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

最近，我爹经常给我发一些有关健康的文章链接，并且提醒我收看电视里的健康节目。可说句实话，我真的看不下去那些节目，尤其是嘉宾和主持人振振有词、吐沫横飞的样子。

记得多年前我听过一个气功师讲座，气功师站在台上发功，然后通过扩音器问大家：“你们有什么感觉？”底下人纷纷应和：“脸有点发热、肩膀有点麻……”这种口气现在依旧出现在电视上，嘉宾总是对腰酸腿疼的老太太说：“你是不是休息不好了？维生素（或者胡萝卜素、蛋白质、叶绿素、营养素）补充得不够吧？”老太太立刻点头，大家鼓掌。

不靠谱，是我对健康节目的普遍看法，因为我办过这类版面。想当年我在报纸上做副刊的时候，就一定要做这个版，读者多啊，阅读量大，广告就上得多。那时候报纸上有三个版面是必须有的，健康、电视节目、漫画，要是有一天没了，读者还会抗议。

为什么低质的健康信息总有市场？当然和文化传统有关系。这几十年，各种大师大神辈出，喝鸡血、养红茶菌、甩手、香功以及各种门派气功你方唱罢我登场，潮流一阵一阵的，当与这样的文化基础有关。从理论上来说，合理的饮食结构、足够的休息、适度的锻炼、讲卫生以及轻松的心态，这些具备了，不健康都难。可是，大家做不到啊。年轻人忙着加班和刷夜，年纪大了又要对抗衰老，各种疲惫，所以就想着找更简捷的健康办法，或者力所能及地去改善些细节。这也就是健康市场如此繁荣的原因之一。

健康信息多如牛毛，可如果所有的常识都说尽了，车轱辘话也讲得毫无意趣了，该怎么办？炮制者们还有一招，那就是“颠覆”。就是把原有的健康概念彻底否定，告诉你新的“常识”，而这一点，在食物上表现得最为明显。有一段时间，我妈总是叮嘱我：“你喜欢熬鸡汤喝，这不健康。鸡汤里都是油，熬好汤，把鸡肉吃了就得了，不要喝汤。”这可对鸡汤补营养的观念是个颠覆。我问她从哪儿看来的，她说是从一位老中医写的书里看到的。

我就纳闷儿了，这书我也看过，可我怎么记得是正相反呢？于是，我把书找来，认真翻阅。真相大白了，这本书分上下两册，在上册中，老中医提到喝鸡汤不好，要吃鸡肉。在下册中，老中医又把事情颠覆回来了，他告诉大家，鸡的营养都在汤里，鸡肉就像熬中药剩下的药渣，所以，应该喝鸡汤，鸡肉倒掉就好。看，整本书都不能信了，甚至这个人都没法信，随口就来啊。

【原载2015年8月31日《大家文摘报·阅读》】

插图/忽悠/程 硕