都不让的。要,就这个价,不要,走人。”

蓝叶打了个榧子:“OK!”

花姐看把蓝叶的胃口吊足了,这才一字一板地说:“你竖起耳朵听着,我以前说过这猎隼,这极品猎隼值一栋小楼,这不是开玩笑,其实我早就将价报了,这一口价是——100万!”

蓝叶将眼睛瞪得有牛眼大:“我的花姐姐,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花姐翘着二郎腿晃悠着:“什么鬼节,谁吃饱了撑的?要是行,咱们去看货;要是不行,就此拜拜!”

蓝叶耸耸肩,双手一摊说:“姑奶奶这一手,是将我绑在你的裤腰带上呀!”

楼下,一辆客货两用车像只癞皮狗早停趴在那儿,司机是一名精瘦的男子。蓝叶跟着花姐上车后,男子七拐八弯一直将车开到了七道湾山,终于在一栋灰房子前停下。然后,男子开门,一道,两道,三道,全是高级防盗门。花姐对蓝叶说:“这是我表哥,就是我早先跟你说的哥们,他是玩鹰的高手,人却瓷实得如一块铁疙瘩。”蓝叶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的目光在寻找猎隼。花姐眉毛一扬说:“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请看——”

蓝叶只觉得自己被一道闪电击中,他顿时目瞪口呆,他想象不出来猎隼中竟有这样的神品,真是造物主的骄傲呀!

该隼体大魁梧,身长约700毫米,喙为栗红色,脚和趾为黄褐色,闪光的利爪呈黑色,圆睁的黄眼睛里迸射出灵敏凶悍、威风凛凛的王者神采。蓝叶浑身血流加快,仿佛在梦里寻它千百度。他的眼睛告诉他,这是一只从个头、体形、外貌、细羽直到神韵,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猎隼。

这一切都逃不脱花姐的眼睛,她将风筝放出去了,放得很高、很高,现在该是收线的时候了。她像欣赏着一只由黄金浇铸的物件欣赏着眼前的猎隼,她歪着头问蓝叶:“怎么样?”

蓝叶给她一个熊抱:“真是太好了,我要将这只高贵的猎隼和你一起收了!”

花姐在他脸上啃了一口:“你的胃口真大呀!”

蓝叶一脸严肃:“还有最后一件重要的事,让你的表哥将他的车改装一下,而后将这活宝给我秘密运到乌拉斯台的胡杨林,边境上我有人接应,事成后,我不会亏待他。”

然后,他们狂笑着抱成一团。

9

自从老K潜入乌市以来,对于身上压着千斤重担的金福尔来说,分分秒秒都注定是骚动不安的,他已经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这是他走马上任的第一个大动作,头很看好他,他跟头更是将胸脯拍得咚咚响:“拿不下来,你们撤了我!”这等于是立下了军令状。

又是一个长夜,远处有隐隐的马达声和稀疏的喇叭声,街道对面的建筑物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跳个不停。室内,在金大队办公室的墙上,是一幅巨大的乌市城防图,桌上是他亲自拟定并正在执行着的“001行动”方案。金福尔盯着眼前的地图陷入沉思,怎样让老K早日钻进我们布控的口袋?三天过去了,对于平常人来说,这是普普通通的三天;对于金大队来说,这是异常焦虑的三天,自己攀上的是一处缺氧的高原,孤独,茫然,呼吸困难,生死未卜。

黎明前的黑暗呀!

这对金福尔来说,的确是一场与老K比心智、比速度、比耐力的较量。有那么一刻,金福尔甚至怀疑,上面的情报准不准,老K究竟来没来乌市?

就在月亮躲进乌云的间歇,叶小丫突然打来电话,她说看到金大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她马上就到,有重要而紧急的情况汇报。

这鬼丫头!金福尔感到在这漆黑的暗夜里,陡然有一束光向他射过来。

叶小丫来了,还给金大队带来了夜宵羊肉馅饼。金福尔心里一热,抓起来就咬:“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叶小丫一脸狡黠:“谁让咱是侦探。”金福尔颔首一笑:“看来,功夫见长呀!”

