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新

近日被习主席首次赴美国事访问和“宇宙行”西雅图机构开业刷屏，真是值得高度关注的大事，已经发生或都将发生在西雅图。

上大学时看过由汤姆·汉克斯与梅格·瑞安主演的“西雅图未眠夜（Sleepless in Seattle）”，当时就爱上了太平洋彼岸的那个城市，那里的针塔（Space Needle）、鱼市（Pike Place Market）、第一家星巴克咖啡店（Starbucks Coffee），当然最重要的是那里的电台衍生出来的一段浪漫爱情故事，令人心生向往，恨不得立刻就去那学习、工作。

后来去了，应该不止一次。不过不是学习，更不是工作，而是去开APEC会议与项目会。应该就是在那次会议上，工行原副行长王丽丽女士让我做了专题发言，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关于加强跨境资本流动监管的议题，我们因此亦成为最早关注跨境资本流动动态和意义并系统提出防范措施的机构之一，并写进了当年的二十一个经济体领导人咨询报告，引起了很大反响。

最重要的是，那次是我们中国突破美国重围，第一次主动统战跨经济体组团搞了这么个系统研究与报告，所以美国人一直提防我们。尤其西雅图是美国APEC中心总部所在地，那个胖胖的中心主任Monica会下和我亲得不得了，逢见面必Hug，顺带Kiss，可真进入正题，也是必夹枪带棒，让人不得不随时准备好唇枪舌战。所以早在那个时候，小小的我就知道了“竞合”，就是你可以爱一个人，爱他的长处，但你必须时刻掌握他的短处，省得他到时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现在想想自己也是够阴的，严重与自己的三观不符;但没办法，这是在国际社交或者直接说就是外交场合，做人容不得自己那么纯粹。

也许那是平生第一次在那么多“特事儿”的老外面前用英文做专题报告发言，我记得一般不怎么爱紧张的我还挺紧张，但是绷着，装做不紧张;王行长会前还鼓励我说，就按你平常的想法讲，年轻人没那么多心理负担。真到了讲的时候，那舌头不知怎地像被捋直了一样，一舌平川，越讲越溜，如入无人之境，搞得那些平常特事儿的老外就一直那样呆呆地看着我，那种感觉，对于一个从未在外学习、工作过的“土包子”来说，还是挺有虚荣意义的。

就是从那次会议开始，感觉自己在语言上跨过了一大障碍，也就是“质”的突破。后来大领导把我调到战投部分管“宇宙行”IR（投资者关系管理），经常要一上台对着上千计的各国老外们狂侃一通，心无惧感，自以为是，我想都与那场西雅图处女秀不无关联。开完了那次感觉甚好的全会，幼小的心灵飘来荡去，接下来似乎就没有太多耐性去讨论那些老外尤其是老美提出的一个个议案了，满脑子都是梅格·瑞安，都是星巴克，都是爱情;身在会场，眼望八方，心更是早已飞到了早市。

机会终于来了。王行长因某次出去拜访客户，说你在会场上盯着啊，我特认真地说“好”！可那天会议没任何关于中国的事情，关键议题还特无趣，好像是什么人口流动机制，都快睡着了。结果忍无可忍，决定偷偷溜出去瞧瞧，心里侥幸着反正领导也不在。记得很清楚，出门就看见了Sephora，路尽头便是那早市，不过没敢走那么远，大概十五分钟不到又赶紧折回会场了。后来会完了，领导也回来了，问我会怎么样啊，盯得没问题吧？我稚嫩的大脸又写满了认真，恨不得像忠诚的士兵那样起誓：“报告女首长，一切安好、无事！”可“女首长”居然噗嗤笑了，说真的吗？后来才知道，领导见完客户回来在车上看到我在街上蹓跶来着。所以当时就总结，不能撒谎，不能和领导撒谎，再怎么着都不能向女领导撒谎，她们是特级侦探。

后来主办方特意组织了City Tour，那些个有意义的地方都去了，印象和结论是，爱上西雅图，因为她的情调、她的天气、她的湿度、她的感觉。怎么说呢，就是伦敦Notting Hill（诺丁山）、纽约曼哈顿以及东京涩谷的组合体，很清新，很浪漫，很动感。

会议结束后，Monica他们组织了一场赛酒会（Wine Contest），可我们中国哪有什么赛酒会用酒呢？但又怎能丢老祖宗的脸？所以我们自豪地裹着瓶带上Liquor-Maotai就去了！结果赛场上，一个一个国家的Wine喝下来，我们中国人自是充分宣传，当时也不太懂茅台的历史和文化，加上我根本不会喝酒，所以就和老外们胡诌我们这个高级Extremely-strong-wine（非常浓郁的酒）啊，比你们那些个红白Wine、Whisky、Brandy等等都好喝。后来“好骗”的老外们被我们的甜言蜜语灌得晕乎乎，以至于我们在APEC的Wine Contest里得了个状元。不对，是状元吧？当时因为品酒，我好像不一会儿就被品醉了。

结束后，美国代表特意带着我们中国团参观美国APEC中心，Monica、Tilly、Robby、Jonathon、Yolanda跟我边走边闹，不亦乐乎。看了他们的办公室，把我羡慕坏了，大片大片的落地窗正对着大海和游艇。Monica说了，Xin真诚欢迎你加盟我们！我吓坏了，心想你该不是间谍吧，居然当众诱惑我当Traitor（叛徒），犯Treason（叛国）罪！就是在那一次，Jonathon酒后吐真言，告诉我他马上要辞去工作，我说你这么年轻干嘛去啊。他告诉我，首先去非洲，然后去北美，接下来去中东，我说那不是环游世界吗？他说可以这么说。当时感觉他很酷也很伟大，但自己有点儿失落。那一次后，我就和这个特靠谱的Buddy失去了联系。还有Tilly，有天她对我说，她要去追求她的兴趣和幸福，结果去做了DJ;后来去酒吧的时候，每当我看见女DJ，都会以为是她在那连唱带跳。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特想学她和他，来一次大侠式的、说走就走的人生旅行，但咱毕竟是中国人，思想包袱过重，目前始终还未迈出这一步。

后来我们又专程访问了波音公司，当一女的“波音员”领着我们走过长长的隧道，走进那硕大无比的组装空间，我有点被镇住了;若干年后的某天，新加坡人陪我走进北京的芳草地，我当时就想到了波音车间。最感兴趣的当然是波音787，那女“波音员”给我说了好多术语，我连蒙带猜，心有不服，告诉她我们中国也有大飞机了，而且就在我家乡江西那儿产着呢，我们再也不用用大豆和衣裳与你们交换了，她瞪大了双眼，然后想了想说，大飞机上天可不是闹着玩儿的。“wait and see”，现在觉得当时的自己比较民族主义甚至有点儿左，但若干年后的今天，咱的大飞机真的上天了。

这就是西雅图，这就是美国;这也是美国人，这也是我们不可没有的美国人。所以，当大大终于开启了他的首次美国国事访问，而且首站是西雅图，其实内心还是挺有感慨的。

亲爱的西雅图，你还好吗？可爱的Monica和Jonathon，你们过得好吗（你们可千万不要老成梅格·瑞恩那样啊）？那样让人既爱又恨的美国，你知道大洋此岸的中国对你来说，过去、现在和将来意味着什么吗？而我们，我们中国人，又对你和你们真的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