叶小丫有些气短:“哪里呀,追踪的案情越深入,我心里越沉甸甸的,堵得慌,我觉得这是最后的一搏!”

金福尔的声音充满期待:“是关于老K的吗?那快说说。”

叶小丫翻出手机的照片说:“这是我的好友梅丽,这是她的学生林森,就是他家的猎隼被盗了,这是林森的父亲林木,这是不夜城的老板娘,这是需要我们跟踪追击的花格格,花格格后面至少有两个与猎隼有关的男人……”

金福尔脸上的表情在急剧地变化,他忍无可忍地打断她的话:“又是猎隼猎隼,都到这个时辰了,老K还没有影子,你还有完没完?”

叶小丫脸都急白了:“大队长,不是我没有完,是‘猎隼行动’没有完,根据我已经掌握的情况,我推出的结论是——猎隼最后通到老K那里。因为花格格手上的天价猎隼,只有老K能接这个茬!”

金福尔讥笑道:“小叶,我的高材生,在生活的暴风雨中经受锻炼,在战斗中成长吧。这次‘001行动’,作为一个新人,你的表现可圈可点。但是,这是正在发生着的真枪实弹,错误的判断,会直接导致不可挽回的损失,甚至血的代价。不是你在校园里弄一个案例,需要想象力,甚至需要空穴来风。你有敬业精神是好的,有敏锐的直觉也是好的,但是不能钻牛角尖,证据、证据在哪里?当然,不怪你,年轻人嘛,求胜心切。谁不是打年轻过来的?对,你这个‘猎隼行动’,在人与人、事与事之间,在偶然性与必然性之间,有铁一般的逻辑吗?你也折腾两天了,你以为你是导演,老K是演员,生活是电视连续剧,全凭一厢情愿?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你这是自恋,是单相思嘛!”

叶小丫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大队长,我不管你怎么说我,指责我,挖苦我,甚至骂我,我觉得已经触摸到那股与老K有关的潜流,我请求您调拨警力,将葡萄沟的红房子24小时监控起来。”

金福尔像哄小孩似的一挥手说:“罢罢罢,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警力,单单老K这边,我恨不得将一个人顶两用哩。这样吧,001这边,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你就别给我把水蹚浑了。现在我给你开个绿灯,就拨你这个特别警力,让你专心搞你的‘猎隼行动’吧!”

10

叶小丫完全地没有退路,她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调查、推理和判断,她豁出去了。

她完全地冷静下来,想着怎样在这个节骨眼上将“猎隼行动”进行到底。无疑,紧盯花格格是她的首选。上门可能打草惊蛇,前功尽弃。她想到了潜伏,潜伏不是目的,目的是跟踪。于是,天刚蒙蒙亮,她只睡了个囫囵觉,就来到闺中密友梅丽处,欲借人家的高级越野车悍马。梅丽说:“这么早,又这么急,你抢银行呀!”小丫将手伸进她的被窝咯吱她说:“猎隼猎隼,都是你挑我做的好事,弄得我熬夜眼睛熬成了兔子,我不想当你的野蛮女友都不可能了!”

车子一到手,她就做打持久战的准备。先到24小时超市买了矿泉水、面包、饼干,想到自己已经两天两夜头没有靠枕头了,就毫不犹豫地拿了两包烟。又到派出所调阅了花格格的户口、身份信息,将对手正面免冠的照片仔细一琢磨,发现这个女人的眼梢朝上吊着,右鼻翼上真的如林木说的有一颗黑痣。所有的准备都好了,她就将悍马车停到葡萄沟,然后隐蔽在那红房子的对面,专等花格格露面。

看电视剧《潜伏》时,她特别羡慕那个由孙红雷主演的地下党人余则成,现在她也要演一场现代版潜伏了,事到临头,她才体会到有多难。难的是你得上洗手间,难的是没有人替换,你不好方便,你只得死死地憋着,也许在你转身的瞬间,被你盯梢的“大花鱼”已逃之夭夭。还有,时间仿佛停滞了,一分一秒都走得慢腾腾的,孤独、寂寞、单调、无所事事,这些都像无边的苦海,不断扩张,不断咬噬着你,让你觉得这整个的世界就是你一个人,那你还枯坐在这里干什么?你还坚守什么?车上倒是有高级音响,有碟片,有耳麦,但是耳聪才能目明,她不能放过一点点响动,她要让自己的耳朵成为伸向远方的天线触角,她对自己说:你必须坚持,必须拒绝诱惑!还有,白天还是有点想念,对面红楼上所有的窗户都关得密不透风,窗帘紧闭,让人觉得里面藏有无数的秘密,让你不得不警惕,就这样她熬过了一个白天;黑夜来了,开始,那被监视的窗户还亮着灯,大约零点左右,灯也熄了,整个世界随即坠入黑暗;黑夜的脚步轻盈得像一阵风,轻轻地、轻轻地,风开始旋转,你的脑子跟着旋转,你整个人就跟着旋转,瞌睡上来了,风似的将你旋进无底深渊……

为了抵御这黑暗,她得意地笑了一下,擦亮一根火柴,然后点上一根烟。烟微微有些辣,呛人。这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她有一种新鲜和刺激感,疲惫暂时被扼制了。她不断地抽,竟抽掉了一包烟,一夜熬过来,她的喉咙又疼又痒,她不敢想象以后。东方出现鱼肚白了,启明星渐渐淡出了天幕,街上的人慢慢多起来,那些做生意的小贩像各式各样的鱼在街上穿梭来往,她连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在人流中她要追的那条“大花鱼”滑了。然而,瞌睡是个虫子,它在你最松懈的时候,便在你的耳边轻轻吟唱着,你慢慢就坠入温柔之乡。一觉醒来,她把自己骂得烂死,你就这样潜伏吗?你这是在享受啊!她一看表,睡了差不多有十分钟。不要说十分钟,就是一分钟、半分钟,也许就贻误战机。她把车的空调打开,打得很低,惩罚性地,她甚至在车里颤抖起来,但是任凭她怎样打哈欠也睡不着了。

就在叶小丫向瞌睡使狠招的时候,那个让她望眼欲穿的一女一男从红房子里出来了。她看到那女的一步三摇,虽然乔装打扮了一下,并不难看出那风情的吊眼梢,还有右鼻翼上那一颗挂着招牌的黑痣;那男的人高马大,肚大腰圆,戴着一副大墨镜,手里提着一个密码箱,一看就是一老外。是不是老K,因为他罩着个驴眼罩,小丫不敢肯定。但是,花格格买卖猎隼,而且眼看就要卖给老外,是箭在弦上了。一眨眼,一女一男就上了一辆出租车。情况紧急呀,小丫立即驾驶悍马盯了上去。这车好呀,真的像一匹彪悍的马,小丫以前还不能理解梅丽为什么喜欢越野车,此刻似乎脑子里开了个天窗透亮了。她边驾车边将这边的情况报告给大队长金福尔,她早已将一切恩怨都置之度外。金大队真的殚精竭虑,在乌市这块以前他玩得转的地盘上,连日来连老K的影子都没有。“001行动”空前受挫,金大队都快崩溃了。此刻,当一接到叶小丫的电话,他马上跳了起来:“这不是做梦吧?盯紧他们,我随即跟上来,我们要瓮中捉鳖!”

叶小丫欢欣无比,天亮了,好戏就要开场了!

出租车一路狂奔,一直开到了七道湾山一座小灰房子才停下来。而差不多同时,将车掩在树林里的金大与叶小丫会合,他率领的十多名警察分散开来将那灰色的小屋团团包围。

当出租车扬尘而去后,这一男一女做戏似的相拥着,眼睛紧盯着灰屋的大门,似乎要见证着某种奇迹。

只见一个精瘦的男人推着一个小板车出来了,车上的铁笼里是一只雄姿英发的猎隼!

相拥的男女分开了,男的微笑着将密码箱递到女人手里,女的接过密码箱又扑到男人怀里,恋恋不舍的样子。男的终于挣脱了女人,与那精瘦的男人一道,将那装着猎隼的铁笼抬着放到一旁那精心改装的客货两用车上……

“不许动,举起手来!”突然,叶小丫和金大队率领的十多名警察举枪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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